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汉-第2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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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昏迷之前,荥阳已经是强弩之末。只要再坚持一下,则荥阳城必然会被攻破。
不过,他倒是没有在意。
毕竟打到了现在,想必那董西平,已经是无力回天。
和曹操相视,戏志才突然一声长叹,“主公,戏志才无能,令主公族弟身亡,实在是罪过。”
曹操强忍心中悲痛,轻声道:“先生,战阵之上,千变万化,谁能预料生死呢?子廉虽亡,却不是先生的过错。刚开始的时候,我的确是有点恨先生,可再一想,战场上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子廉战死,是他学艺不精。我只恨,连他的尸体都找不到。”
“可知道,是谁杀了子廉?”
曹操细目一眯,拳头紧握,从牙缝里吐出两个字:“董俷!”
说实话,曹操的心情很矛盾。他恨董俷,却又没法子恨董俷。是他主动攻击荥阳,难不成让董俷伸着脖子等死?可如果说不恨董俷,那又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戏志才叹了口气,“我原以为自己本事已经学成,却不想,还是小看了天下英雄。一直以为,那董家子只是个武夫,可不成想……若知会有今日局面,当日我实不该劝说主公兴兵,来趟这浑水。这样的话,子廉也就不会丧命,我心中实愧疚!”
曹操说:“这怎能怪先生?实际上,那董西平,我和他相交这么多年,又何曾敢拍着胸脯说,我看透了他?倒是先生,你身子本就有恙,为何不早些告诉我呢?”
戏志才微微一笑,“都是老毛病,我自有分寸。”
二人在大帐中说着话,谈论的主题,却都是围绕着董俷。
曹操讲述着当初在雒阳城和董俷交往的事情,忽而笑,忽而又咬牙切齿,面色铁青。
戏志才静静的听着,猛不丁的会询问两句。
不知不觉,天已经亮了。
戏志才仰天长叹一声,“我小看了他,我小看了他……此心机深沉,怕天下人都上了当。对了,主公所说的那部敕勒川文集,为何不曾见流传呢?主公手中可有?”
曹操笑了笑,“想当初,董家子在雒阳举步维艰,除东观少数士子与他有过交道,谁也不愿意和他交往。他那本敕勒川文集,也是他妻子所整理,并没有太多人知道……呵呵,我当初也是在他书房里看到了一本小册,故而讨要了一本,留在身边。”
“此次攻破荥阳,回去后倒要看上一看。”
二人正说着话,突然间营帐外传来了一阵骚动。
紧跟着,就见许褚、胡车儿冲进了营帐,一脸的慌张之色,大声的喊道:“主公,不好了!”
“什么不好了?”
“荥阳,荥阳……”
“荥阳怎么了?”
戏志才心中一惊,忙坐直了身子,大声的问道。
“荥阳,变成了一座尸城……整个营寨,全都乱了!”
“尸城,什么尸城,快带我去看!”
戏志才不相信,在这种情况之下,董俷还能起死回生,玩儿出什么花样不成吗?
抓起了袍子,和曹操冲出了营帐。
却看见伊籍等人脸色难看,正往营帐中走来。
“倒地怎么回事,倒地怎么回事?”
“有鬼,真是有鬼了……”
伊籍的情绪显然处于一种失控的状态之下。戏志才和曹操也不再询问,上马冲出了营寨。
阳光很明媚,但是气温却格外的低。
戏志才只觉得眼前一片光亮,扰的他眼花缭乱。而在那眼花缭乱中,更有尸山厉鬼的影像晃动。
闭上眼睛,戏志才平静了一下之后,再次举目观望。
只见那荥阳,被一层坚冰所覆盖。坚冰之后,却是一具具尸体,被封在里面,形成了一个斜坡似的城墙,在阳光下,散发着森森的鬼气。
城墙底部,是一具具尸体叠摞。
可是越往上,就出现了各种各样的姿势,有的是趴着,有的是站着,一个个满脸血污,呲牙咧嘴。
而城头上,贾诩一边让人继续往坚冰上泼水,一边向联军观望。
“我家公子的神人相助,今日筑城尸城,以御尔等逆贼。但叫你们知道,什么叫做逆天行事……我家公子有交代,有本事就踩着你们同伴的尸体上来吧。哈哈哈,天不罚你,你们的同伴,也不会放过你们。关东群鼠,竟想称雄,实不知天高地厚。”
“关东群鼠,关东群鼠……”
戏志才坐在马上,面目苍白如纸,瞪着那城楼上的贾诩,猛然一口鲜血喷出,载落马下,人事不省。
第二三八章 宿命相逢
当晚,下起了大雪。
雪夜之中,那座尸城荥阳散发森森的鬼气,矗立在黑暗中,城头不见半点光亮。
对于联军而言,日间所见到的一切,无疑是一场噩梦。
有的愤怒,但更多的却是恐惧。旌旗有气无力的在夜色中低垂,没有一点生气。
曹操坐在榻旁,看着气息奄奄的戏志才,心如刀绞。
“主公,莫要为我难过。幼年时,曾有仙人说我命不长久,能过四十方能安然无恙。我原想,今年我不过三十六,当能为主公效力,谋取将来。却不想一着失算,满盘皆输。我轻看了董卓,才有今日的劫难……主公,我有数言,望公谨记。”
“先生请说!”
