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当国-第2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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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保在万历皇帝眼中,一直是一个不苟言笑的长辈,万历对冯保的畏惧也就是仅仅逊于李太后而已,看到冯保这个样子,万历皇帝心里打了个突,什么天子风度仪态都是丢在了一旁,膝盖一软,跪了下来。
“叩见母后。”
若按照往日的规矩,皇帝一跪。李太后那边就说请起,不过走个形式,可今日万历皇帝跪下,李太后却没有说请起。
慈宁宫正殿中沉默了一会,慈圣太后李氏沉声说道:
“张鲸,孙海可曾逮治。”
“回太后娘娘的话,孙海昨夜已被下狱,待圣谕定罪后处治。”
听到孙海被抓,万历皇帝立刻急了,抬起头刚要说话,却正好和慈圣太后李氏森冷的目光对上,却不敢对视,急忙又是低下了头。
“先帝把这大明江山社稷托付给皇上,是让皇上尽心勤力,治理天下,可不是让皇上整日在西苑胡为,演那亡国之戏!”
万历皇帝听到这里,忍不住抬头申辩道:
“母后,寡人已经是成人,每日朝会,处理政务并未耽搁一点,至于去西苑如何,难道儿子作为大明天子,还做不得吗?”
“每日间在朝会上瞌睡不奈,心不在焉,数次提早散朝,这已经是荒废政事,还说什么并未耽搁一点,先帝辛苦经营的江山。难道你要败坏掉他吗?”
李太后的声音很冷,跪在那里的万历皇帝却心中越来越怒,根本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误,自家是天子,为什么还要跪在这里听训,昨夜的疲惫,今日的焦躁,层层叠加了起来,脑子开始发热。
“母后,父皇临朝的时候,内阁不也说让父皇多生子嗣,繁兴皇室,政务不必操心吗,内阁有张先生在,内廷有冯大伴在,又有母后你掌舵抓总,寡人还要做什么,孙海体恤圣意,为寡人分忧,那有什么罪过,还请母后开恩,放了孙海……”
“荒唐,荒唐。居然还有这般荒唐无稽的言语,皇上若是这般,哀家将来怎么去面对先帝,怎么去面对大明的列祖列宗。”
没想到万历皇帝这般顶嘴,慈圣太后李氏立刻是暴怒起来,声音也尖利了许多,万历直着身子看着前面,但最终还是顶不住压力,颓然的低下头,双手扶地,慈圣太后李氏胸口起伏。看着跪在那里的万历,厉声说道:
“罢了,罢了,今日哀家就去太庙,告祖宗社稷,不能因为一人之不德害得江山天下不靖……”
这话说出,殿中冯保、张鲸,下面跪着的万历一起抬头,两位太监惊愕非常,万历皇帝则是脸色煞白,也不顾的什么胆怯害怕,结巴着问道:
“母后,母后,这……这……”
结结巴巴的居然连话都说不完整了,太后去太庙告祖宗社稷,不能因一人不德害天下不靖,这话是在什么场合能说,这话只有在废立皇帝的时候才能说,李太后这句话,就是想要废掉万历皇帝了。
万历皇帝怎么也没有想到,事情会严重到这样的地步,难道皇位会不保,他颤抖着身子站了起来,向前走了几步,李太后的目光依旧是森寒无比,冷冷的看着万历皇帝,万历走了两步,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一开口已经全是哭腔,磕头哭求道:
“母后,母后,孩儿知错了,孩儿知错了,孩儿今后再也不敢了,母后,孩儿是大统所在,若是……若是……那岂不是要落到旁支远房上。”
“皇上不必操心。先帝的子嗣血脉也不光是皇上一人!”
李太后淡淡的说道,这句话说出,万历皇帝身体一下子僵在了那里,隆庆的儿子有两人,一个是万历朱翊钧,一个就是潞王朱翊镠,在万历皇帝没有子嗣的时候,按照法统血脉,潞王的确也有继承的权力。
母后不光是要废掉寡人,而且连继位的人都已经选好,万历皇帝脑中电闪雷鸣一般,但此情此景,什么话他也不敢说,说了也没有任何的用处。
冯保是内廷领袖,二十四衙门的总领,而张鲸是御马监的掌印,控制着大内唯一的军队御马监禁军,这些人都是太后的体已亲信,真要做什么,自己没有一点的反抗之力,万历皇帝脑中急转,可怎么想,也想不出什么应对的策略。
直到此刻,万历皇帝才发现,自己以为大婚之后,自己长大了,可自己还是个孩子,在太后面前,还是那个早晚请安,受着管教的孩子。
没有任何应对的策略,万历皇帝能做的就只有拼命磕头,哭着说“孩儿错了”。
躬身低头的冯保用眼角的余光看了看万历皇帝,看到小皇帝的额头已经是磕的通红,自己从小看大的万历这般,他心中顿时不忍,又瞥了眼坐在那里的李太后,发现李太后也是有些心疼。
“太后娘娘,万岁已然知错,太后娘娘万金之体,万岁也是万金之体,不要气坏了身子,伤及国本,还请太后娘娘息怒。”
张鲸和周围几个女官看到这个场面心下也是惴惴,见到冯保这般,也都是跟着跪了下来,一起磕头说道:
“请太后娘娘息怒!”
