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当国-第59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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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等事隐密之极,被人发现已经破绽,吕万才此举也是有些点醒的意思,宋婵婵自然是明白,少不得也要拿出些措施来补救。
二月快过了的时候,京师的清流士子这块已经可以说潜流汹涌,文人士子们自己结社聚会,谈论的都是长幼之别。
文选司两个员外郎有一人病休,现在顾宪成正是暂代在这个位置上,吏部的官员名单都是文选司郎中出具名单,吏部尚书决断,顾宪成现在已经有参与草拟名单的权力了,这让他在清流之中的地位越来越高。
原本李三才为首,顾宪成为副,有什么需要聚合清流鼓噪的实情,都是由李三才拟定,顾宪成这边出去串联。
不过如今地位变化,顾宪成也渐渐有了自己的行事风格,而且到了这个位置,不管是人脉还是金钱都不会缺少,独立性自然越来越强。
国子监那清水衙门的官员自然不会被吏部的人放在眼里,但这位国子监的官员是吏部尚书的弟子,那就不一样了。
国子监司业吴作来下帖请顾宪成去自己家里喝酒,这个顾宪成肯定要去,如今京师的年轻官员,谁能去国子监吴司业吴大人家里坐坐,那可就代表着前途无量,大家又不是傻子,吴司业能有什么面子,还不是他背后那位恩师大人在。
看着顾宪成也接到了帖子,就有人感叹,顾主事的行情也是看涨啊,看来他暂代的这个员外郎位置,扶正的可能性很大了。
“道甫兄,昨日那吴作来亲口说的,如果发动舆论言潮,京察之后,这文选司员外郎的位置就是我的,道甫兄觉得这件事?”
顾宪成有了独立性是一回事,但遇事请教李三才却是个习惯,李三才在户部那郎中位置上已经坐了一年,气度却更是沉稳了不少,听到顾宪成的这句话,笑着开口说道:
“这是要敲打敲打陛下啊,让陛下知道朝中该听谁的。”
说完这句,李三才和顾宪成对视一眼,都是笑了,此类的舆论风潮也不是一次两次,不过每一次都没什么结果,到最后头破血流的可能性更大。
笑过之后,顾宪成沉吟这说道:
“这次的把握据说不小,宫中两位皇子,新出来那位自然是被陛下宠爱,可恭妃却是慈宁宫出身的,多少能借上力量。”
李三才点点头,也是开口道:
“自古大功莫过于拥立,在此时选对了,可是一辈子的前程富贵,大家自然起劲的很,不过陛下拖了皇长子这么久,心意大家也都明白,这次要鼓噪着去争一争,还是先前说的那个,让万岁爷对朝政放手。”
“道甫兄你觉得此事该如何做?”
顾宪成虽然这么问,可眉眼间那跃跃欲试的神色任谁也看得出来,李三才笑了笑,开口说道:
“实在是不想去碰……”
“道甫兄此言怎讲?”
“为兄有家有业,在天津卫又有不少生意店面,若是这次做不成,王通下手收拾,实在是经受不起啊!”
“道甫兄,王通那奸贼已经败落了,没看他被打发到江南之后,回来也不在京师多呆吗,自己去那苦寒边远之处呆着,还要在乎他做什么?”
