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毒-第7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坐下。”亨德尔说着,若有所思地从枪架上取下一支枪拿在手里,小心地抚弄着,就像博伊临死前抚弄表盒一样。这是一把金字塔时代以前人类最新的近距离杀伤性步枪,在250英尺射程内,可以连发一束子弹,击中一个小小的咖啡听。
“好啦,参观就到这里吧。”亨德尔一边轻轻摸着枪身,一边说,“我跟你谈点别的。特罗派尔,你把我们的家当都看了。你与羊一同生活了30年,现在你该清楚他们有什么,我们有什么了。
我看没必要让你作选择,我知道你会选择什么。我要说的是,我们有求于你。”
特罗派尔心中动了一下,说:“我也正想谈谈这个问题。”
“为什么不呢?我们又不是羊,遮遮掩掩不是我们的行事风格。
‘投桃报李’,两不亏,记得吧。你已得了我们的‘桃’,让我们看看你的‘李’吧。”亨德尔说着向前俯了俯身,“特罗派尔,关于金字塔,你都知道些什么?”
“一无所知。”特罗派尔随口答道。
亨德尔点点头,说:“是的,一无所知。但它们无处不在,正是由于它们,我们才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而我们甚至不知道它们是什么,为什么要这样。你逃离惠灵时,知道有一只羊被超度了吗?”
“超度?”听到亨德尔告诉他发生在博伊身上的事时,特罗派尔惊得张口结舌,“这么说他毕竟没有做脊髓奉献。”他说。
“也许比脊髓奉献还要可怕,”亨德尔说,“我们不知道。不过,那事件倒给了你一个逃走的机会。我们获悉——别管我们是如何获悉的——惠灵捉到一只狼,为搭救你我们就赶了去。结果你倒自个儿逃走了。”
听到这里,特罗派尔有些愤怒:“你们来得他妈的也太晚了!”
“噢,不晚,特罗派尔。我们从来没有晚过。如果你没有足够的机智逃出羊群,那说明你不是一只狼,自然也就不值得我们救了。就这么简单。但让人百思不解的是这‘超度’,我们只知道它发生了,人跟着消失了,却不知道它究竟是怎么回事。大约每隔5年太阳一换,新太阳会出现在天空中。谁造的?金字塔。怎么造的?我们不知道。有时天空中飘着一种奇异的东西,我们称之为‘气眼’的,与超度及金字塔显然有某种联系。什么联系呢?我们也不知道。”
“我们不知道的事儿多着呢!”特罗派尔打断他的话,想催他快谈正题。
“但对金字塔不能这样看。不能。”亨德尔摇了摇头,“问题在于几乎所有的人连见也没见过它,如何能了解它?”
“几乎?这么说你见过它?”
“噢,当然。你知道,传说萨迦—玛塔峰顶上有个金字塔,对我们来说,那不是子虚乌有的故事,而是事实。我去看过,那儿真有一个金字塔。我们最近一次见它是在5年前太阳更替的时候。我推测它没有挪动地方,还呆在那里。”
特罗派尔听着,大感神奇,居然有人见过真正的金字塔!他自己历来以为所谓金字塔不过是神话,甚至连气眼、超度这些已经发生的客观事实他差不多也归之为神话,正如三岁小儿以为圣诞礼物果真是神话中的圣诞老人送来的一样。但眼前这个不可思议的人竟然见过此物。
“有人往它扔炸弹,却给弹了开去,”亨德尔继续说,“结果金字塔安然无恙,只给山口炸出个大坑。这金字塔谁也移动不了它,伤害不了它。但它显然是有生命的,它在那地方存在了数百年。我们所知的关于金字塔的全部情况就是这些。你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
亨德尔站起身来。“特罗派尔,我们制造这些东西的全部原因就在这里!”他指了指四周,说道,“枪炮,坦克,飞机——我们要进一步侦察,揭穿更多的秘密。我们将战斗!”
