匍匐-第2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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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罗看起来很紧张。他拉拉袖口，身体往后一靠。“坐，UN，坐啊！”口气亲热得过头。
UN不自然的坐下，等着。
“维纳斯还好吗？”修罗问。
“还好。”UN敷衍他：“还不错。你呢？家里都好吧？”
“还好。”修罗一样回答：“还不错。”这种开场白太虚伪了吧？
UN心想：修罗的脸似乎有点不对劲。
“局长，”他把话题一转：“我希望你不要让艾略特来跟我接触。”
“唉，你也知道我对这种事情的感觉，UN。可是他已经被派到这儿来了，我总得给他一点事做嘛。”
“我实在很不舒服，局长。他跟我说你找我，然后就呆呆站着。你知道我的意思。
我得叫他走开，不然他就会一直站在那儿。”
“这都怪我，UN。我叫他去传话，却忘了交代他传完话以后回去做自己的工作。”
UN叹了一口气，黑色双眼四周的细纹皱的更深了。“总之，你是要我来。”
“没错。”修罗说：“而且，我要跟你谈的这件事非同小可。”修罗说着站起来，转身走到墙边。他按的一个隐藏式的按钮，霎时，墙的一部份变成透明。
灰色的光突然涌入室内，UN直眨眼睛。
修罗微微一笑：“UN，这是我去年特别安装的，以前从没给你看过吧？过来看看。过去，所有的房间都有这种东西。他们叫它‘窗户’，你听过吧？”
UN看过许多历史小说，他当然知道这玩意儿。
“我听说过。”他说。
“来，过来看看。”
UN有点犹豫，但还是走了过去。把室内的隐私暴露于外面的世界，总是不太成体统的。有时候，修罗对于中古主义的向往，似乎表现得有些过分，过分的有些傻气。
UN想，就像他所戴的那副眼镜一样。
对了，眼镜！他老觉得修罗的样子怪怪的，就是因为这副眼镜！
“对不起，局长，”UN问道：“请问你戴的是不是新眼镜？”修罗有点意外的看着他，把眼镜拿下来。他看看眼镜，又看看UN。
没有了眼镜，修罗的脸显的更圆了，不过他下巴的线条也因此而显的稍稍清楚一点。由于两眼的焦点无法集中，修罗的神情一片茫然。
“对，新眼镜。”他说着，把眼镜架回鼻梁上，“三天前，我把原来那副眼镜摔破了。”修罗越说越生气，“我一直等到今天早上才拿到这副新眼镜。UN，我这三天可真不好过啊！”
“都是眼镜惹的祸？”
“还有别的事情，我等一下会告诉你。”修罗转身面对着窗户，UN也是。UN微微吃惊，他发现外面正在下雨。
有那么一会儿，他望着天空落下的雨水出了神。而修罗则一副很骄傲的样子，好想这种景观是他一手安排似的。
“这个月，我已经第三次看见下雨的情景了。很壮观吧？”UN虽然不愿意，但也不得不承认这景象很了不起。活了三十二岁，别说很少看见下雨，就连其他的自然现象他也很少见到。
“让那些雨水落到城市里，似乎总是一种浪费。”UN说：“应该落到蓄水库里去的。”
“UN，”修罗说：“你是一个现代人，这也是你的问题所在。在中古时代，人的生活是开放的，是跟大自然息息相通的。我说的不只是农场，连城市也是，甚至上海也一样。那个时代，他们并不认为这种雨水是浪费，反而会为它感到高兴。他们的生活跟自然界很接近，那种生活比较健康，也比较好。现代生活的缺点就是跟自然界隔绝了。有空的时候，我建议你不妨看看有关煤炭世纪的书。”
UN已经看过了。他也听过许多现代人抱怨发明了原子炉。每当做事不顺心，或是对生活感到厌倦的时候，他自己也一样会抱怨发明了原子炉。这是人性。煤炭世纪里的人抱怨发明了蒸汽机，莎士比亚戏剧里的人抱怨发明了火药，在今后的一千年里，人们又会抱怨发明了正电子脑。
去他的吧！