“他锦衣卫都指挥使的差事交卸了吗,他定北侯的爵位被剥夺了吗?看看京师和天津卫各处要紧的差事上,可曾换过什么人,这算什么败落,小心为先,小心为先。”
听李三才这般说,顾宪成也是有些闷气,不过这李三才这一年虽然低调了很多,可在清流中的影响却丝毫不见减少,因为他家中豪富,银子不断的撒出去,自有人愿意贴上来,顾宪成也只的是郑重其事的说道:
“还是道甫兄稳妥,小弟明白了。”
李三才出名的交游四海,在衙门当值的时间少,反倒是在京师各处会馆茶肆周游的时候多,他这等人物,周游这样的地方也不是为了消遣,有的地方士子们人多,他过去聊几句,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周济的,扩大下影响,有的地方则是能知道些消息。
想在清流之中当个风云人物,当个清流名望,也要消息灵通,不然的话,判断不明白利害,不知道背后牵扯,贸然说话策动,搞不好就是杀头灭族的罪过,情报消息的收集是断然不能放松的。
说起这个,李三才颇有些自得之处,现在莫说是京津之地,整个北直隶都被锦衣卫渗透的越来越厉害,大网的网眼越来越小,可他李三才却能维持一个规模不小的体系,为他打听消息,刺探阴私,这实在是本事。
西城唐家楼茶馆算是个上讲究个地方,据说是内官监太监的亲戚开的,内官监太监的亲戚手里自然不缺开茶馆的赚的银子,不过是开了这里图个雅致乐子,交游下够身份的人物。
因为这东家身份特殊,又不图赚钱,茶馆的档次还真是坐上去了,寻常人进这里囊中羞涩,却又有人喜欢这边的安静雅致,而且在此处,绝不用担心旁人的打搅,富贵人物来这边闲坐商议的人颇为不少。
李三才乘坐马车到了这边,下车之后,门前知客也和他熟了,当即笑容可掬的向内请,单独弄了个单间出来,也是李三才的老座位。
在里面坐了一会,却有一个穿着长衫的胖子走了进来,先回身关上门之后,给李三才行了礼,李三才在桌子上的左手边放着一个银包,这个胖子是城内某皇商手下的掌柜,没什么官身,但京师上层的消息却很灵通。
“李老爷,最近各处的事情不要小的说您也知道,六部除了兵部张学颜之外,其余几家的门生子弟都在京师中各处串联,长幼之辩已经是时文的题目了。”
胖子看来也是读过书的,李三才在那里满脸笑容的听着,他知道这不过是起个头,那胖子下句话果然如此,身子向前倾了倾,开口说道:
“前天我家老爷接待宫里的来采买公公,喝酒时候闲聊,说不光宫外在讲这个长幼,就连宫中都有人在争,据说有公公骂另一边是读书读坏了脑袋。”
听到这个消息,李三才本来很轻松的神色一下子慎重起来,开口问道:
“那个监的?”
“告罪,这个却不知道,那公公只说是大公公。”
宫中派出来采买的宦官都是实权,他们口中的大公公那差不多都是太监地位的角色了,这个消息对李三才来说已经很重要,在那里想了想,却从怀中掏出两个金锞子,放在那银包上,笑着说道:
“拿去喝茶!”
两个金锞子少说是三两,算上银包,这是颇为丰厚的酬劳,那胖子眉开眼笑接了,按照往日的习惯,李三才离开一会之后,那胖子才起身离开。
出了茶馆的门,那胖子看了看,已经不见李三才的马车,他这才转头向一边走去,才走了几步,就有人和他并排行走,那胖子身子颤了颤,脸上的笑容变成了惶恐和紧张,和他并排走那人看着前方低声说道:
“教你说的都说了吗?”
——
八百八十二
仅仅凭着一家之言,李三才不会下判断,这样的话没什么准确性,不值得作为行动的依据,不过宫中的“大公公”吵架,这样的事情瞒不了人,很容易打听到。
李三才回到住处之后,就安排体己的人去找宫内的关系,当晚就知道了确切的消息,司礼监掌印太监张诚和司礼监秉笔太监张宏吵起来了。
这件事在宫中影响不小,即便是那位皇商的随从不说,过几日这李三才也会知道,当然,消息知道的早晚,也是大有不同。
这样的吵架,司礼监随堂太监和下面伺候的写字宦官肯定会传出来,事情的起因据说是有随堂太监议论宫外的戏文,结果司礼监的人也开始议论这长幼之辩,大家在宫中,自然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奈何最后吵发了火气,也就没什么顾忌,别的不说,一向是喜怒不形于色的张诚居然指着张宏的鼻子骂“读书读坏了脑子”,可见这事情的严重。
