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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心机乱-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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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怎么的,我已经不想再说自己当年的名字,那名字就如同一个陌生人一般,已经离我远去,不复归来了。我心情起伏,那跪着的人却是额头汗水涔涔而下,不住地磕头,上下牙齿打颤,说不出话了。

“老老实实地说,”月光下,我的声音如同刺骨的冰凌,透出一种寒气:“珊瑚宫的人是不是一直都在跟着我?”

“不错。”他点了点头,说:“主公说了,西赵的……西赵的老皇爷不想将您嫁给他儿子,索性将您送到南齐去,不失为一个妙招。他原本是想立时将您抢去的,可是您竟然真的取得了南齐宫中的认可,这身份对我们大为有利,现在不必拆穿,且等日后再说。主公派了五个人设法混进南齐的宫中。从公主小时到大,很有几次危险的时候,都是他们救了公主。最近的一次,公主向南齐摄政王下毒,就是他们把一个太监逮来,替公主顶罪的。”

我皱眉说:“这五个人是谁,你一一给我报来。”

他大是惶恐,磕头如捣蒜,说:“公主,属下只知道有个姓廖的女人,其余四个就当真不知道了。”

我点了点头,说:“好,下一个问题,你们为什么要杀十六王爷的手下?”

一听见这句话,他立刻迟疑起来,我冷笑道:“是不是要再加一枚银针你才愿意说?”

他想了一会儿,才低声哀求道:“公主,说了这个,下属也就不用活了……”

“你放心。”我说:“今天的事情,绝不会有第三人知道。”

他得到我的承诺,方才放心一些,抬起头来,往四周看了看,却终究不敢讲出来,伸手在泥地上一笔一划地写道:“主公如今已同北朝汝阳王联手,起兵谋反。”

什么?!

我心想,果然兹事体大,可是这与十六王爷手下的那个老者有什么关联呢?

我一边想,一边就将自己的疑惑简要地在地上写了出来。

他看了看,又在地上急急地写道:“那老者原本愿意同崔定国一起投靠珊瑚宫,如今却又想要将事情对十六王爷和盘托出,因此杀了他。”

我想了想,忽然意识到某个地方大大地不对劲,脱口而出说:“今夜难道不是十六王爷放你进来的么?”

他大吃一惊,摇头说:“不是啊!今夜是崔定国领我进宫,只说是他的一个故人,一同来审问摄政王,事关机密,不可外泄。十六王爷毫不知情。”

说到这里,我顿时心中雪亮,十六王爷手心中那一句“半夜放人”,是针对珊瑚宫的人。他早已将他们的计划摸了个一清二楚。想到这里,不禁对他十分佩服。

“他们打算什么时候起兵?”我在地上一笔一划地写下这个问题,然后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伸出手来写字,一横,一竖,搭成个小小的“十”字,正要往下写时,只听见身后一阵破空之声,我还来不及回头,那个假的齐清河已经大叫一声,就此瘫倒在地上不动了。

他的背上,整整齐齐地插着十把小刀,每一把都插得深入肉中,几有没柄之势。我倒吸一口凉气,再去看身后,只见明月当空,无风无雨,花园中静谧安详,没有一丝可疑的地方,连花枝的颤动也没有——一丝迹象都没有。

我背后一阵寒意渐渐地渗入肌肤,不由得打了个寒颤。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地伸出脚去,把地上的字迹擦掉。可是那假的齐清河却是我拖不动的,更没办法将他弄到哪里去掩埋。

我望着静得出奇的花园,忽然灵机一动,微笑着说:“唉,这花园虽然已经废弃,是个死角,但是每日早上还是有人来打扫的,再过三个时辰,那些下人就要来了。总得想办法把这人掩埋起来才是……唉,我是没有办法的。”

说完之后,我便加快脚步,赶回寝殿去。刚刚走出花园,似乎听见花园中传来一阵短促的笑声,再侧耳去听,却又没有了。

第二十一回 从今往后心心念念,再难话相思

 第二日早间,我留心打听,果然没有人发现什么异状。这么一桩匪夷所思的事情,就这样更加匪夷所思地遮掩了过去。可是日后我每每回忆这一桩事,都是在警告自己,世上本就没有轻易结束的事情。

那一日我和皇叔刚刚用过早膳,便有原来上书房值守的太监派人来报,说是北朝皇帝的诏书已经到了。

“来的好快。”皇叔沉吟片刻,对我说:“青枝,昨日晚上没有什么异动么?”

