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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地上,地下-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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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就是长时间的沉默。

刘克豪点了一支烟,让手里的烟慢慢地燃着。他知道这是一场心理的较量,因为他太了解尚品这些干过军统的人了,不见棺材不落泪,不到最后一刻,决不认输。

刘克豪终于开口说话了:尚品,国民党的部队你最了解,几百万人的队伍都跑得没影了,就凭你们几个潜伏下来的特务,能挽回局面吗?

尚品闭着眼睛,毫无底气地说:你在军统待过,你知道军统的规矩——不成功,便成仁。别说费话了,把我拉出去毙了吧。

说,马天成在哪里?刘克豪陡然提高了声音。

尚品这回完全睁开了眼睛,有些得意地说:你们找不到他的,我也找不到,他可是只老狐狸。你刚到东北站时,我们俩就怀疑过你,要不是徐寅初那个老糊涂护着你,我们一定会设法抓住你的把柄,否则,你怎么会有今天?

刘克豪又一次站了起来,让人点了一支烟,递给尚品,他搬了个椅子坐在尚品对面,心平静气地说:看来尚主任是有些不服啊!你真的不知道马天成在哪里?咱们可是老朋友,你不要骗我啊。

尚品也笑了:我不骗你。你骗了我们那么多年,要说骗子,你才是真正的骗子。从帽儿山回到沈阳后,我们就分开了,一直是单线联系,从不见面。你在军统也算是干过,我们还没傻到把两个人拴在一起的程度。就算我相信他,他也未必相信我,他比我想活命,早把自己深藏起来了。你们想找到他,估计还得费一番力气。

刘克豪知道,尚品并没有骗他,树倒猢狲散,想活命,唯有将自己深入地隐匿起来。

他又问:那你们是怎么联系的?

尚品闭上眼睛,慢悠悠地说下去:大东食杂店的老潘头,不过你找到他,也没用。每次我都是雇人把一件东西送到那里寄存,然后他再雇人去取,我们不会碰头的。老潘头也不知道那是情报。

审讯完尚品,刘克豪便带人找到了尚品说的那家大东食杂店。那里果然有个老潘头,看样子已经七老八十的年纪,老眼昏花。老人无儿无女,就靠这食杂店维持生计。问什么都是一问三不知,只知道有人在这里寄存过东西,然后又有人过来取走。别的什么也不知道了。

看来抓捕马天成的线索又断了。不过刘克豪并没有失望,尚品被抓后,至少马天成的上线断了,他不再会有什么大作为了,既得不到上级的指示,也无法将情报传递出去,除非台湾专门派人来和他单线联系。看来这种可能性也不大,捕获了军统留在沈阳的电台,就等于割掉了沈阳地面上的喉舌。从最近破获的几起特务案件上来看,这些特务组织间都没有横向联系,只是靠着单线联系。尽管打掉一股,尚不会涉及另外的一伙,但这一股的活动范围和势力也就此彻底失去了生命。

国民党的残余势力,决不会为了一个情报网络遭到破坏,而在不知内情的情况下轻易地自投罗网。看来,马天成已经是瓮中之鳖,抓获他,只是早晚的事情。

24。王迎香赴朝

王迎香在留守的日子里,生下了第一个孩子。

当刘克豪出现在她床前时,她看一眼身边的儿子,又看一眼刘克豪,忽然眼角就滚出两行泪珠,还没等刘克豪开口,她便说:克豪,我的任务完成了。我要去朝鲜前线。

刘克豪似乎没有听见她的话,抱起刚出生的儿子,在病房里一圈圈地转着,嘴里咕哝着:我有儿子了,二十年后就又是一个战士了。

然后,才扭过头,冲王迎香道:该给孩子起个名字了。

王迎香看着酣睡的儿子说:不用你起,我早就想好了,就叫刘留。

刘克豪有些诧异地看着她。

别这么看我。这名字就是纪念我留守的意思。

行,听你的,就叫刘留。刘克豪笑嘻嘻地把儿子放回到她的身边。

王迎香盯着刘克豪一字一顿地说:孩子生下来了,我的任务也完成了。现在我要去朝鲜。

只要领导同意,我决不拦你。这孩子我带了。刘克豪说到做到,他又一次抱起了儿子,把脸贴在婴儿娇嫩的小脸上。

这一段留守的日子,对王迎香来说真可谓刻骨铭心。营院还是那个营院,却没有了往昔的那份热闹和活力。她每日里坚持来到留守处,说是留守处,也就是一间空荡荡的办公室,院门口有几个士兵在轮流上岗。她大部分时间都会站在窗前,呆呆地望着整个营区。操场是空的,营房也是空的,一群麻雀自在地落在操场上,大胆地欢叫着。她的心和整个营房一样,也是空落落的。