张诚是内廷之首,但张宏是司礼监秉笔太监,这个位置还有监军京营的职责,张诚按位置是高于张宏,但司礼监掌印、提督、秉笔三人,实际上仅仅排序不同,互相职责不同,各有牵制,掌印未必能动的了提督和秉笔,司礼监这样的要害中枢衙门,皇家的人事安排,本就不会让这三人一条心,这也是平衡之道。
张宏这人在内廷和外朝的名声都是不错,所谓刚直耿介之士,虽然是阉人,却被认为是士大夫一等,而且随堂太监首席田义和他是隐隐的同盟,势力也算不小。
这个消息不由得不让李三才重视,他发现眼下京师中这汹涌的局面或许并不是那些书生的头脑一热,也许有些别的。
王通在归化城的日子的确是清闲自在,他每日里除了打熬身体之外,就是骑马到归化城外的各个农庄去走动。
归化城周围的田地,万历皇帝可是封赏了将近三分之一给他,三江商行后来又买了许多,照看自家产业这个也是应当。
消息传到山西,然后又传到北直隶和京师一带,不屑者众多,说朝廷重臣,不忙碌政事却整日里操心自家产业和财货,实在是不务正业。
这样的平价王通也能猜得到,理会都懒得理会,他每去一个田庄,总要挑选出一批身体健壮,头脑活络的年轻人作为临时护卫,然后又从田庄中的农奴里挑选出有威望的作为奴仆。
虽说是护卫和奴仆,但做定北侯的下人,对这些一年前地位连牲畜都不如的农奴来说,却是无比的光荣,明显地位就高了许多。
身为王家的家仆护卫,自然就成了这田庄的管事,虽说一个田庄呆的时间不长,可本就是草创,先搭建起来一个架子,徐徐图之。
什么护卫轮流去归化城整训,那些管事庄头定期去三江商行学习,这些都是搭建班底,收拢人心的必备工作。
往来于田庄之间,草原广阔空气清新,让人心旷神怡,身体也跟着变好,闲暇时在家陪陪妻妾,闺房中也有一番乐趣。
三月中的时候,沙东宁押送着一支车队来到了归化城,大车上装着的都是火器和铠甲,还有从天津卫带来的金银财货。
按照他的说法,投奔过来的廖浪一干人已经归入孙大海的天津司下面,负责运河和海河上的巡查缉捕,检查夹带之类的活计。
他们这一干人在水上本就做的不法之事,所以对河上的一应勾当都了解的很,有他们盯着,倒是可以少很多漏洞。
孙大海也有信来,说廖浪这一干人草莽太久,有些规矩什么的都不遵守,少不得要杀几个立威,而且那廖浪私下也提过。
看来这廖浪是一门心思图招安了,能有这个想法也好,如果不约束手下甚至放纵的话,搞不好到最后连他自己都未必能保住。
沙东宁归队,一直是不声不响活动的史七,却在某日私下和王通请示,说是要在归化城的人市之中买一些孩子来,问起用途,史七说的实在,说是等回到北直隶和河北的时候,专门找一处僻静庄子训练。
用人总要考虑出身来历,但这种从集市上买来,从小培养起来的却最为放心,尽管需要的时间长一点,王通听了之后直接安排史七去支取了一笔银子。
三月底的时候,王通正在院子中习武,却听到外面喧闹,他居住的地方虽说是归化城的富贵地方,但也说不上什么清净。
听到外面有人高声吆喝着说道:
“出城向西跑三天半的地方,有将近六百个马贼,去的城外拴马桩那边集合啊!”
这还是第一次听到,王通也是好奇,派人过去询问,不多时就已经打听了回来,原来是有一支商队在那个位置被马贼围住攻打,有人提前跑回来报信。
这商队所属的商行派人上街吆喝,这也是归化城的小传统,城内会派人过去救援,但人多总是把握大些,往往会安排人在街道上城内城外的吆喝招募,谁愿意过去,自带马匹和干粮给养,到时候按照出力多少酬谢。
归化城这边除了商队商行之外,也有不少跑单帮的人过来混生活,这一类人从前就未必是什么良民百姓,也是愿意搏命,这等事还真有不少人跟着去,这些人比起护卫来还有桩好处,就是死了不必理会,不必烧埋抚恤,倒是节省。
听了打听消息人的解释,王通稍微琢磨了下,就笑着对马三标说道:
“总在这边闲着筋骨也都酸了,你马队挑一百五十个精强的,我这边带上亲卫,咱们也过去救人!”
马三标本就是闲的发慌,听到这话自然乐意,连忙过去安排准备,左右是些马贼,难道还能打得过虎威军的精锐骑兵。
有人过去让外面的商行稍等,这边的人自去准备。
商行那边的人听说定北侯要来帮忙,自然是愿意,且不提定北侯这边的武勇,而且这一干人也不会贪图报酬。
不过救人要紧,过来报信的跑死了两匹马,但也是两天的时间过去,算上大队人马再过去,怎么也要三天,这差不多五天时间,谁知道那边能不能支撑得住,时间正紧,可定北侯这边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