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机乱-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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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了几遍,却又说不下去。
我岔开话题,说:“你那么小就到蜀地去,就是因为这些?”
他点了点头,声音哽咽,说:“我不想呆在宫廷里。蜀地……日后你去了就知道,那里的人没有那么多的坏心肠,他们敬重我,找到了什么稀奇古怪的宝贝物事,总是要献到王宫里来。我那时候水土不服,许多人在各处庙里为我烧香祈福……自打病愈之后,我就发誓,我从此要做一个寡廉鲜耻的人,可是在那块土地上除外……那里本来就是丰饶富庶的天府之国,我在那里,过了一段很好很好的日子。可是我每天晚上都在想,母亲和妹妹如果能够陪在我身边,该有多好。”
他说得悲苦,我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两个人静静地坐了一会儿,先后朦胧睡去。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离淮安很远了。车帘外一个马夫正在赶车,另一个鼾声沉沉,还在熟睡。我看了一眼十六王爷,他蜷缩在角落中,还未醒来,于是又掏出昨晚那个人给我的书信,看了两遍。书信中,将我的底细透露无遗,本想将它撕毁丢掉,却终究舍不得,还是放入怀中。
十六王爷伸了个懒腰,坐起来,笑道:“与公主同眠,果然是……”
“别胡说八道。”我不理会他,问道:“我就这样走了,十七王爷还被关在牢房里,怎么办呢?”
他耸了耸肩,笑道:“我已经准备妥当,待云南的事情办完,就要起兵。十七弟能征善战,皇上是一定要启用他的。”
“那么何公子呢?”我又问。
十六王爷哈哈大笑,说:“笑话!难道皇上还舍得伤害他不成!他可是皇上的宠臣啊!”
不,不是。我记得那个山坳中的夜晚,记得那封我在马车中捡到的书信,还记得他睡梦中也在为了善儿跟别人求情,更重要的是,我记得他偶尔时真正流露出来的表情,完全不是一个纨绔子弟浮滑小儿的神态。
“你怎么知道他不是跟你一样,人前一个样子,人后一个样子呢。”我缓缓说。
十六王爷愣了愣,笑着点头说:“那也有可能。可是我提醒你,此去云南,你要救你的母亲和兄弟、以及兰叶、九哥,还要找到谢丞相为你皇兄和皇叔报仇,而云南的事情,如今已经是扑朔迷离,连我也摸不清头绪,去了之后,有多么凶险,不用说你也知道。如果你能够办完事情全身而退,就可以带着你家人远走高飞。因此北朝的事情,就从此忘了吧——多想无益。”
这人虽然可恶,每次说的话却总让我不得不同意。
正在此时,车夫掀开车帘,说附近有条溪流,可以去洗洗面,休息一会儿。
我和十六王爷在马车上颠簸了一夜,当即同意。下了马车,冬日清晨寒冷而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我深深呼吸,远眺前方,只见一条清澈见底的溪流从不远处的山脚下缓缓流出,蜿蜒绕过一片梅花林,冷风吹来,阵阵清新的梅花香气沁人心脾,熏人欲醉。
我来到溪边,将溪中的清水扑在脸上,机伶伶地打了个寒颤,一夜的困乏顿时消失。身后忽然响起十六王爷的琴声,清幽脱俗,在山涧中回荡不休。
我仰起脸,看见头上那渺渺青天,深深地松了一口气。幸亏九王爷所找的观音像就在西赵,幸亏十六王爷要替自己的母亲报仇,才一步步将我带上了这个返回云南的路程。从此以后,将以前的一切都忘了吧。
刚想到这里,十六王爷忽然冲了过来,一言不发,将我横抱起来,飞快地塞进车中。
我正要责问他,却见他神情严肃,示意我千万不要说话,同时小心翼翼地掀起一点车帘角儿,盯着外面。
只听见外面忽然传来一个中年人的声音:“请问,去云南是这一条路么?”
我们的马车夫懒洋洋地说:“是。朝前一直走,到路口的时候朝右转。”
他的语调中忽然带上了湘西一带的口音。
十六王爷低声对我说:“楚王来了。”
第六十六回 愁心清弦,白云在天(下)
楚王?!
他怎么会来这里?!
我吓了一跳,也屏气静息,听着外面的对话。
只听见那问路的人又说:“我家主人刚才听见贵主人在弹奏瑶琴,大畅心怀,不知贵主人可否到前面去一叙?”
