武林种马-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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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匹健马,仰首一阵长嘶,马车嘎然而止。
那滚落地面的赵子琛一跃而起,怒喝:「找死!」
甩手一掌,切向亚马的手腕,亚马反腕抓去,谁知赵子琛一眼瞧见了亚马,掌声突地停顿,失声道:「原来是你?」
车厢另一边的薛神医亦已绕过来,怒道:「哪里来的狂奴,敢在狗熊岗上撒野!」
喝声未了,只听车厢中轻叱一声,车门大开,一个身穿锦衣衫,腰扎一条火红丝条的玉面少年,一脚踏着车座,斜斜倚着车门。
他双手衣袖高高挽起,左手食指上,戴着一枚晶亮的翠玉扳指,右手之中,却拿着一管长过三尺,细细的翡翠烟管,双目有如明星般,令人不敢逼视。
赵子琛一见他现身,立时垂首肃立,不敢再动。
亚马等三人见了他,亦觉眼睛一亮。
只见这锦衣少年伸手一指,那长长的翡翠烟管,几乎要指到金渔翁的面前,道:「是你把咱家的马车拦得停下的么?」
老渔翁气往上冲,挺胸道:「不错,你要怎样?」
锦衣少年仰天大笑道:「好好,这人倒还有些胆气。」
伸手一撩衣襟,一步跨下车来,大摇大摆地走了两步。
此人神情、装束,在华丽中混杂着狂放不霸,既似骚人墨客,又似纨裤子弟,但说起话来,语声却娇柔有如女子,一双明亮的眼波,在刚强之中,又带着些女子的妩媚之态,走过亚马身旁时,双眉一皱,道:「快些将你的手拿开,莫要弄脏了我的车子!」
亚马双眉一挑,正要开口,锦衣少年却已霍然转过身去,朗声道:「赵子琛,你认得这些人么?」
赵子琛恭身应道:「小人只认得一个……」他伸手指指亚马道:「他是翁伶伶的叔叔,却不知是不是翁天杰的儿子?」
亚马应声道:「你是不是翁天杰的孙子?」
赵子琛对这锦衣少年虽极为恭谨,对亚马却无须如此客气,怒目道:「你敢骂人?」
锦衣少年却笑道:「他哪有骂人?」
赵子琛不敢对他反驳,只是嘟哝道:「我猜他是翁天杰的儿子,他却猜我是翁天杰的孙子,如此说来,我岂非比他还晚了一辈?」
锦衣少年笑道:「你究竟是不是翁天杰的孙子呢?」
赵子琛道:「我当然不是!」
「这就是答案了,你的答案不是,他的意思也是回答不是,只不过绕了个圈圈来回答你罢了……」
他回眸向亚马全身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笑道:「你这人很有意思,我喜欢!」
亚马道:「你虽喜欢,我可……」
锦衣少年却已转向赵子琛道:「他既是伶伶的叔叔,我们正好要去瞧瞧伶伶,让他上车吧!」
这少年似乎永远不愿听人将话说完,每次总是只要听别人才说一半,便截口打断!
薛神医听说他与亚马正要一道,却将满腔怒火压了下去,沉声道:「在下薛神医……」
这宇内十大高手之一的「薛神医」三字,他竟似完全未曾听过似的,一挥烟管道:「你不用说了,你们刚才对咱家无理,本该罚你等叩头赔罪,既然他是翁伶伶的叔叔,你们也跟着占了便宜,免罚啦!」
他说话又快又急,却字字清晰入耳,让人听得分明,又根本不给别人说话的机会,彷彿将别人全都看成了奴才一般。
薛神医几时受过这等窝囊气,浓眉一扬,沉声道:「我方才本想叫你叩头赔礼的,但你既与亚马兄相识,我才只好让你占些便宜,免罚算了,你走吧!」
锦衣少年双眉一皱,掌中的翠玉烟管,突地洒出一片碧光,有如天绅倒挂一般,向薛神医当头卷下。
薛神医一惊撤身,正要反击,那锦衣少年哈哈大笑道:「宇内十大高手,武功果然不错,我在这一招里故意露出四处破绽,你只要看出一处,便可立在当地,毋庸闪让,这样的武功,还想和咱家动手么?」
话犹未了,金渔翁已大喝道:「欺人太甚!」
锦衣少年道:「钓渔的武功,会比那看病的还要高些么?」
锦衣少年继而仰天笑道:「好愚蠢的人,你武功若比咱家差了十倍,还有甚么好拚的?」