“荥阳不可再打,主公当速速谋求脱身。”
曹操泪眼朦胧,轻轻点头,“操定牢记在心。”
“仲德刚愎、机伯虽有才,却少于机变。主公当求贤士相助,方能成就大事。我有一人推荐,主公可以寻之。”
“何人?”
戏志才剧烈的咳嗽起来,面色突然变得非常红润。不过那口中喷出的血,却让人触目惊心。
曹操连忙起身,要命人寻医生来。
哪知戏志才一把抓住了他的手,“主公,且听我说。长社西南,有一庄院,为荀氏一族所有。我所荐贤人,如今就居住在那里。此人姓郭名嘉,表字奉孝。”
曹操一震,“郭嘉?我知此人。只是他与董西平为师兄弟,焉能助我?”
戏志才一笑,精神看上去似乎好了一些。
“主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郭奉孝的确是曾求学于蔡邕名下,然其与董西平,并非主公所想的那般亲密。他虽家境贫寒,其祖上却曾历代在朝中为官,更亲近于士人。否则,他早就出山相助董西平,如何还寄居在别人的家中,主公可求之。”
曹操应了一声,“先生放心,操记下来了!”
“还有一人,为郭嘉好友。此人名荀彧,可比萧何,有经天纬地之才,主公可大用之。”
“荀彧?”
曹操点头,又将牢记在心。
说实话,他和郭嘉、荀彧都见过面,只是当年他落魄雒阳,何曾想过有一日自立门户?
“主公切记,荥阳不可久留!”
戏志才说完,再一次剧烈的咳嗽,紧握住曹操的手,也不由得松开。
曹操忙跑出大帐,找来了医生。
戏志才的病情暂时稳住,但是在黎明时分,突然呕血,虽有医生看护,却已无力回天。
曹操悲痛无比,一战之下,连损两人。
一个是他的智囊,一个是他的兄弟,这种难言的悲痛,令他昏倒在地上。但是,醒来之后,曹操却依然记住了戏志才的话语。他准备撤离荥阳,可是当他把这种想法告诉诸侯的时候。孔融、陶谦等人却不肯答应,而是坚决的要求在荥阳决战。
也难怪,各路诸侯损失惨重不说,而且颜面尽失。
虽然明知道荥阳难以攻打,却无法回头。打胜了,他们还有资本和董卓谈判,可如果就这么灰溜溜的走了,那可真的是丢尽了脸面。故而,荥阳就算不能打,也要打。
曹操明知道继续打下去,也没有结果。
可诸侯的情面难以推却,更重要的是他也不想这么灰溜溜的走。
毕竟那样一来,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帐下的众将,心中犹豫,但最终还是留了下来。
雪越来越大,尸城覆盖在白雪之中。
曹操决定,暂时修整人马,等待袁术的粮草送到,就再一次展开攻击。
几乎是在同时,成皋方面也停止了战斗。损兵折将的北路军,也开始了短暂的休整。
荥阳、成皋、伊阙关三地的战斗打响,令雒阳关注。
为了确保三关万全,董卓又调拨了一批人马,赶赴三关支援。伊阙关方面,由魏续、魏越二人率一万人支援;李通率领八千并州精锐,自雒阳北大营开拔,支援荥阳。班咫、晏明,奉命率令八千凉州兵奔赴成皋,大军调动,雒阳好一派热闹。
……
相比之下,位于雒阳东北方向的孟津,却显得非常安静。
孟津,古称盟津,是周武王召集诸侯,歃血为盟的地方,位于河水畔,是一个小渡口。
长一百里,宽五十二里。
这就是孟津的所辖范围,是一个多山,多丘陵的地带。
古人将孟津的地形概括为一句话,那就是‘三山六陵一分川’。孟津古城,就卡在这三山六陵之见的一分川之上。延绵数百里的河水沿岸,自河内唯有这里可以到达雒阳。
华雄、庞德在抵达孟津后,河水还没有结冰。
持虎符夺走了朱皓的兵权之后,可这孟津城头上,却依旧插着朱皓的旗帜。
这也是出自氏仪的主意。虽说孟津不一定会发生战斗,可这朱皓的旗帜,却能在一定程度上产生混淆视听的作用。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这展旌旗,能立下奇功。
氏仪的年纪大约在二十四五的样子,典型的青州人模样,身材高大。
虽然是文士装的打扮,可骑马射箭的本领也不算差。儒家并非是死读书,读死书。相反在其基础的六艺之学中,射、御都是非常重要的一部分,对勇武也很讲求。
要知道,那孔夫子的学生之中,可就有子路那种能万人敌的人物,又岂是死读书的书呆子?
