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当国-第1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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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共三个人方才在那里摔砸,听到同伴叫出名字,也知道不能缩着,各个愁眉苦脸的走出来,王通把刀撤了下来,开口说道:
“不过是些钱财,不难为你们,现在把砸碎了多少清点出来!”
船头全是碎瓷,想要点清楚可不容易,但捆扎瓷器的木笼和草绳却有一定数量,点出来之后,王通冷声说道:
“照价赔,加三两银子给落水的那位兄弟买酒暖身子。”
这都是小事,几名监粮宦官手下的差役方才砸瓷器唯恐不够痛快,此时却后悔自家砸的太多,花银子赔偿肉疼。
水上监察,夹带的要交钱,每名差役都是中饱私囊,克扣的厉害,方才破坏的也是不少银子,居然能凑出来。
银子给了那王家货栈的人收下,差役们松了口气,本以为这件事情算完了,王通又在哪里冷声说道:
“跳到河里去!!”
众人一愣,王通也不多说,就是把刀剑指了指船外,这大冷天的,可事情闹到这般地步,却不能不跳,各个苦着脸走到船边。刚要举动却被王通叫住,这位半大孩子,天津锦衣卫的千户说道:
“脱了衣服,脱光了跳!”
三名差役脸色立刻从苦变成了哭丧,在那里正犹豫的时候,手持斧头的马三标一脚把离着近的一个差役揣进了河中,拿着斧头恶狠狠的吼道:
“我家大人发话,你们还磨蹭个鸟,难道让俺斧头帮忙不成!!”
且不提在水里扑腾的那个倒霉鬼,这三个一看马三标凶神恶煞,手里那个好像是蒲扇大小的斧头,哪还敢迟疑,连忙脱了里外衣服,好死不死的刚才砸碎了满船头的瓷片,脱了靴子一脚踩了上去,大声惨叫着跳进了河中。
常在运河上跑的,倒是不会淹死,可河水冰凉,脚上又疼,这难受就不必说了,方才这边跳水,周围哄笑不断。
此时这差役脱光了跳下去,这一圈周围都是鸦雀无声,王通环顾四周,指着那王家货栈的人对差役们说道:
“看清楚了,这些人以后若是再被你们找麻烦,就把你们和石头捆起来然后丢进河里去,可明白了吗?”
看了他这等手段,差役们已经是大气都不敢出一口,慌不迭的连连点头,王通这才把刀插回了刀鞘,大步下船。
货栈的人除了去开船的外,那几个人连忙跟上王通,感激涕零的拜谢,王通随意应对了几句,就上马离开,走到半路上,却和孙大海叫来的援兵汇合,双方一同朝着新兵营那边返回。
“那东家既然喊了我王大人,这桩事不得不管了,不去管难免就坠了锦衣卫好不容易打下的名头。”
王通在马上说道,众人笑笑而过,眼看着新兵营就在前方,王通却又低声说道:
“咱们上船的时候,有不少艘官船上的漕丁和岸上的青壮要聚集过来,大概是本官报出名头之后,这些人又散了去,而且这卡子查验夹带,选船让本官摸不到门道,这河上古怪的东西不少啊!”