“没有。”我一口否认。

皇叔松了口气,仔仔细细地问了那个来报信的小太监一席话,都是关于城中情况的。听起来,黄天羲果然没有再滥杀无辜,整日笼闭在作为临时寓所的龙云寺中,其他所有大事,都是由十六王爷和十七王爷照管。问了半个时辰,皇叔便挥手叫他离去。

“王爷,”那小太监犹豫着不离开,躬身行了礼,吞吞吐吐地说:“奴才在城里听到了一些事情,想来应该禀告王爷和公主。”

“说。”皇叔一听此话,顿时很留神,放下茶杯,吩咐他站起来说话。

那小太监脸红过耳,扭扭捏捏了半日,方才眼观鼻、鼻观心地小声说:“听说,北朝皇上的诏书是要给公主赐婚……这个……是哪位王爷,奴才还没有打听到。”

我顿时脸红,皇叔沉吟不语,问他道:“你是如何得知的?”

那小太监道:“奴才现在的职务是每日清扫勤政殿,昨日辽东王和十六王爷来清查典籍及奏疏时,奴才来不及出去,就躲在一个屏风后面,大气儿也不敢出。当时就听见十六王爷说:‘九皇兄,明天诏书就要到了,只怕是关于皇上和皇兄您商量过的事情吧?’辽东王好像很不高兴,便说:‘圣意未到,不得妄加揣测。’十六王爷反而笑了,说:‘皇兄,皇上早就说过,要对南齐的旧人加意抚恤,长公主倾国倾城,如果能与我北朝联姻,这场战事也就变成一桩美事了。’辽东王哼了一声,没说话。十六王爷又说……这后面的话,奴才可就听不懂了。十六王爷说:‘皇上这次将你派出来,无非是要你不要总闷在辽东,睹物伤人,并不是认真要对南齐的百姓怎样。九哥见机行事,停止屠城,这是再好不过了。如果九哥能够放下往日的事情,再纳一个……’他话还没说完,辽东王就已经打断他,说:‘你再提此事,就是伤我们的兄弟情份。’他这么说,十六王爷就不敢再开口,后来两人拿到大臣的名录,一个一个地评价了一番,决定对谁重用、对谁贬弃,谈得就都是奴才听不懂的了。”

皇叔拿着茶杯,一口一口地啜饮清茶,忽然说:“两位王爷进殿,难道侍卫们不跟着进来么?怎么还会让你躲藏得住?”

那小太监见皇叔有怀疑他的意思,当下着急分辨道:“王爷不知道,那个辽东王脾气古怪着呢,从不要侍女服侍,成天连他的亲信都不能离他太近,更不能进他的寝房,哪怕在战场上也是这样。因此昨天他进殿时,除了十六王爷,其他人都在门外守候。”

皇叔点了点头,说道:“好,难为你了。下去吧。”

说毕,他又从桌案中取出一锭金子,赏给那小太监。他磕头谢过,便转身走了。

那小太监刚一出门,皇叔便转过头来看了我一眼,我扑过去跪在他面前,斩钉截铁地说:“皇叔,我不嫁!”

天上的浮云变幻,也比不上我现在的心情。

这一两天总是没有想到徐彦。他仿佛已经离我很远很远了。那阵灿烂明亮如同阳光般的眷恋,在我的生命中,原本就应该是一瞬的事情。十六王爷告诉过我要小心他,我真的不知道怎样再去回忆那一种微笑和那种欢乐。但是我总不想离开他去嫁给别人,更何况是北朝的人。

皇叔扶我起来,脸上带着不忍,说:“青枝,你为了皇叔和益州的百姓回来,如今皇叔却是救不了你,真是惭愧。”

我听见他这样说,心里难过,抢着打断他的话,说:“皇叔,人为刀俎,我为鱼肉,青枝知道皇叔的难处。可是……”说到这里,只有硬着头皮将话说完:“可是听他刚才转述的话,很有可能是……”

“辽东王。”皇叔皱着眉头,说,“对,从十六王爷劝他的话中,听起来似乎是这样。可是我听说北朝朝中流传,皇上是很忌惮黄天羲的,朝中不少大臣想将自己的女儿嫁给这位九王爷,北朝皇帝都不允。这次南齐被灭,你虽然是亡国的公主,可是这赐婚的事……青枝,皇叔听说那个十六王爷在蜀地勤政爱民,是个不可多得的贤王,如果是他……”

“那也不行。”我心中一慌,脱口而出。

皇叔正要劝我,门外的太监、侍女却乱成一团,纷纷进来禀告道:“王爷,公主,辽东王和十六王爷来了!”

