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毛-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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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整个圆形露天剧场废墟已经被许多豪华的灰色小汽车团团围住,小汽车的前灯把那里照得一片通明。几十个灰先生在杂草丛生的台阶上下匆匆地搜索着,不放过每一个洞穴。终于,他们发现了小石屋的人口,几个灰先生爬了进去。他们将毛毛的床底下,甚至那个砖头砌的炉子里都查看了一遍。
他们爬出来,拍了拍外衣上的灰土,耸了耸肩膀。
“这孩子已经远走高飞了。”一个灰先生说。
“真可气。”另一个灰先生说,“孩子半夜三更不睡觉,到处乱跑什么?”
“我觉得最可气的是,”第三个灰先生说,“看起来,好像有人及时地警告过她似的。”
“不可思议。”第一个灰先生又说,“除非那个人比我们还先知道我们的决定。”
灰先生们你看我,我看你。
“如果这个孩子真的得到了那个人的告诫,”第三个灰先生琢磨说,“那她肯定已经不在这附近了,我们在这里继续我下去只能是白白地浪费时间。”
“你有什么更好的主意吗?”
“依我看,我们必须立即报告中央。这样中央就会下令派大批人力来增援。”
“那么,中央首先会问我们是否真的彻底搜查过这一带,这样问是有道理的。”
“好吧。”第一个灰先生说,“现在,我们首先彻底搜查这周围一带。如果那个小姑娘此刻真的得到了那个人的帮助,我们就犯了一个不可饶恕的错误。”
“可笑。”另一个灰先生恶狠狠地呵斥道,“在那种情况下,中央可以随时下令投入更多的人力,现在的全体职员都将参加追捕。那个孩子根本逃不出我们的手心。怎么样——行动吧,先生们!你们知道,不认真对待会有什么样的结果。”
这天夜里,附近许多人都感到奇怪,他们不知道为什么汽车总是一辆接一辆地疾驶而过,即使最偏僻的街巷和颠簸难行的石子路也充满了隆隆的马达声,一直持续到黎明时分,而平时只有在主要的大街上才有这种现象。
汽车的喧嚣声弄得人们难以入睡。而此时此刻,小毛毛却跟在乌龟后面慢慢地穿过了这座彻夜不得安宁的城市。
灰先生们成群结队地拼命追逐着,你追我赶,乱成一团,有些人不耐烦地把别人推到一边,他们骂骂咧咧,有些人排成望不到头的纵队,无精打采地跟着前面的人慢慢吞吞地走着。
大街上汽车拥挤,把巨大的无轨电车围在中间,汽车发动机不时地发出隆隆的响声。商店门口的灯光广告一闪一闪的,一会儿将五颜六色的光洒在杂乱的车辆和人们身上,一会儿又熄灭了。
毛毛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景象,她像做梦似的紧跟在乌龟后面。他们越过宽阔的广场和明亮的街道,小汽车在他们面前飞驰而过,行人簇拥着他们,但是谁也没有发现这个孩子和这只乌龟。
他俩用不着给别人让路,一次也没被别人碰着,同时也没有一辆小汽车因为他们的缘故而紧急刹车、因为乌龟好像事先就非常有把握地知道,某时某刻某处没有汽车驶过、没有行人走过似的。因此,他们不必匆匆忙忙,也不必停下来等候。不过使毛毛感到奇怪的是,他们虽然走得非常慢,但却能前进得非常快。
清道夫老贝波终于来到了古老的圆形露天剧场,他还没有从自行车上跨下来,就在车灯那微弱的光线中发现废墟周围有许多轮胎的痕迹,他把自行车往草地上一扔,便向墙洞跑去。
“毛毛!”他先是轻轻地叫了一声,然后声音又稍微大一些喊道:“毛毛!”
没有人回答。
老贝波咽了口吐沫,他感到喉咙干燥。他爬进墙洞,来到下面那间漆黑的房间里,不知什么东西把他绊了一跤,脚也扭伤了。他用颤抖的手划着一根火柴,向四下看了看。
用箱子板做的小桌子和两把小椅子翻倒在地,被子和床垫也被人从床上扯了下来,却不见毛毛的影子。
老贝波咬紧嘴唇,努力克制着自己沙哑的啜泣声,一瞬间,他感到一阵撕心裂肺般的难过。
“上帝啊!”他自言自语地说,“啊,上帝,他们已经把她带走了。他们把毛毛带走了。我来得太晚了!现在我该怎么办?怎么办呢?”