“喂，修罗。”UN加强语气道。（在局里，虽然修罗时常以亲切的口吻叫他“UN”，但他还是习惯称他“局长”，不习惯跟他太亲近。不过，此时的情况似乎有点特别，他也就不坚持了。）“修罗，你老是谈别的是情，就是不谈你找我有做什么，我实在有点担心。到底是什么事？”
“我会谈到这件事的，UN。”修罗答道：“我有我的方式。这个案子……麻烦大了。”
“当然啦，这星球那里没有麻烦？又是球外文明的麻烦？”
“就某方面而言，是的。唉！我真不知道这老迈的世界还能承受多少麻烦。当初装上这窗户时，我的用意并不只是偶尔接触一下外面的天空而已。我想接触的是这整座城市。我看着它，不知道它下一个世纪会变成什么样子。”
UN一向很讨厌多愁善感的论调，此刻他却发现自己非但没有厌恶的感觉，甚至还颇余月的凝视着窗外。在雨中，这做城市虽然显得阴暗，但仍难掩它雄伟的景观。上海市政府大厦高耸入云，而警察局位于市府大厦上层，彷佛无数的手指向上伸展摸索一般。这些房子的墙壁全都是平整密闭的。它们是人类蜂房的外壳。
“外面在下雨，实在有点可惜。”修罗说：“我们看不到太空城。”
UN向西边望去，果然如修罗所言，什么也看不到。地平线隐没了，上海市若隐若现，远处白茫茫一片。
上海谋杀外太空人事件
“我知道太空城市什么样子。”UN说。
“我很喜欢从这儿看出去的景观。”修罗说：“要是不下雨，你就可以在两个钢铁城堡区的缝隙间看见它了。那些低矮的圆顶建向外分布－－－这就是我们跟外世界人不一样的地方。我们是向高处延伸，仅仅挤在一起。他们呢？每一户人家都有一座圆顶建。一幢屋子：一个家庭。而且每一座圆顶建之间还留有空地。
对了，UN，你有没有跟外世界人说过话？”
“说过几次。大概是一个月以前吧，我在你这儿，透过室内对讲机跟一个外世界人说过话！”UN耐着性子回答。
“对，我记得这件事。现在，我偶尔也会想起这些问题，我们跟他们，生活方式不一样。”
UN的胃部开始有点抽搐。他想，修罗谈正式的方式越是拐弯抹角，其结果可能就越要命。
“好吧。”UN道：“可是这又有什么稀奇？难道你有办法叫小小地球上这八十亿人口也分开住在小圆顶屋里吗？那些外世界人，在他们自己星球上多的是空间，他们爱怎么生活是他们的事。”修罗回到他的座位坐下。他看着UN，眼睛眨也不眨，凹透镜片下的眼珠子显得小了一些。“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接受文化上的歧异的。”他说：“不管是我们，还是他们。”
“好吧，那又怎么样？”
“三天前，有个外世界人死了。”开始了，正事来了。UN的薄唇微微掀动，唇角一扬，不过他脸上那些严肃的线条并没有因此而显得柔和一点。“真是太不幸了。”他说：“但愿是因为感染而造成的。细菌感染。说不定是感冒。”
“你在说什么？”修罗的表情十分惊讶。
UN懒得解释。谁都知道，外世界人采取了严格而精密的措施，灭绝了他们社区中所有的细菌疾病。他们竭尽一切可能，不与身上带病菌的小小地球人接触。可惜，UN认为修罗并没有听出他的挖苦之意。
“没什么，我只是随口说说。”UN转身面对窗户，“他是怎么死的？”
“因为失去胸腔而死的。”修罗语带反讽，显然UN判断错误。“有人把他轰死了。”
UN背部一紧，但没有转身。“你说什么？”
“谋杀。”修罗低声道：“你是刑事特侦，你清楚什么是谋杀。”
“可是，一个外太空人！”UN转过身来，“你说三天以前？”
“对。”
“谁干的？怎么下手？”
“外世界人说是小小地球人干的。”
“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你不喜欢外世界人，我不喜欢外世界人，有几个小小地球人喜欢外世界人？只不过有个家伙不喜欢得过火一点而已。”
“没错，可是！”
“莫斯科基地的工厂区发生过大火，美国基地有毁损外世界人物事件，南极有暴动。”
“不错。”
“这都显示不满的情绪在升高。也许，已经演变到成立某种组织的地步了。”
“我不懂你的意思，局长。”UN说：“你是基于某种原因在试探我？”