我和皇叔对视一眼,不无焦虑。来者不善,善者不来,此次的赐婚,不但关乎我的未来,还关系到日后南齐皇族和大臣在北朝的处境,实在不是一桩小事。

果然,只听得长明宫外号角齐鸣,不过一会儿,一阵脚步声响,听起来来者不下十人。我很是紧张,手心中全是汗水,只知道跟在皇叔身后跪下。

只听见脚步声越来越近,转过窗边,到了门外。我偷偷地略微抬起眼睛,只见一双绣工极精的靴子走在最前面,停在我们面前,缓缓说:“起来吧。”听这声音,看这并不倨傲但是冷漠无比的态势,就知道是黄天羲到了。

我扶着皇叔站了起来,抬头一看,只见九王爷今日穿了王爷的服色,头上的冠冕高高耸起,腰间没有带那条金光灿灿的鞭子,却是挎了一把弯刀。十六王爷和十七王爷也都按各自的品级穿戴。十六王爷的服色虽与九王爷同等,但是一来九王爷是兄长,二来又是主帅,因此并不与他同列。在他们三人身后,大约有六七个人,有的戎装,有的青衫,看起来是他们手下的得力谋士和战将了。

九王爷微微一笑,开口就说:“小王给摄政王和长公主道喜了。”

我眼前一黑,勉强只能站稳。

他又说:“皇上悲天悯人,不愿意与南齐的皇族结怨,因此特请小王为媒,为公主择定驸马。赐婚使即刻就到,小王特地来长明宫中,告知两位。”

皇叔躬身说:“皇上仁慈,罪臣惭愧万分。累得三位王爷同时前来,就更加不敢当了。”

这时,忽然有个声音在窗外笑道:“成天听说南齐的长公主是个闻名天下的美人,今天倒是要好好看看,是她美呢,还是咱们北朝的双韵姑娘美。”

双韵是北朝的名妓,此人竟然敢用这样一个娼妓来比我,我不禁脸色一寒,冷冷地朝窗外看去。

第二十二回 戾气攻心

 室内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起来。

虽然南齐亡国已成定局,但是公然把南齐的公主与北朝的娼妓作对比,仍旧是极其无礼的冒犯。即使是九王爷黄天羲,也微微皱起眉头,很是不悦。

外面那人的笑声却是越来越肆无忌惮,转眼间转过窗户,走到门外。

他进来的时候,我先是眼睛一花,而后就抑制不住地想笑。

面前的人,眉花眼笑地搂着两个女子,两个都是满脸浅薄的庸姿俗粉,一个穿红,一个着绿。中间那人虽是位年轻公子,却偏偏像个上了年纪的富商一般,在身上挂满翡翠金玉,恨不得将整个家当都放在身上。长相虽然秀气,但神情却是浅薄愚笨之极,完全就是个浪荡子弟。此刻他斜眼瞥着我,连连摇头,嘴里嘟囔着说:“样子还行,穿得可真是寒酸……”

他这么一说,房间中同时有几个人扑嗤一声笑了出来。

皇兄在世时,对我极是宠爱,衣服饰物,一切用度,无不独出心裁,材质最好、匠工最巧妙的东西,方能呈得到我面前。此时还在为皇兄服孝,我身上穿着的是一件月白色的绸衫,上面精工绣着一幅瑶草图。这图原本就是皇兄最得意的画作,用浓淡不一的丝线绣在衣襟上,显得飘摇风致。这件衣衫整整用了三个月才完工,稍有眼界的人,一眼就会看出其匠心独运之所在;就算是村野汉子,也能看出这衣衫花了多少功夫才绣成,可这人竟然会说衣服寒酸,真是……无法形容了。

别人笑着,那人兀自不懂,惘然问道:“你们笑什么?”

十七王爷身后的一个文士笑嘻嘻地躬身行了个礼,笑道:“何公子,小人不是笑你,乃是想起了小人家乡的一个土老财,收了一幅古董,非说人家山水画用墨太淡,执意要请小人去给他添上朵牡丹……”

这人明明是在打趣他,那门口倚红偎翠的仁兄仍旧不明所以,认认真真地点头说:“他这举动是很不通。那山水画儿买来,原本就不是为了看的。放一放,自然有人用更高的价钱买去。他硬要画上别的……别的画儿上去,就不值钱啦……咦,你为何突然想起这件事来?不通啊……”

此话一出,别说别人,就连九王爷也忍不住面带笑容,十七王爷早已捧腹大笑,搞得那公子更加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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