大家看得没有这般仔细,也不知道怎么接话,只等着王通安排罢了。
……
王通走后,运河上的检验没有停,一切如常,不过几天后杭大桥那一干人打听上来的消息中,有这么一条,万稻万公公在家掀了桌子……
二百四十二
万历六年三月十三日。内阁首辅张居正从京师启程,回返湖广江陵,归家葬父。
在临行的时候,万历小皇帝跟张居正说道:
“先生此行,虽非久别,然国事尚且留心。”
并且特赐给银章,上面刻着“帝赐忠良”,准许他密封奏事,两宫皇太后也是赏赐有加。
万历小皇帝还派司礼监太监张宏在郊外设宴相送,京师百官列队送别,除了此等荣耀之外,内阁一切都由张居正安排。
张居正的党徒李幼滋、张四维、申时行等人已经在内阁之中,临行不过是叮嘱一二,嘱咐事事用心。
按照规矩,首辅暂离内阁、次辅替补而上,但万历皇帝却在张居正临行的时候多番叮嘱内阁诸位大臣,若有大事,许快马报给张居正,由首辅大人定夺,不得专决。
次辅吕调阳相送时候一切正常,回到府邸之后却是神色惨然。看了看铜镜中自己的满头白发,一时无言。
他也知道张居正要在三月归家葬父,本以为这是自己的机会,所以一直表现的中规中矩,事事以张居正为主,不敢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可那日张四维在朝会上说的那些粮饷成例之事,一时间忍不住说了几句大义凛然的言语,当时风光无比,而且现在京师犹在颂扬,却引起了张居正的猜忌,原本内阁票拟,十桩事能有三四桩问他一件,自从那次,也就只有一桩两桩了,而且都是无关紧要的小事。
这次张居正离开,张居正临行前安排,内务小事,由张四维决断,而大事,万历皇帝则是要求报给张居正,内阁诸人不得插手。
这完全是把自家给高高架起,做官要的是权,没了权还叫什么官,吕调阳能感觉出来朝野诸人对自己的冷淡和疏远。
“张四维,你倒是好手段……”
据说有吕府的小厮听到吕大人在房中恨声说这句话,不过没有人承认,也没有人去追究理会。因为在三月十五之后,次辅吕调阳就接连上疏请求致仕,万历皇帝做足了礼节性的挽留之后,就准许了他的请求。
在三月二十二这天,快马赶上了张居正的船队,知道首辅张居正对这件事并无异议之后,吕调阳致仕回乡。
接下来,京师众人所关注的重点就是谁来做这个次辅,李幼滋为吏部尚书,在内阁大学士中地位最高,可他却不是张居正的嫡系,这个位置的人选,无非是兵部尚书张四维和礼部尚书申时行二人之一。
实际上态势已经明显了,内阁中政务,重要的张居正张阁老裁决,不重要的张四维张大学士裁决,这次辅之位还会是谁。
京师百姓促狭,都叫这张四维“小阁老”,当年严嵩当政,严嵩之子严世蕃为工部侍郎,弄权朝野。气势煊赫。
如今张居正也姓张,张四维也姓张,张四维事事听从张居正吩咐,自然得了这个叫法,可怜两个人年纪才差了不到五岁而已,却被人叫成父子。
尽管万历皇帝没有给出明确的态度,但司礼监掌印太监冯保的侄子冯友宁却露出了冯公公的口风,说张四维这人可靠。
如此一来,张四维的次辅之位似乎已经板上钉钉,作为竞争者的申时行则表现的极为谦让,多次在内阁朝会之中,说次辅的位置,自己无德无能,断然无法担任,张尚书才是上上之选。
自有内阁以来,朝中诸臣就入阁之事争得头破血流,谁进谁不进,往往会结下几代人的仇怨,难得这时一团和气。
张居正自通州登船,顺流南下,直到天津还走的很低调,因为这边还是在顺天府的境内,距离京师太近。
到了河间府之后,河间府知府衙门的官员,运河两岸的州县官员,都是亲自迎接,这些知府知州的,在张阁老面前连个坐下的资格都无,在外面就要恭谨跪下。
……
张居正过境的时候。天津各个衙门也是忙碌非常,因为这天津正好是顺天府和河间府的交汇之地,所以张阁老并未下船。
由兵备道衙门出面,和各个头面人物送上了一份重礼,并且给船队做好了各项补充之后,也就那么过去了。
王通也是随了二百两的礼金,这倒是个公数,不多不少。
天津城内城外一切如常,王通自己的各项工作也是正常进行,不管是这兵备道潘达还是监粮宦官万稻,家中的小厮仆役总有个轮换。
谁谁犯了事被从府中撵出来,谁谁家中有事要离开,不用特意做什么,他们府中自己就需要补充人手。
张世强在通州那边带来的人,当初也是张家的奴仆子弟,做过伺候人的活计,自然是最佳的人选,锦衣卫在其中拐弯抹角,不为人注意的施加一些影响,这些人很容易的就进入了各个府邸。