火柴烧疼了他的手指,他扔掉火柴,木呆呆地站在黑暗中。
他很快地又爬到外面,拖着那只扭伤的脚一瘸一拐地向自行车走去。他一跃跨上自行车,飞快地离去。
“快去找吉吉!”他不住地自言自语着,“快去找吉吉!但愿我能找到他睡觉的仓库。”
老贝波知道,最近,吉吉为了多挣几个钱,每星期天晚上睡在一个存放汽车零件的仓库里,给人看仓库,因为那里存放的零件以前经常丢失。
老贝波终于来到那个仓库,他用拳头将门捶得步步作响。起初,吉吉在里面屏息静听,还以为是有人要偷汽车零件呢!后来,他听出了老贝波的声音,便开了门。
“出了什么事?”吉吉吃惊地问道,“你这样粗暴地把我从梦中吵醒,让我怎么受得了。”
“毛毛……”老贝波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毛毛遇到危险啦!”
“你说什么?”吉吉问,同时不由自主地一下子从床铺上坐了起来,“毛毛?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反正不是好事。”老贝波仍然喘息着说。接着,他对吉吉讲述了自已经历的一切:垃圾堆上最高法庭的审判,废墟周围的车辙以及毛毛的失踪。当然,他好半天才把这些事情全部讲完,因为他对自已经历的事情很害怕,也担心毛毛的安全,所以显得有点结结巴巴。
“从一开始,我就预感到。”他最后说,“我就预感到不会有什么好事。现在,他们开始报复了。他们把毛毛劫走了!啊!天哪,吉吉,我们必须赶快帮帮她!可是,该怎么办呢?怎么办呢?”
就在老贝波讲述的时候,吉吉的脸上也渐渐地失去了血色。他觉得,脚下的土地好像猛地被人抽走了似的。一直到刚才,他还以为这一切都不过是一场大游戏。他像对待每次游戏和每个故事那样,虽然十分认真,但却从不考虑后果。有生以来,他头一回感到有一个真实的故事在向前发展,世界上任何想象也不能使它倒退,而他却没有参加!他感到像瘫痪了似的浑身软弱无力。
“你知道,贝波。”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说道,“也可能,也可能毛毛只是出去散步了。她确实常常出去散步。有一次她甚至在乡下游逛了三天三夜。所以我觉得,现在我们也许完全没有理由这样愁眉苦脸。”
“那车辙是怎么回事?”老贝波不服气地问道,“还有那被扯到床下的被褥呢?”
“哦,那,”吉吉支支吾吾地说,“我们假定真的有人到过那儿。但是,谁又告诉你,他们真的发现了毛毛呢?也许她事先已经走了呢。否则,他们就不会这么翻天覆地地到处乱搜了。”
“如果他们真找到了她呢?”老贝波大喊着说,“那会发生什么事情呢?”
他抓住这个少年朋友的衣袖,使劲地摇晃着说,“吉吉,别犯傻了!灰先生确实存在!我们必须采取行动了!应该立即行动!”
“安静点,贝波。”吉吉有点惊慌地口吃着说,“当然,我们要采取行动,但我们必须好好考虑考虑。我们还不知道,究竟该到哪儿去找她。”
老贝波松开吉吉。“我去找警察!”他激动地说。
“别慌!”吉吉害怕地大声说,“不能这样做!假如他们真的出动并找到了我们的毛毛,那你知道,他们会怎样对待她吗?你知道吗,贝波?你知道他们会把没有父母、无家可归的孩子送到哪儿去吗?他们会把她送进收容所,那里的窗户上都钉着铁栏杆,你愿意让我们的毛毛遭受这样的痛苦吗?”
“不愿意。”老贝波一边喃喃地自语着,一边不知所措地呆视着前方,“我不愿意这样,可是万一她真的遇到了危险呢?”
“可是,你也应该想一想,如果她没有遇到危险呢?”吉吉继续说,“如果她真的只是闲逛去了,而你却向警察局告发了她,那又会怎么样?当她被抓走,最后回头看你一眼的时候……哦可不愿意处于那种地位。”
老贝波一下子坐在桌旁,把脸伏到胳膊上。
“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叹息道,“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我觉得,”吉吉说,“无论如何,我们要等到明天或者后天,然后再采取行动。如果那时候她还没有回来,我们再去找警察也不迟。不过,那时候也许一切都恢复正常了,到时候,说不定我们三个人都要为这些不必要的烦恼而捧腹大笑呢!”
