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朝的荒唐喜事-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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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和尚不理,也顾不得拍上上下下沾了满身的泥土叶子,朝公子瞪眼道:“你怎么知道贫僧进来了?”
公子目光一闪,“无名大师?”
老和尚愣了愣,顿时跳脚,指着公子的鼻子骂:“既然知道,你还让老衲吃了一脸灰!”
公子不慌不忙,笑得无辜:“叶子挡着脸,怎么知道是大师来此?我也不过是闻到一股子酒味儿罢了。”
无名和尚顿时怏下来,垂头,叹气:“连你都闻得到,师弟肯定也闻到了——”
行惠惊道:“师父,你又喝酒——”
“嘘!——”无名老和尚一把捂住他的嘴,慌得连忙左右望:“你小声些!你师叔正到处寻我呐。”
行惠直翻白眼。
天下皆知,黑马寺的现任住持净心大师德行高深,经学广博,前后历经三朝,盛名远播至西域。海内闻其高名,欲拜在门下者数不胜数,净心大师到如今却只收了仅仅两名弟子:大弟子无名,二弟子无言。
粗略算来,这已是二三十年前的往事。净心大师自来到建康,早已闭门谢客,潜心修行,他的两名弟子俱已学有所成,现在黑马寺中主事。
据闻,其二弟子无言天生慧根,又得大师指点,在门中亲自教导,学问自然不同凡响。纵观海内,能与之比肩者区区可数。至于其大弟子无名,却着实籍籍无名,没怎么听说过,渐渐已被人淡忘了。
不想,现今,突然从面前土里钻出来。
行惠心里也奇怪:师父已经多年没沾过酒了,怎的突然又喝上?
老和尚瞅到桌上菜肴,双眼发亮:“善哉!善哉!”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他竟毫不客气地用手抓起盘中菜,送入口中。
顾朱朱眼巴巴瞧着最后一块南瓜没入对方口中,不见了。
“罪过,罪过,”无名和尚吃的兴起,泛着油光的五指直接拍向行惠脑壳:“有这般菜也不唤为师来尝尝,着实罪过!”
行惠捂着脑袋躲开。
无名老和尚意犹未尽,眼睛眯起,从几人脸上扫过,停在顾朱朱脸上:“这饭,是你做的?”老和尚笑容和蔼,目光期待,语气肯定。
顾朱朱讪讪红了脸。
无名老和尚也惊讶:“没猜中?”
明修小和尚站起身:“大师,这斋饭,乃是小僧所做。”
无名和尚愣了。
11
11、凌云阁 …
明心院中依旧住着六个人,明修小和尚依旧话不多,只是默默在桌上添了双碗筷,{奇}舀米时也加了些份量。{书}每到斋饭时辰,{网}准时准点,众人听见芭蕉叶子哗啦响动,便从里面又冒出一人来。
行惠脸上挂不住:“师父,你就不能好好从门口走近来麽?”
无名老和尚连连摆手,“不能,不能,若是让你师叔发现了,又要好一通唠叨。”
行惠无语。
的确,无名老和尚天不怕地不怕,却独独不敢惹他的师弟无言。每每路上见了,也必定有多远躲多远。
想及此处,无名自己也很郁闷:他本是大师兄,却偏偏怕自己师弟。这无言一向是个严厉板正的性子,眼里容不得一点沙子。若让他发现自己不按规矩做事,定然又要被劝诫半日。想他放着长老院中的斋饭不吃,天天偷偷摸摸跑老远过来蹭饭,容易麽!
顾朱朱道:“刚才我在路上偶遇,见无言大师好像有事出门了。”
无名大师闻言,不由松了口气。
黑马寺里近些日子着实繁忙得很,三年一度的法会在即,不光寺院,在朝在野的达官贵人、皇亲国戚、名人庶士也都纷纷需要应酬。据说,南朝皇帝还将亲临,亲自讲经说法。
义善是个直肠子,顿时奇道:“大师你怎的无事可做,这般清闲?”
无名大师红了脸。
“听说天下僧人名册俱入黑马寺,要知其数之多,以十万计。大师事务繁冗,想必是在凌云阁看卷宗看花了眼,出来散散心也是应当的。”公子忽然闲闲开口。
无名大师立时赞许,“甚是,甚是!”
一直沉默的明修和尚身子一震,恍若突然从梦中惊醒:“此事——当真?”
无名大师脸上黑黑,如同乌云罩顶。
明修毫无所觉,尚还未脱稚气脸上隐隐激动,追问:“那天下僧人未出家前的名籍,入的哪间寺院可都记录在册?”
无名大师微微一愣,冷哼。
“自然。”一旁公子洒然笑道:“不信你可随大师入凌云阁一看,便知真假。”
明修温润双眼霎时一亮,如同玉石映光。
“不可!”行惠忙接口,道:“凌云阁可不是谁都能进的,寺中戒律,除了方丈与管理卷宗的长老,其他任何人一律不准擅入。”
无名大师瞪眼:“就算当今皇帝老儿来了,也不例外!”