在留守处的墙上,挂了一张朝鲜地图,三千里江山便尽收眼底,上面还被她贴了许多的小红旗。她通过报纸和部队的内部通报,及时地了解着自己部队的动向,然后她就像指挥员一样,根据部队所在位置,贴上相应的红旗。然后,就长时间地站在地图前,想象着硝烟中的战场。

她的肚子越来越大了,后来上楼下楼的,她都得用手托着了。她经常喃喃自语着:孩子,你快点出来吧。你出来了,妈就解放了,就可以去朝鲜打仗,保家卫国。

儿子刘留终于在她的千呼万唤中降生了。她随着儿子出生后第一声嘹亮的哭声,便再也遏止不住地流下了眼泪。

儿子一天天地大了,她赴朝的梦想也在一天天滋长着。正当她满怀信心地争取赴朝时,她得到了一个消息,第一批赴朝的参战部队回国休整了。第二批参战部队又雄赳赳地跨过了鸭绿江,第二次战役已经结束,第三次战役已经打响了。

回国的部队是在一个夜深人静的晚上,悄悄地回到了营区。她从气势上就感受到整整一个军少了一半的人,她拿着一串钥匙,给每一个班开门。轮到有的班时,她喊了半天,也没有人来取钥匙。当她再喊时,队伍里就有人答:五班没人了。有的班甚至仅剩下一名战士,默默地走过去,接过她递过来的钥匙。

她望着眼前的一切,嘴唇颤动着,眼泪噙在眼角,迟迟没有落下。忽然,她疯了似的跑到军医院,医护人员正忙碌地安置着伤员。她找到医院的政委,一把拉过他,劈头指责道:政委,你没有完成好任务。

政委惊讶地望着她,一时无语。

你们医院没有把我们的伤员抢救回来,这哪里是一个军啊,分明连一个师都不到。

政委的眼圈红了,别过头去:院长,我们尽力了,除了那些牺牲的,伤员我们都带回来了。

她走到一个伤员面前,仔细地辨认着,她认出了五连长,忙拉过他的手,哽着声音说:五连长,我王迎香向你致敬。

五连长的眼睛上缠着绷带,他颤颤抖抖地把手伸向空中:院长吧,我们五连可没丢脸,插入敌后,三进三出。我们回来了,可许多人却再也回不来了。

她把五连长拥在怀里,安慰道:五连长,别难过,等部队休整完,我和你们一起上朝鲜,咱们再杀回去。

她虽然没有经历过那场战争,但看到眼前这支残损的部队,她感受到了这场战争的残酷。

她是怀着一种悲壮的心情回到家里的,自从儿子出生后,她就请了保姆,把孩子完全交给了保姆和刘克豪。听到部队要回国休整的消息,她就没日没夜地留在军营里,先是组织留守的战士打扫营院和战士宿舍的卫生,然后又在营院门口扯起了鲜艳的横幅,上面写着:热烈欢迎战友回国。

忙碌让她一连十几天都没有迈进过家门。这天晚上,她终于回了一趟家。

刘克豪见她风风火火地回来,有些吃惊地说:这么晚了,你还回来?

她坐在刘克豪面前的椅子上,表情冷峻地说:刘克豪,我要和你谈一件事情。

刘克豪放下手中的报纸,盯视着她:谈吧,我听着呢。

她坚定地说道:我要去朝鲜。

刘克豪一脸不解地问:你们部队不已经回国了吗?

这是休整。休整完了,还是要回朝鲜的。

你去不去朝鲜,这是你们领导的事,找我谈什么?

你得给我写份保证书。说完,她从桌子上拿来纸笔,放在刘克豪面前。

刘克豪犹豫着问:现在就写?

现在就写。她已经急不可待了。

刘克豪握着笔又问:写什么?