也正是因为这样,华雄和庞德,对氏仪颇有好感。
氏仪浓眉大眼,国字脸,很有刚气。而在做事的时候,却总是三思而行,非常稳重。
华雄知道,这是董俷给他派来,专门当军师的人,怎会有所怠慢。
不看僧面看佛面,董俷的面子总要照顾。
一晃就过去了一个多月,华雄在孟津无所事事,每天好生的烦恼。虎牢关、荥阳、伊阙关的战斗越打越激烈,不时传来的战况,让华雄这心里好像猫抓一样的难受。
“令明,你说轵侯是不是对我有成见?”
这一天,华雄拉着庞德巡视孟津城头,终于忍不住轻声的询问起来。
庞德一愣,“大都护这话从何说起,轵侯平日里对您可是颇为赞赏,怎会有成见?”
华雄黑着脸,“没成见的话,为何把我安排在这种人迹荒芜的地方。”
庞德不由得笑了起来。
“大都护,此地虽荒芜,可对于雒阳而言,却是非常重要。早先这里冷清,是因为有河水天堑阻隔。如今,天寒地冻,河水冰封……我猜主公也正是担忧这个。”
“冰封就冰封,还不是冷冷清清……”
庞德微笑道:“大都护莫要小看诸侯。若我为诸侯,正面作战不顺利,定然会出奇兵。到时候,我孟津定然会有一场血战,大都护你害怕捞不到仗打吗?放心吧。”
“说不定诸侯是人头猪脑……”
华雄小声嘀咕,让庞德险些笑出声来。
人头猪脑,是董俷时常用来骂武安国的一句话。没想到华雄才到雒阳半年,就已经学会了使用。其实不止是华雄,庞德他们不也时常会引用几句董俷的口头禅吗?
人头猪脑……
主公实乃奇才,居然能想出如此妥帖的比喻。
庞德没有再去劝说华雄,既然能说出这种话,想必华雄心里面,已经接受了他的说法。
雪非常大,华雄在巡视了一遍之后,准备下城休息。
突然间,从远方传来一阵若隐若现的古怪声息。在雪夜之中,并不是很明显,但是长久在凉州作战,华雄已经可以从风雪声中,听出那一丝不同寻常的地方。
这么晚了,有人来吗?
华雄一蹙眉,隐于旌旗脚下。
庞德看了看华雄,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当下抬起手,示意城头上的士兵集合警戒,然后又命人立刻去给氏仪送信。
不一会儿,一队人马抵达孟津城下。
为首的是一个跳下马,大约有八尺身高,须发花白的老人,年纪大约在五十靠上。
使了一个眼色,有小校上前,厉声喝问:“什么人,再不停步,就放箭了!”
马上的老者亦抬手示意身后的人马不要前进,催马上前道:“敢问朱皓将军在否?”
小校一怔,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庞德已经站出来,大声道:“朱皓将军在府衙中,敢问阁下何人,又有何事?”
老者似乎有些犹豫,沉吟片刻后,命人取来弓箭,将一块玉佩绑在箭上,射向城头的旗门杆上。
“我是谁,小将军凭此玉佩,朱皓将军就知道了。”
“等着!”
庞德取下了玉佩,退了下来。华雄也从阴影处走出来,“令明,可认得那个老头?”
“不认得!”
就着松油火把的光亮,那玉佩上写着一个‘朱’字,反面雕刻有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