我不知不觉地拉住了十六王爷的袖子,心中很是紧张:听这口气,楚王是听出了十六王爷的琴声,开始怀疑了。
那马车夫语调尴尬,期期艾艾地说:“这个……这个么——”
“我家主人也是雅人,”来人笑道,“只不过是倾慕贵主人的琴技,盼望能够交个朋友,别无他意。”
他一句一句地逼上来,坚持要见弹琴的人。
见弹琴的人……我灵机一动,凑近车窗,对着外面低声说:“多谢贵主人赞赏,小女子不过是旅途愁闷,一时间发诸琴声,有辱贵人清听,还请恕罪。”
来人听了,果然吃了一惊,说:“原来弹琴的是位小姐,这可冒犯了。不过,我家主人说这琴声带有金石之声,清劲有力,定是一把上了年头的古琴,还请小姐赐教,这琴是从何处购得?”
这个问题倒不好回答。情急之下,我幽幽叹了一口气,道:“此中缘由,不说也罢。”
来人竟然不顾礼节,继续说道:“还盼小姐直言相告。”
我冷冷一笑,曼声曼语,悠悠怨怨,继续说道:“小女子家原是湘西人士,家姐尝遇一异人,惠赠瑶琴。据说此琴名为‘魄回’,来历不凡。那异人赠琴的时候曾经说过,小女子家中将因此琴与一人结缘,与另一人结怨。事后一年,便有人来礼聘家姐。宴席中说起古琴一事,来人便求一观。家父进屋来取琴,姐姐却不愿意,二人起了争执,外间的人等的不耐烦了,便说要走。哎,总之,当时各人言辞激烈,都说了些重话,起了纷争。那人原本是某员外的外甥,恼怒之下,便将我们姐妹俩都强抢入府,而后战乱,府中人都散了,小女子独自一人辗转流落到此处,希望能够去云南找到舅父……唉,谁知道举步维艰,盘缠散尽……贵主人既然渴慕此琴,小女子愿意作价五百金,让与贵主人,如何?”
楚王已经听出了琴音,如果一定要说此琴与“魂归”无关,必然被他识破马脚。编造出“魄回”之说,缥缈无依,令人难以置信,同时也必定难以反驳。
十六王爷听见我编完故事竟然卖起琴来,又是生气,又忍不住笑,狠狠瞪了我一眼,嘴角却不禁莞尔。
车外那人也是意想不到,不由得踌躇起来,咳了两声,说:“这个……多谢小姐愿意出让瑶琴,小的先去问问鄙主人。”
我抽泣起来,小声说:“多谢了。倘若贵主人旅途中不曾带的许多金银,那么就用一些随身的东西抵过,也是好的。”
外间那人更加尴尬,支支吾吾地说了两句话,就此告辞。等他去得远了,十六王爷的马车夫不用吩咐,高高地扬起马鞭,向前赶去。十六王爷断然下令道:“绕个大圈,到他们后面去,远远跟着。”
马车夫高声答应,我和十六王爷在车内对看了一眼,哈哈大笑。他站起来对我长揖到地,学着我刚才的声调呜呜咽咽地说:“多谢小姐鬻琴救命。”
我不禁笑了,一面笑,一面又问他:“楚王为什么会来云南?”
他摇了摇头,正色说:“我也想不明白。这恐怕是我们遇到的第一个难题。楚王与伯阳王交好,楚王来了,想必是伯阳王已经察觉到什么了。唉,伯阳王和汝阳王同辈,足智多谋,他和楚王掺和到这当中来,就更不好办了。”
此时,一个念头却蓦地跳到我脑中,却不敢对十六王爷说出口:伯阳王多半是要去找那尊观音像的。
我和十六王爷没有说话,心中却各自担忧,只管吩咐马车加紧赶路。到下午日落时分,我们果然赶上了楚王的车队,远远跟着他们,进了前方的小镇。楚王也是微服,不过排场比我们大得多。见他进了附近的一间大客栈,我们就挑了附近的一家小店,将整间店包下。十六王爷此次安排得异常周全,不过一会儿工夫,便有人来替换那两个马车夫,并报告十六王爷,云南凤仪山前山已经清理完毕,通向后山的通道被毁,始终无法进入。十六王爷点了点头,吩咐他们继续回云南去查探后山的情况。
吃过饭之后不久,又有一个手下进来禀告道:“王爷,楚王的随行马车中押了两个人,可没看清楚面貌,其中一个似乎是个小厮。属下在地上捡到了这个。”
说罢,他递上来一串珠子。那珠子是羊骨雕成,像是小孩子的玩物,可是中原的小孩子定然是不玩这个的。
十六王爷当时立即下令,想办法看清楚这人的容貌,不能擅动,看清之后立刻前来回报。
不想晚间时分,那几个手下竟然带了两个人进来。其中一个虽然作小厮打扮,却极其美丽,明显是个女子。她一见我,立即喜道:“郡主姐姐!原来是你救我!”