“你这样想吗?”老贝波嘟哝着说,同时,他感到一种难以忍受的疲倦猛然向他袭来,对这位老人来说,今天发生的事情实在有点太多了。
“肯定会这样,”吉吉一边回答,一边为老贝波从扭伤的脚上脱下鞋子,扶他躺到床上,并用一块湿毛巾包住他的脚。
“会恢复正常的。”他温柔地说,“一切都会恢复正常的。”
当吉吉看到老贝波已经进入梦乡时,长叹一声躺在地板上,把外衣当了枕头。但是
他却睡不着。这一夜,他翻来覆去地想着灰先生,在他那迄今为止无忧无虑的生活
中,他头一次感到了害怕。
时间储蓄银行指挥部发出命令,要投入更多的人力。城里所有的代理人都接到了命令,他们将停止一切正常的工作,全力以赴去寻找小姑娘毛毛。于是,每条街上都布满了灰色的人影,他们甚至爬到屋顶上,钻进下水道里,偷偷地监视着火车站、飞机场、公共汽车和有轨电车——总之,他们无处不在。然而,他们却没有找到毛毛。
“喂,小乌龟,”毛毛问,“你要把我带到哪儿去呀?”他俩正在穿过一个昏暗的后院。
“别怕!”乌龟甲壳上出现两个字。
“我没有害怕。”毛毛认出乌龟甲壳上的字以后说。实际上,她主要是说给自己听的,为了给自己壮壮胆,因为她的确已经有些害怕了。
乌龟带着她走的路变得越来越奇特、越来越复杂了。他们走过花园,越过桥梁,穿过立交桥的地下通道、一座座城门和一条条楼房的过道,是的,他们甚至穿过好几条地下道。
如果毛毛知道所有的灰先生都在追捕她,寻找她,那她可能会更加害怕,但她对此却一无所知,所以她现在能够耐心地跟着乌龟走在错综复杂的道路上。一切都很顺利,就像先前走过交叉路口时乌龟能准确地找到正确的方向那样,现在,它也能预知追踪者会在什么时候、什么地点出现。有时候,他们刚从某处离开,灰先生就赶到了。但他们彼此从未碰上。
“真高兴,我现在已经能很好地认出你甲壳上的字了。”毛毛无忧无虑地说,“你没有发觉吗?”
乌龟甲壳上像报警似的闪烁出这样的字迹:“安静!”
毛毛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但她明白了这个指示的含义。忽然,三个黑影从他们面前匆匆地走了过去。
此时,他们已经来到市区,这里的房屋显得越来越灰白,越来越破旧。高高的公寓楼房上,墙皮已经驳落,大街上,坑坑洼洼的,积满了水。这里四周暗淡无光,行人稀少。
时间储蓄银行指挥部得到消息说已经发现了那个小姑娘毛毛。
“好。”指挥部的人回答,“抓住她了吗?”
“没有,她好像突然被大地吞没了似的,又在我们面前消失了。”
“这怎么可能呢?”
“我们自己也这样问。她不会在那个地方的。”
“你们看见她的时候,她在什么地方?”
“只是一瞬间。那时候是在我们完全不熟悉的一个市区。”
“这样的市区是没有的。”时间储蓄银行指挥部的人肯定地说。
“但是,很明显,情况就是这样。那时——怎么说呢?——好像那个市区位于时间的边缘。那个孩子正在向那个边缘靠近。”
“什么?”指挥部的灰先生惊叫起来,“赶快!你们必须抓住她,要不惜一切代价!明白吗?”
“明白!”一种死灰般的声音回答道。
起初,毛毛还以为是天亮了呢,这罕见的光来得的确很突然,也就是说,那光是在他们刚拐过墙角,来到一条大街上的那一瞬间出现的。这里既不是黑夜,也不是白天。那种朦胧的景象使人觉得既不像黎明,也不像黄昏。这里的光使一切物体的轮廓勉强清晰地呈现出来,可是,看起来,又不是从某一个地方发射出来的,更确切地说,它是同时从四面八方射来的。
因为又黑又长的阴影同时向各个方向延伸,甚至街上最小的石子也像那棵树那栋房屋和那边的纪念碑那样,同时被前后左右的光照亮。
另外,那座纪念碑看起来也非常特别,巨大的黑色石头基座上立着一个特大的白色的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