你就写绝不拖累我,孩子由你和保姆照顾,你支持我去前线。

刘克豪便照着王迎香的意思,很快写完了保证书。

王迎香把保证书拿在手里,上上下下地看了几遍,觉得万无一失了,才把保证书揣好。

睡觉时,她躺在刘克豪身边,却睡意全无。她望着黑暗,自言自语着:部队出国是一个军,现在剩下的还不到一个师了。

打仗嘛,就得流血牺牲。刘克豪嘀咕着。

看到那么多人流血牺牲,我难受。王迎香哽咽起来。

黑暗中的刘克豪没有说话,只是长出了一口气。

过了一会儿,她发狠道:我再也不当留守人员了,我一定要去朝鲜。

刘克豪对王迎香实在是太了解了,自打两个人认识那天开始,他就知道,她不是个安分的人,这时候对她说什么也没有用,只能顺着她了。想到这儿,他把身体转过来,眼睛看着她说:保证书我不是给你写了嘛,我和孩子决不拖你的后腿。放心吧。

刘克豪的话仿佛是一片安眠药,很快她就安静了下来。

就在她似乎要睡着的一瞬,一个激灵,她又醒了。她捅捅身边的刘克豪:马天成抓住了吗?

刘克豪根本就没睡,他答道:马天成是只老狐狸,现在还没有露头,不过放心吧,他跑不了。

第二天,王迎香到了军营,就急三火四地去找军长。

军长经历了朝鲜战争的两次战役后,似乎更加沉稳了,脸上的风霜也似乎又浓了一些。军长看到王迎香,眼睛一亮,上上下下地把她打量了,不等她开口,便表扬起来:留守处的工作你干得不错,生孩子的任务完成了?

王迎香拍拍瘪下去的小腹说:报告军长,王迎香已经完成任务。

军长就笑眯眯地说:好,你又给部队生养了一名好士兵。

军长的话刚说完,她就迫不及待地问:军长,咱们部队什么时候上朝鲜啊?

这要等上级的指示喽!

这时,王迎香拿出刘克豪的保证书,重重地拍在了军长的面前,然后说:孩子我生完了,任务也完成了,下次你没理由不让我随部队出征了吧?

军长看了眼桌子上的保证书,又看了眼王迎香:刘克豪这小子好久没见了,他在忙啥呢?

王迎香赶紧说:他在忙着抓特务。

军长听了,点着头说:好,好啊。我们在前方打仗,他在后方搞稳定。你跟他说,啥时候我去你们家喝两杯,跟他唠唠,我还真想他了。

回国后的部队是忙碌的。为了补充兵源,部队一回国便开始招兵买马。于是,一批又一批的新兵源源不断地被送到了军营。空荡的军营又热闹了起来。操场上,训练时的喊杀声,一浪高过一浪。

王迎香回军医院上班了。虽然身在医院,但只要能和战士们在一起,她就感到踏实和满足。她的脸上又一次挂满了笑容,人也似乎年轻了许多。

在忙碌、充实的日子里,刘留一天天地长大了。因为部队驻在郊区,王迎香只能十天半个月地回来一趟。她每一次回到家里,都欣喜地发现孩子在长大,但很快,看着一天一个样的儿子,她的心又变得沉甸甸的。

突然有一天,当她从保姆的怀里接过孩子时,孩子竟冲她笑了,嘴里咿呀着发出类似“妈妈”的声音。

她惊喜地喊了起来:克豪,他叫我妈妈了。(文*冇*人-冇…书-屋-W-Γ-S-H-U)

尽管那一声“妈妈”是那样的含混不清,但她还是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母爱,正从心底奔涌而出。她把刘留紧紧地抱在怀里,脸贴在孩子的小脸上,眼泪又一次悄然滚下。

以后,只要她一回到家,孩子的事便不再让保姆插手了,就是睡觉时,也把孩子放在两个大人的中间。

她看着熟睡中的孩子,禁不住喃喃自语:我要是个男人就好了,就没那么多的牵挂了。

部队什么时候走啊?刘克豪看着她和身边的孩子问。

她摇了摇头:还不知道,听军长说是快了。

就在刘留喊出第一声“妈妈”后不久的一天,休整的部队接到了命令。他们将又一次开赴前线。

出发前,王迎香回来了一趟。她把孩子用劲儿地抱了一下,然后狠下心,把他交给了保姆。孩子喜欢被人这样抱来抱去的,他扬着小手,眉开眼笑着。她扭过头去时,刘克豪看到了她眼里的泪水。

就在刘克豪送她出门时,孩子又清晰地喊出一声“妈妈”。

她回了一次头,便大步地走了出去。

一辆吉普车停在门口。上车前,她立住脚,望着刘克豪说:这回算我欠你和孩子的,等我回来,我会加倍偿还。

刘克豪笑一笑,故作轻松地说:什么还不还的。你是个军人,这我懂。

就在她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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