李太后在那里沉默着不出声,冯保等人连续说了几遍之后,李太后才冷然开口说道:
“皇上既然知道错了,就回去反省几天,想想自己为什么错了,想想自己今后该如何做,想通了过来和哀家说,时候不早,皇上回自己那边吧!!”
“孩儿多谢母后开恩,孩儿多谢母后开恩。”
万历皇帝一边哭着谢恩,一边被冯保亲手搀扶了起来,脚步有些踉跄的走出了宫门。
……
“怎么能让祖宗来看小的……”
屋中两名太医恭谨的退出去,赵金亮却挣扎着起身,张诚摆摆手上前按住了赵金亮,温和的说道:
“你是有功的人,身上又有伤,快躺在那里歇着吧!”
赵金亮本就是咬牙忍着痛起身,被这么一说又是躺了回去,张诚坐在火炕边上的椅子上,笑着慰问了几句,开口问道:
“昨夜你一直在万岁爷身边,消息是怎么传到慈宁宫那边的,不是说事情要先禀报咱家这边吗?”
“不是小的传出消息,当时也没有可信的人,小的准备万岁爷就寝之后再去告诉祖宗的……”
“哦?不是你?”
谈了两句,张诚若有所思。
三百七十五
人人都知道万历皇帝在回到自己寝宫之后大发了脾气。
在四月初七之后。万历皇帝一连五天没有上朝,每日就在自己的寝宫和御书房两处打转,也没有再去慈宁宫的意思。
“万岁爷,不要嫌奴婢说这话烦,还是去太后娘娘那边认个错,亲生母子那有什么化解不开的仇怨,何必这么僵着呢?”
张诚站在万历皇帝的书案边,低声的劝说道,本来坐在那里发呆的万历皇帝顿时大怒,大声喝道:
“寡人才是天子,寡人就是这至尊无上之人,天下人效忠的是寡人,而不是母后,这几日寡人在寝宫听皇后絮叨,来到书房又要听你啰嗦,难道这宫里就没有个给寡人的清净地方吗?不要说了!!”
张诚低头躬身,心中却叹了口气,万历皇帝发了几句火之后,也是住口不言,又是在那里发起呆来。
万历皇帝这几天的确清净的很,他从慈宁宫回来之后。越想越气,成婚之后万历总觉得已经是个大人,没想到还被这样的严管,他想着自己毕竟是天子,那日不过是吓吓自己,难道到了最后,还真要废掉自己不成。
不过这几天万历皇帝越来越是心慌,内廷在冯保主持下正常运转,外朝在张居正的主持下照常运行,真正关系到大政的事情则是上报到李太后那边裁决,完全不需要万历皇帝做什么。
以往万历皇帝虽然同样不能做什么,却每日参与在这个体系之中,并不觉得如何,这几天下来,才真正发现自己对于这个天下来说,还真不是必须的,有没有自己完全是一样。
万历皇帝越呆越是心慌,可让他再去慈宁宫认错道歉,却无论如何拉不下这个面子,觉得实在是丢人之极。
……
“万岁爷拉不下面子,在那边硬顶着,咱们做奴婢的也就是劝劝,也真做不了什么,在边上看着干着急,冯公公,太后娘娘那边怎么样了?”
夜间的司礼监值房中,张诚苦笑着问冯保道。冯保在一本奏折上批了几笔,揉着额角说道:
“太后娘娘那边还好,每日里还是和潞王一起用膳,可这么僵着也不是个办法,这么下去,真要是太后娘娘火气上来。”
两人一同叹了口气,正在这时候外面一名宦官通报了声,垂手走了进来,低声禀报道:
“冯公公,东厂的人过来问,在西苑演天魔舞的那个班子跑的快,想要抓到要锦衣卫和顺天府的人协查。”
冯保不耐烦的摆摆手,开口说道:
“查不到就算了,拿刀杀人,总不能追究到打铁铺子,又不是什么光彩事,非要折腾到天下人都知道吗?”