手腕一振,翠玉烟管又自洒出一片碧光,向金渔翁卷了过去。
金渔翁果然从这碧光中瞧出几点破绽,双足钉牢,闷哼一声,五指箕张,向那烟管抓去。
锦衣少年大笑道:「蠢才,你上当啦!」
笑声中手腕一翻,那碧玉烟管斗使已敲在金渔翁的「肩井穴」上。
金渔翁霎时木立当地,竟已动弹不得。
锦衣少年道:「我这独门点穴功夫,无人能解,你还是乖乖站在这里一个对时……」
左脚跨上车辕,冷笑道:「谁若要妄解穴道,引起他的内伤,却莫要怪咱家未曾言明在先!」
他已坐进了车内,却又伸头出来,向亚马道:「你怎么还不上车?」
亚马笑道:「我来……」
他走向金渔翁笑道:「你答应请我『活鲤三吃』我却有事要先走,你就乾脆折几两碎银子,算是抵账吧!」
说着他伸手入他衣襟去摸。
衣襟里没有钱,他又往他腰里去摸。
也不知搔到甚么痒处?那老渔翁竟嘻嘻笑着扭闪躲避。
他竟然能动了……
薛神医瞪大了眼睛,车厢内却也传出一声冷哼。
亚马故作未闻,笑道:「原来你身上连一文钱都没有,还吹牛说要请客。」
金渔翁大笑道:「老夫在这家店里,是可以挂账的。」
亚马笑道:「好吧,这一顿先让你欠着……」
然后这才走到车门处,向锦衣少年道:「你还是要我上车么?」
锦衣少年冷哼道:「上来!」
赵子琛驾车之术果然高明。
那八匹骏马更是训练精良。
沿途上不但换马奔驰,倒像是要赶甚么急事一般。
亚马斜靠椅背,似乎已经睡着了。
这锦衣少年却一直用一双锐利目光,不时地上下打量着他。
亚马终于忍不住开口道:「我脸上有花么?」
锦衣少年笑道:「花是没有,青春痘倒有几颗!」
亚马道:「那是因为我没有睡好,火气大了些。」
说着他又迳自闭目养神起来,只听他又道:「你叫甚么名字?」
亚马并未睁眼,却道:「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我的名字对你们女人非常不利!」
她倒是吓一跳:「怎么,你知道我是女的?」
亚马笑道:「我终日在女人堆中打滚,岂能瞒得过我的眼睛?」
「被你瞧出来又有甚么打紧……我问你,你怎么会解我的独门点穴手法?」
「我哪里会解穴,我只知道任何人身上血脉能被闭住,就一定有法子能打通……」
「你到底是谁?」
「我吗?宇内十大高手,亚马尚未排名!」
她倒吓了一跳:「你就是亚马?难怪……」
匆地迎面一阵清风吹来,抬眼望处,前面一片水天相接,竟已到了烟波苍茫的太湖。
遥望湖上风帆点点,白帆碧波,相映成趣。
车马又绕湖奔行了半晌,她自车内探头出来,指点了两句方向,终于道:「停下,到啦!」
只见前面林木青碧,竟是一片桑园。
繁茂的桑林中,不时有许多身材窈窕的采桑女子,谈笑出入。
江南少女,本多佳丽,而这些采桑女子,却更是出色!
当亚马正对外面看得出神之际,耳边却响起她的声音道:「你当真连我的名字都没有兴趣知道?」
亚马笑道:「你如愿意告诉我,我当然有兴趣知道;你若不愿意告诉我,我问了也是白问……」
她已贴在他的耳边,一阵淡淡的兰麝之香传来,只听她在娇笑道:「那你就问呀!」
亚马道:「你叫甚么名字?」
她却咯咯笑着一跃下车,道:「不告诉你!」
亚马只有苦笑,他怎么总是要上女人的当?这个要命的毛病,到甚么时候才改得掉?
亚马走下车来,只见桑林中已嬉笑着走出一群采桑少女,人人都是青巾包头,青衫窄袖,衬得腰肢款摆,矫健婀娜!
其中又有一位身材高挑的云鬓少女,却穿得一身雪白轻罗短衣,被那一群青衣少女围在中间,有如群妃中的皇后一般。
蓦地那云鬓少女发现了她,立时向她奔了过来,娇笑道:「孟姊姊你真的来了?我真的高兴死了……」
这孟姊柿一把拉住她的玉腕,笑道:「柳家妹子,我说过要来,自然要来,我还会骗你么?」
那姓柳的少女「嗯」了一声,扭动腰肢,娇笑着不依,道:「还说不要我等,人家我已经等了好多天啦!」
亚马见这少女眼波横飞,轻嗔娇笑,举手投足间,媚态入骨,彷彿弱不胜衣,真不知这个万事俱不在乎,比男子还要狂放的孟小姐,怎会与这样的女子结为知交?