他们进入各家之前,并没有接受到什么打听消息刺探隐私的任务,没有经过这个训练的人也很容易露出破绽。
只是在天津城内多了几个来自通州的老乡,时不时的过来探望。聊聊家长里短的,不经意间,被问到的那个人也不会注意到,聊聊府内的轶事和情况,大家尽欢而散,也不会有人觉得有什么不对。
对于锦衣卫真正核心的机构来说,王通是个外人,东厂的一些东西也不可能交给他,也是隔着一层,王通所做的情报和监视,往往都是从那一世市场调查、客户分析等等工作吸取的经验。
很多无用的小事和琐事。但对于王通来讲,对于这些看似无用信息的分析和解构,才是重要的,可以作出准确的判断。
但这个能力不是口传心授几个月就能具备的,在天津目前能做的也只有王通一个人,好在信息量不多,需要监视的人也就那么几个而已。
当日在京师时候,吕万才和宫中的宦官们差不多都能有类似的本领,不过这也是长年累月处理大量信息锻炼出来的一种本能。
人安插进去不出十天的功夫,王通就得出了一个结论,兵备道潘达和监粮宦官万稻两个人的关系绝对比自己想象的还要亲密。
尽管这两个人不怎么来往,可有一位通海货栈的柴东家和他们两家来往的极为密切,有这样的交集,其中肯定有什么勾当。
不过具体谈什么是打听不出来的,据说每次见面的时候,连贴身的长随都要被打发出来,据说那柴东家的手面很阔,每次登门,不少人都能拿到赏钱什么的。
时间还短,可以得出的信息也少,王通也提醒自己不要着急,沉下心慢慢做事。
在新兵训练营那边训练了快有两个月之后,俞大猷终于参与了进来,他每日所做的事情和其他的教官不同,俞大猷用一根没有尖头的长矛当作拐杖,在训练场中随便的走着,他往往不打搅那三个正在训练的营,反倒是在外面劳作的劳力中挑选。
窝棚变成了房舍,整个校场都弄的非常平整,外面用削尖粗木弄成的木栅里外挖了深沟,现在这些劳力们所做的工作就是把训练营到最近官道之间修建更宽的道路,好让物资方便进出。
也难得有这么一块盐碱滩,这运河周围就是所谓的商业地块了,能开发的都被开发的差不多,新兵训练营已经算是很偏的地方。
俞大猷挑选的人,未必很灵醒,也不是那晚炸营闹事被刷下来的人。而是这些劳力中最吃苦耐劳,最不愿意开口说话的那些青壮。
对于俞大猷的举动,王通一向是听从,要钱给钱,要人给人,俞大猷自己在劳力中又是选出来四百人,编为了第四营和第五营,不过待遇虽然和王通那三营一样,训练强度也一样,可要干的活依旧要干,辛苦非常。
训练营每日里近千名兵卒苦练,也成了这周围一景,经常有闲汉还有游人来附近观看,王通的态度很简单,各营轮流出人,拿着木棍皮鞭出去赶人,这也算做平日的训练,并且按照各营的行动速度和效果,用作考核。
王通所做的每一件事,都详细的记录下来,然后封在铁匣中送到京师,给万历小皇帝观看,除了那次在河上呵斥差役之外,其余的事情王通都觉得没什么趣味,也担心这等枯燥无聊的政务万历会不会感觉到厌倦。
不过京师的回信打消了他这个顾虑,不管是皇帝所说的尽量详细,写信的间隔尽量短一点,还是张诚所讲的,万历经常催促他去看看天津那边的密奏来了没有,这都说明万历皇帝兴致勃勃,很是爱看。
四月初二这一天,王通的宅子刚开门,就有人在外面求见,递上的拜帖说是城外王家货栈东家古自宾。
“请进来,王家货栈的东家姓古,真是有趣,不过这古东家来得晚了些吧!”
二百四十三
三月在河上管的闲事。这王家货栈又不是什么大贵人家的产业,以他个没有功名富商的身份,应该在当晚就来拜谢。
不过这一拖大半个月就过去了,实在是不合礼节规矩,王通也不在乎,顺天府的衙役班头王四对他一向是恭敬客气,办事还算得力,下面人不懂事也就不懂事了,何必理会。
王通对此完全不在意,却没想到对方在这时候登门拜谢,事情倒是无所谓,只不过奇怪了些。
那富态中年人被领进来之后,直接就是跪伏在递上,按照规矩磕了几个头,然后派人递上了礼单。
三百两银子,还有六样上好的瓷器和漆器,算计价钱差不多百余两,礼物倒是很重,那一船瓷器贩卖,也未必能赚了这么多。
王通沉吟了下,开口说道:
“你我在京师就打过交道。铁匠作坊那块,本官也承你的情,本官和王四关系也不错,你这份礼太重,花销这么大,本官也不忍,你拿回去吧!”
那古东家是磕了个头,毕恭毕敬的说道:
“王老爷帮了小的那么大的忙,这点银钱本来害怕您老嫌寒酸,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