亨德尔振振有词的誓言突然有些变调,给敏锐的特罗派尔觉察出了。无论电口何——特罗派尔的潜意识告诉他——这个积极进取、自主意识极强的人也有那么一点不自信。但亨德尔继续高谈阔论,特罗派尔一时也没有再过多注意。
“五年前我们组织了一个远征队登上萨迦—玛塔峰,”他说,“但我们一无所获。在那以前,我们也数次组织过类似的远征队。
每隔五年当新太阳刚升起时,气候较暖,萨迦—玛塔峰四壁尚可攀援。这时节我们都要派远征队上去。这可是个艰巨的任务,我们把它交给年轻人,如你一样的小伙子们。”
底牌亮出来了:他是被召来攻击金字塔的。
特罗派尔脸上露出一丝犹豫,但他很快巧妙地掩饰过去了。他得不动声色,得讨价还价。这是狼与狼的较量,很艰难,但必须有所获取——“会有所获的。”亨德尔大声说。
一听这话,特罗派尔就兴奋起来。但他旋即想起,这是狼与狼的较量,可别高兴得太早了。亨德尔继续说:“首先,你将获取的是自己的生命。你知道,你的命现在握在我们手里。我们需要的是真正的狼,容不得羊在这里碍手碍脚。”他眯缝着眼,冷冷地盯着特罗派尔,“其次,可以实现一个远大的抱负——我们派远征队上去并非毫无目的,而是有所求的,那就是要讨回我们的地球。”
“地球?”这计划充满了疯狂,可出这主意的人倒没疯。
“特罗派尔,会有那么一天,世界将迎来一场人与金字塔的较量。别指望那些可怜的羊,他们无足轻重。这是狼与金字塔的较量。金字塔必败。然后——”
亨德尔的慷慨陈词真够叫人心惊肉跳,浑身冰冷。要与金字塔开战,与刀枪不入、近乎天神般的金字塔开战!
而他本人却红光满面,情绪激昂。他的热情具有极大的感染力,使特罗派尔也感到体内热血开始澎湃奔涌。亨德尔的话还没说完,也不必再说,结局很清楚:地球将从“脱轨行星”的统治下解放出来,重见光明;人类将重返太阳系;五年一次的严寒将一去不复返。
然后狼统治整个世界。
亨德尔的计划也许过分虚夸,但他的请求却容不得拒绝。特罗派尔屈服了。他对亨德尔说:“把枪收起来吧,你的远征队算上我一个好了。”
第七章
新的一年又开始了。这“年”是新行星系的年,有别于昔日人类使用的太阳年。它在日历上要跨越1825天(相当于五个人类使用的太阳年,即相当于在过去的钟面上走43800个小时)。在新年前30天的春季里,新生的太阳照耀着冰封的大地,万物贪婪地吮吸它的光热。于是,坚冰消融,海洋升温,天气暖和起来。
地球苏醒了,在它怀里繁衍生息着的1亿子民也喧闹起来,搅动着不安的春天。人类又一次生存下来。农民开始翻挖土地;烧灰工封闭了灰窑,操起木工或修桥补路的活儿;来自北美各地的巨冰崇拜者们开始了前往尼亚加拉瀑布朝拜巨冰断裂的漫漫历程。
30天的短暂春季过后,迎来了漫长炎热的夏天。庄稼疯长,很快成熟;刚抢收后,又得迅速翻地再下种;第二季收割后还要赶着种下第三季。两极冰盖融化,海水升高;倒灌的海水引发洪水泛滥,常把沿海的城市淹没,有淹没观赏癖的人们今年又乐得高兴了。他们争相传告:又是一个好年头!利弗大厦被淹了,它巨大平坦的楼顶在夕阳余晖的海面上消失了。
整个春季和夏季,特罗派尔都在学习如何做狼,如何过狼的生活。
然而让他感到不快的是,所谓学习不过是监管狼居区的幼儿园,而这远非他所愿为。好在既然他的任务就是学习,监管幼儿园也是一种学习。这样一想,他也就学着干了。
一下子转变角色,站到三岁孩子的面前,他才发现,为了生存,“狼”与“羊”之间存在着多么微妙复杂的依存关系啊。绝不能简单地把“狼”视为食“羊”的猛兽,狼虽少,但他们分布在羊的社会里,充当着变革社会的催化剂。
一本粗浅的儿童启蒙读本这样写道:“你们,狼之子,精于数学与谋利。与朋友谈话,即是钱的游戏。繁琐的复利计算,不过小菜一碟,不动笔,心算即可。天下多庸人,徒望尔等项背兴叹!”