“什么？”修罗的表情似乎不是装出来的。
UN注视着他：“三天前，有个外世界人被谋杀了，而外世界人认为适小小地球人干的。”他轻敲桌面，“到目前为止，一切漫无头绪。对不对，局长？这真叫人难以置信，如果事情真是那样，那上海就完蛋了。”
修罗摇头：“事情并没有那么单纯。UN，你知道，这三天我都不在，我跟市长一起开过会，我去过太空城，也到上海A处跟小小地球调查局的人谈过了。”
“哦？小小地球调查局的人怎么说？”
“他们说，这是我们的事。这案子发生在上海市，太空城属于上海的辖区。”
“可是太空城有治外法权。”
“我知道。我马上就会谈到这一点。”
在UN坚定的目光下，修罗的眼神游移起来。他似乎不自觉的忘了自己是UN的上司，UN好像也忘了自己是部属。
“外世界人可以自己办这个案子。”UN说。
“别急，UN，”修罗低声相求：“不要逼我。我想以朋友的立场来跟你商量这件事。我希望你了解我的处境。你知道吗？当命案消息传出时，我就在那里。
我跟他罗本本来约好要见面的。”
“被害人？”
“对，被害人。”修罗叹了一口气。“只要在迟个五分钟，发现遗体的人就是我。你想那会有多惊人？命案情况真是残忍……残忍……他们跟我见面，把事情告诉我，于是，UN，这场长达三天的恶梦就开始了。再加上我这几天一直没空去配眼镜，看什么东西都是一片茫然……还好眼镜的事解决了，我配了三副。”
UN在脑海中描绘着修罗所历经的种种。他彷佛真的看见了那些高大挺拔外世界人，以率直的方式，面无表情的告诉修罗。修罗会拿下眼镜来擦拭。
然而因为过度震惊，他铁定会失手摔落眼镜。接着，他会看着摔破的眼镜，微微颤抖着柔和丰厚的双唇。UN非常肯定，在接下来的五分钟之内，摔破眼镜绝对比外世界人被谋杀还令修罗不安。
“这实在很糟糕。”修罗继续说：“这种情况，就像你所说的，外世界人拥有治外法权。他们大可以坚持自己来调查，然后爱怎么向他们自己的政府报告就怎么报告。接着，那些外世界就可以拿这件事当藉口，向我们提出赔偿控诉。你知道那样对小小地球的伤害有多大。”
“如果上海基地同意赔偿，等于自毁政治前途。”
“难道不赔偿就可以保住政治前途？”
“你不需要跟我分析这么多。”UN回道。他在末世时便已见识过这种惨状。那些闪闪发光的外世界太空船运遣部队进入上海、纽约以及莫斯科任意搜刮，小小地球与其说是赔偿，不如说是任人宰割。
“那么，你清楚了。无论赔不赔偿，这件事都很麻烦。唯一的解决之道，便是我们自己找出凶手，交给外世界人处置。是福是祸，全看我们了。”
“为什么不把这件案子交给小小地球调查局去办？就算从法律的观点来看，本案属于我们管辖，但它同时也牵涉到星际关系”
“他们不肯碰。这案子是烫手山芋，而且发生在我们辖区内。”修罗抬起头来，以锐利的眼神看着他的属下。“说实话，UN，此事非常不妙。我们每个人都有失业的可能。”
“把我们通通换掉？”UN皱眉道：“不可能！根本就没有受过训练的人可以取代。”
“有。”修罗说：“机器人。”
“什么？”
“艾略特只是一个开始而已。他担任跑腿的差事，其他的机器人可以做高速路带的巡逻工作。兄弟，我他－妈的比你更了解外世界人，我知道他们在搞什么名堂。没错，机器人可以取代我们。不要怀疑，我们是有可能失去阶级的。你想，到了你我这把年纪再去做劳工……”
“够了。”UN面露不悦之色。
3章 女－优在上海基地
UN显得有点尴尬。“抱歉，修罗。”UN不愿想他正上海交大上过学的父亲深邃。这一点修罗也知道。
“如此说来，”修罗开口：“这种取代的事情事什么时候开始的？”
“唉，你实在太天真了，UN。”修罗说：“自从外世界人来了以后，这件事已经进行了二十五年。如今，它只是开始延伸到较高层次而已。万一我们把这件案子搞砸了，那就别指望领到津贴了。反之，UN，要是我们做得漂亮，那我们的年薪就可以延长很多。再说，这对你而言更是一个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