请示的宦官连忙躬身退了下去,冯保和张诚对视了眼,又是移开了目光,有些事大家心知肚明就好,不必说的太过明白。
询问了几本折子的处置。张诚却又开口询问道:
“孙海既然不在,御马监提督这个位置,冯公公可有什么人选举荐给太后娘娘。”
冯保摇摇头,一边批阅折子一边沉声说道:
“御马监的事情,都是要太后娘娘圣裁的,这个断容不得你我伸手……”
说到这里,张诚连忙告了声罪,不过冯保心情不错,又是继续说道:
“在南京做镇守的楚兆仁也是裕王府出去的体已人,年份资历也都有了,这次十有八九就是他。”
这个消息放出,对张诚也是有莫大的好处,虽说不能打御马监的主意,可这南京镇守太监的位置也是一等一的中官外差,总可以想想。
“抓紧劝劝万岁爷,把这个性子转过来,要不然这好事就要被弄成坏事了!”
冯保最后说道。
……
皇帝在内宫如何,的确影响不到什么大局,京师一片太平景象,处处歌舞饮宴,秦馆也到了一年生意最好的时候。
京师的官员士子来秦馆玩乐,身边有美女陪伴,往往说话习惯炫耀夸大,比试谁知道的密辛更多,这万历皇帝在西苑演天魔舞被慈圣太后娘娘抓住,狠狠训斥,正在闭门思过的事情就被传的沸沸扬扬。
这等八卦谣言,人人都知道要追究到身上定然是杀头灭族的危险,可人人也知道不会追究到自家身上。一边压低了声音,一边说的起劲。
消息不断的从各个雅间,各个别院中汇聚到后面几间屋中,由宋婵婵和治安司派在这里的人共同分析挑拣。
秦馆的人都知道,宋姑娘白日里可能会坐着车去什么绸缎铺、裁缝店、脂粉珠宝铺子转转,甚至去京师其他出名的酒楼茶馆走走,可晚上却一定会在她那个小院子里,盯着前面的消息。
但四月十一这天晚上宋婵婵却不在,这反常的举动让众人颇为诧异,纷纷猜测,可又猜不到什么原因。
秦馆日进斗金,这宋婵婵在京师中也有若干的产业,在西城挨着大理寺少卿府邸边上的一个宅子,众人都以为是山东巡抚在京师置办的别业,却没有想到早在半年前就卖给了宋婵婵这边。
这宅院中只有十几个老仆打扫,一天到晚清净的很,不过今日晚上却有些不同,这府中来了不少年轻的家仆,门口也有了马夫长随什么的呆着,路过的人看到也就是念叨几句,这边住着的都是达官显贵,这家这个样子,或者是本主回来。或者是什么亲厚的人暂时住下,仅此而已。
这宅院之中各处都有家丁打扮的人或坐或站,屋中书房处亮着灯。
“演舞的那个班子初七就出了城,事情已经做完。”
如今见到四五品官员也未必加以颜色的宋婵婵恭敬的站在一边,对坐在椅子上的那个少年回话,一年多未见,这少年又是高壮了些许,神情相貌上却越发的老成持重,灯下还以为是三十多岁的中年。
王通叹了口气,沉声说道:
“过一年后把银子送去吧,她们求的事情你这边都记下。本官一年后都给办了就是,也算让他们安心。”
宋婵婵有扫视周围二人一眼,迟疑着说道:
“老爷,妾身说句冒昧的话,这么大的事,宫内还会不会继续查……”
王通一直在仔细的翻看治安司最近的文卷,听到宋婵婵说话,摇头笑着说道:
“不会,事情到了这个地步,里面遮盖还来不及,怎么会继续查。”
宫内肯定不会查的,王通也有自己的消息,不过却不能明白说出,王通转头对边上的李文远说道:
“李大哥,信送进宫中去了吗?”
李文远沉声回答说道:
“大人放心,前日下午已经通过美味馆递了过去,前晚就应该送到张公公那边了。”
王通点头笑笑,点头说道:
“本来这次想要带着虎头回来的,不过他那营正在海河边值守,照例请不下假来,本官也不好通融,中秋的时候看看让虎头回来一次。”
“大人不必如此,军伍之中讲的是军法,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