看来上天造人,的确奇妙得很……
孟小姐笑骂道:「我若是个男子,真要被你迷死了!」
那姓柳的又「嗯」了一声道:「我不来了!」
纤手轻轻一打她肩头,孟小姐却出声招呼亚马道:「过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柳含烟小姐,他就是鼎鼎有名的『武林种马』!」
柳含烟惊奇地望着他,两只大眼睛不断骨碌碌地打转。
亚马对她微微一点头,就向孟小姐道:「你呢?你到底叫甚么名字?,」
柳含烟接口道:「她叫孟湘吟!」
孟湘吟骂道:「见到英俊男人,就抢着说话,连我的名字都出卖给他啦!」
柳含烟羞道:「哪有,因为是你的朋友我才……我才懒得理他!」说着就倚了过去。
孟湘吟笑了起来:「柳家妹子,你这个毛病一定要改,一见到男人就皱眉头,看到女孩子反而这么亲热,难道想做老处女么?,」
柳含烟伸出手指,轻划面颊,笑啐道:「羞不羞,这样的话也说得出口,你呢?你见到男孩子就……就亲热是不是?」
柳腰轻折,曲着身子,咯咯娇笑不住。
孟湘吟道:「我根本就是男子,以后你该叫我『哥哥』才是!」
既而挽起亚马的手笑道:「她讨厌我们男子,我们就偏要在她这里住几天,柳含烟,我们要吃定你!」
柳含烟道:「你吃嘛,吃嘛,我就给你吃!」一个身子又向孟湘吟腻了过来。
笑语间,已走入桑林,一条白石砌成的小道,婉蜒伸展在褐色的泥地上。
桑林未尽,前面突地出现一片花丛!
万紫千红,竟相吐艳,香涛花海中,隐隐露出一角红楼。
再走两丈,便见红墙绿瓦,青竹为籬,幽静中带有繁华。
柳含烟轻唤一声,两个贝齿皓眸的粉衣小鬟,便奔出来开了籬门,憨笑迎人。
柳含烟拉了孟湘吟腕子,随在那粉衣小鬟身后,穿过一条雕花曲廊,栏杆外桃花正艳,香气醉人。
桃花尽头,匆地又见一角飞簷,一道月牙门上,不知是哪位名家题字花间小筑。
花间小筑里,更是明窗净几,不着点尘。
转瞬间,柳含烟便令丫鬟开出一席佳肴美酒,伺候的果都是些云鬓粉衣的明眸少女,看不到半个男人的影子。
那柳含烟不住与孟湘吟谈笑,对亚马连看都没有多看一眼,亚马只觉得这少女忸怩作态,也懒得对她多加理睬,只管开怀畅饮!
他酒量本豪,那孟湘吟竟也是海量,酒到乾杯,面不改色。
匆见厅后转出几个手捧丝竹乐器的少女,叮咚一声,奏起乐曲。
又转出几个身披轻纱的少女,在堂前曼舞起来。
轻歌曼舞,佳肴美酒,亚马薄酒微醉,豪情顿生,夺得一具瑶琴,挥手而奏,引吭高歌道:
黄芦岸白苹渡口,
绿杨堤红蓼滩头;
虽无刎颈交,却有忘机友!
点秋江白鹭沙鸥,
傲煞人间万户侯
不识字烟波钓叟!
他本极风流倜傥,丝竹弹唱,琴棋书画无有不通,他这一曲小令,唱得高吭入云,余韵绕梁,四下的粉衣小鬟,个个如癡如醉……
孟湘吟拍手笑道:「不想你倒风雅得很!」
她竟也接过他这具瑶琴,纤手一挥,琴韵如珍珠般流泻而出。
檀口微开,引吭而歌:
春风骄马武陵儿,
暖日西湖三月春。
管弦触水莺花市。
不知道不到此。
宜歌、宜酒、宜诗!
她这一曲,更如仙音天籁,一场酒筵生色不少!
亚马拊掌大笑道:「宜歌、宜酒、宜诗,真是绝妙佳句,当浮三大白!」
柳含烟却冷笑道:「如果再宜武,岂不更是美哉!」
亚马道:「宜舞?她们不是正在舞着的么?」
柳含烟叱道:「装傻么?我说的是这个『武』!」
突地纵身一个起落,掠到亚马身上「将台」大穴。
亚马急闪开,道:「玩真的么?」
柳含烟冷笑:「既然要打,当然要真打!」
说话之间,双手不停,一连使出七招,急风骤雨般地直点亚马的「中应」「巨阙」「丹田」「肩井」「志堂」「笑腰」「灵台」七处大穴!
亚马本不愿与这娇滴滴的美人对敌,只不过她的攻势实在太过凌压,两手各持一支竹筷,把一套「越女剑法」发挥得淋漓尽致,逼得他步步后退。
突然发觉背后已经抵住了墙壁,他已经退无可退了。
柳含烟娇喝道:「再不还手?」
亚马突地大笑:「偏不还手!」
这四个字刚说完,就听到「砰」地一声,砖彻的墙就已破了一个洞!
石层纷飞中,他已破墙而出。
柳含烟有些吃惊道:「居然被他逃走了?」
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