真是言之凿凿!多年来我不就如此的吗?特罗派尔一边给孩子们朗读,一边暗暗回想。
“羊怕狼。一般情况下,狼总能保护自己,抵御众羊。而长期生活于羊群之中,却也时时面临被发现与处死的危险。”这又何尝不是事实?特罗派尔想。
“就狼而言,最危险的使命不过是被遣往羊群生活。虽然处境险恶,却十分必要。因为没有狼,羊群终将因停滞、堕落及饥饿而死亡殆尽。”
不必多作引述。总之,羊不能独善其身,不能修好自家的篱笆。
文章是赤裸裸的。孩子们也酷好——特罗派尔一时语塞,想不出那个词语——争勇斗狠。他发现,自己的行为禁忌虽被打破了,可语言的禁忌依然挥之不去。
从某种意义上讲,狼的生活未必就是幸福的。在同一个世界里,当一些孩子在学习“小儿冥想要诀”的时候,这里的孩子却在学习怎样打斗。为了争夺一年一度的“大比尔·策肯多夫”称号,孩子们必须参加一种叫做“策肯多夫斗希尔顿”的奇特打斗游戏,游戏每每以双方头破血流而告终。
这里没人——一个也没有——坐禅参修“万物相关”。
特罗派尔本人也被警告不得参修。亨德尔曾阴沉着脸对他说过:“我们不理解这东西,也不喜欢自己不理解的东西。特罗派尔你牢记,我们是狼,多疑的动物。随着孩子们长大,我们自会让他们练习某种冥想术,略知、或假装知道坐禅的一二要点即可,以备他们一朝被派往羊群,可以应付不时之需。但仅此而已,其它任何形式的坐禅参修活动都是不允许的。”
“不允许?”不管怎么说,这口吻让特罗派尔气恼。他的火气又要冲上来。
“不允许!因为我们怀疑它。我们知道这样一个不争的事实,即有些人正处于禅定状态时,就突然神秘地失踪了。不错,羊关于坐禅的谈论很有道理,但我们不想失踪。失踪总不见得是件好事吧?这是我们的评判标准。不许搞冥想活动,听见了吗,特罗派尔?”
关于这一点,特罗派尔始终不服气,总想和亨德尔争个清楚明白。可是,他找不到谈话的机会,亨德尔总是忙碌无空闲。终于他等来了一个机会。按惯例,狼居区所有的成年人都要到一个亨德尔称为“足球场”的训练地去参加步兵操练,操练每周两次,定期举行。任何人,只要想脱离枯燥乏味的羊居区而到这自由进步的狼居区来生活,就得参加这种操练。这是应付的代价,应尽的义务。那天特罗派尔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但他还是跑过去挨亨德尔躺下,屏住气,大胆地对他说道:“亨德尔,再谈谈坐禅的事吧。”
“有什么好谈的?”
“是这样,我想你对此也许并不完全明白。”特罗派尔试探着说。他清楚他该说些什么。美妙如天人合一的神奇感受怎么会是坏的呢?他不理解。再说超度虽然可怕,但毕竟极少发生,何足挂齿?这些道理在他看来再明白不过,却没把握说服亨德尔,让他也明白。特罗派尔进一步说:“亨德尔,当你坐禅成功,参悟禅机时,你将与宇宙万物合而为一,获得一种超凡脱俗的感受。你理解我的意思吗?没有什么感受能与此相提并论,这是一种无法描述的升华境界:平静,完美,和谐,安详。”
“那是世界上最廉价的致幻毒品。”亨德尔轻蔑地说。
“噢,得了,那可是——”
“同时也是世界上最廉价的宗教。那些一贫如洗的低能儿们崇拜不起镀金偶像,只好崇拜起自己的肚脐眼儿来,就这么回事。他们不胜酒力,不胜深呼吸引起的肌肉紧张,甚至连做做深呼吸也会引发他们的氧气过多症。他们还能干什么?什么也干不了!于是只好自我催眠,别无他法。为了靠冥想自我催眠,于是便学习它,吹捧它,将其视为灵丹妙药,以期学成了好在麻痹中求得解脱。”
特罗派尔叹了口气:这人就这么固执。很快他又想出一招,便以手肘撑地,仰起上身来,说道:“你该没忽略什么问题吧?超度呢,那是怎么回事?”
亨德尔沉下脸说:“那个问题我们弄不明白。”
“诚然,自我催眠不能解释——”
“诚然,自我催眠不能解释——”亨德尔恶狠狠地模仿着特罗派尔的腔调说,“是的,我们弄不明白超度,我们害怕它,好了吧。
劳驾你不要再给我大讲什么超度属超意愿行为啦,对二重性的彻底否定啦,梵天①与尘世的统一啦,诸如此类耸人听闻的玄乎理论。
【①印度教主神之一,为创造之神,亦指众生之本。——译者注。】
你不知道它是什么,我们也不知道。”说着站起身来,“我们惟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