这个人,正是拓跋雁。
可是我来不及理会她。我的目光,全都集中在第二个人身上。灯光下,我已经看清,那人赫然是曾经在皇叔命令下连夜带我离开益州的廖婶。
时至今日,已经不用隐瞒彼此的身份。我冷冷看着她一脸虚伪的喜悦,猛地拉起她的左手,掀开衣袖。
袖子下的那只命牌死死嵌入她的肌肤,在灯光下,半边灿灿发光,半边却是黑沉沉的。
连十六王爷都一脸震惊。他虽然清楚我是西赵人,却不甚了解珊瑚党的事情。此刻他和其他人一般愕然地看着我,不知我到底要做什么。
我凑到廖婶的耳边,低声问她:“珊瑚宫派来我身边的另外四个人到底是谁,现在你总愿意说了吧?!”
第六十七回 碧海青天夜夜心(上)
她不答话。
我看着这个女人,几乎想要上去疯狂地摇晃她,把她所知道的事情全都倒出来看看。那一瞬间,我的表情一定是狰狞而凶恶。拓跋雁吃惊地瞪大了眼睛,不明所以;周围的人都不敢向我多看,却又异常好奇;只有十六王爷镇定自如,笑容依旧,在一旁和蔼有礼地问候了拓跋雁两句,吩咐手下将她带下去休息。所有人都会意退下,一时间,房间内只剩下我、十六王爷和廖婶三个人。
十六王爷立刻换了一副表情,缓缓坐在椅子上,冷笑着对廖婶说:“公主问你的话,你最好照实回答。否则可不要怪我们心狠手辣。”
暗夜的风,轻轻吹了进来。烛火摇曳不定,将我们三人的面孔照得阴晴不定。廖婶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我,轻声问:“公主,若是我说了实情,您会相信么?”
我咬了咬牙,说:“你说来再商量。”
她笑了笑,笑容中满是苦涩之意,反问我:“公主,您扪心自问,我们在您身边,可曾害过您?”
我左思右想,缓缓摇了摇头。
珊瑚党的人,当真从未伤害过我。只是我在一味地惧怕他们。
廖婶眼睛中起了一层泪光,闪闪发亮,接口道:“我们不但没有害过您,反而为您杀了那个从西赵跟随您到南齐宫廷中的方姑姑,在您走投无路对摄政王下毒的时候为您遮掩,用心保护您远离益州……主公说过,要把公主的安全与天下安全放在同等重要的位子上。”
十六王爷这时候才插嘴道:“怎么,这女人是珊瑚党的人?”
我点了点头,指着她手上的那个命牌,简要说明了其来历。
十六王爷阴阳怪气地看着我笑道:“原来如此。”
我本想立刻问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当着廖婶,却又不便开口,只好仍然转头去问廖婶:“我不管你们的主公有何用意,总之,你必须将另外四个人的身份和真实名姓告诉我。至于相不相信你所说的话,如何处置你们,那就要看我高兴了。”
廖婶看了看十六王,惨然说:“看来公主是愿意相信您身边这些居心叵测的人,也不愿意相信我们……我们五个人死不足惜,只不过未免辜负了公子的一片心意。”
公子?
是啊,珊瑚宫中,那个与我自幼定亲的人,那个在聚满奇珍异宝的昏暗的宫殿中哭着不愿意杀人的小男孩。
回思往事,想起当年那个小男孩脸上害怕而又委屈的表情,我忍不住问:“你们公子还好么?”
廖婶面有喜色,点头说:“还好,多谢公主记挂着,只是……主公对他未免太严厉了些。不过公子他……唉,也怨不得主公……”
她说的颠三倒四,我懒得理会,又问:“你仔细说,你们主公想利用我做什么?”
廖婶苦笑道:“本来要派给公主做的事情,全都由公子抢着完成了。他还在主公面前求情,私下里嘱咐我们几个人以公主的安全为上,不要伤害公主。实话告诉公主罢,您在南齐的二哥原本也是珊瑚党的人,知道公主的身份后,听说公主害了他大哥时,差点要冲去益州刺杀公主,幸亏公子连夜赶到,将他死死劝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