他师徒二人倒是在此事上颇有默契。
“可惜,可惜,”公子桃花扇一展,笑道:“明修师弟,如此,你便只好入乡随俗了。”
明修脸色黯下。
一个弱弱声音突兀响起:“那天下尼姑的名字也记载在内麽?”
几人瞠目结舌,回头。
顾朱朱一急之下脱口而出,差点忘了自己是个假和尚,现在被四下目光注视得心底发虚,浑身不自在起来。
“嗯…那个…”她支支吾吾想要解释。
忽然眼前地上一暗,一个身影不着痕迹转到身前,挡住了众人视线。
“呼——”
顾朱朱不自觉松了口气。
无名大师笑眯眯地声音从前面传来:“小和尚问这个作甚,莫非还有相好的被困在庵堂?若如此——老僧倒是可以打个商量的。”
朱朱惊得抬头,正撞进面前公子目中微微笑意。
“商量何事?”门口突然传来一声问话,颇为威严,颇有气势。随之,几位僧人迈步走了进来,当前是一位身着深色僧衣的长老。他目光威严,看向无名大师:“师兄,你刚刚要议何事,何不来找我这个师弟商议?”
原来,这位长老便是无言。
无名面色立时一整,忙道:“无事,无事,老僧在说笑,呵呵,说笑了。”
无言大师目光从石桌上尚残留的饭菜上扫过,顿时了然,无奈叹气,对无名道:“师兄既在寺中,就该以清俭自律。若得了空,参法悟道,解经释卷,也好为弟子们做个表率,怎能整日里就想着这些!”
他这般说道,无名老和尚垂头低首聆听,如同小儿听教,哪里还找得到半点师兄架子。几名旁观者暗暗替他抹汗。行惠和尚早见怪不怪,习以为常。他立时端整神色,上前见礼:“师叔。”
无言点头,又看向其他几人。
他目光忽落到公子衣襟扣畔,漆金描花的折扇在阳光下灼灼生辉,灿若春花,甚是刺眼。大师目中一闪,微微诧异。“出家人却不得挂这些俗物。”无言大师道,眉头皱起,好似撞见了一坨粪。
“只是用得顺手了,”公子毫不在意微微一笑,道:“空门素来宽宏,既能纳森罗万象,想来也不会将这把小小木扇放在眼底。”
无言大师目光越发严厉,没言语。他身后一僧人却忍不住道:“怪不得世人都道魏人没有佛性。”他话中的鄙夷显而易见。
“人有南北,佛心岂分南北?”公子不紧不慢回道。
那僧人脸色一黑,登时难看得紧。
旁边几人心里惊诧,见公子嘴角微弯,明明是带着笑意,却不知怎的让人心里一颤,无来由生出一种说不出的畏惧。
无名和尚在一旁看着都出了身冷汗,心内直叹“后生可畏,后生可畏!”他于是再呆不下去,胡乱寻了个由头,忙忙拉着一众和尚走了。
******
止静板响过,寺院内寂静无声。
明心院里的悟空小尼姑在草床上辗转反侧,待她数到第一千零三次木鱼时,帘子那边终于隐隐听见平稳的呼吸声。
她一骨碌翻身而起!
今日白天说的话像是给她下了饵:莫说天下之大,就是建康城中的寺院也多如牛毛。她一时到哪里去寻人?或许,在凌云阁里翻翻,可能还会找到一些踪迹……
只是——
一个光头呆呆小尼姑站在宽阔的石子过道中,茫然望着两旁摩肩接踵的房屋……凌云阁,到底在哪里?
黑马寺楼院众多,前为大殿,两旁殿阁耸立,以回廊相连。行惠曾领他们走过几次,一路都没听说过什么凌云阁。如果不是听悟得“恰巧”提起,她到现在也一定仍毫无头绪。咦,那真公子假和尚是怎么知道的?……疑惑如同火花般从她脑海中一闪而过,顾朱朱顾不得多想,一路东瞅西望朝寺后院深处摸去。
入眼仍是几处院落,只是,看去比别处更敞阔些。静夜里起了风,忽然突兀响起阵阵铃声,清脆入耳。
顾朱朱吓得脚下一软,一屁股坐倒在地。
定睛一望,原来前方院落左侧似有几层高高耸立,似塔似阁。铃声就是从那里传来,想必是檐角垂的铜铃随风摆动发出的声响,夜里却听得有些诡异。
顾朱朱舒了口气,摸摸胸口压惊。这偷偷摸摸可真不是一般人能干的活儿,纵没人发现,也吓得她够呛。
等等,铜铃,塔、楼?
顾朱朱混沌脑中霎时似被烛光点亮,顿时浑身一震,连滚带爬地起来,急急忙忙向塔楼那处跑去。
月如银钩,从层层云后探出个头来。塔楼高处,有一道光骤然亮起,还没等顾朱朱看清,迅即又消灭,明灭间,一团黑影忽然自塔顶坠下!
顾朱朱张大嘴巴,目瞪口呆!
电光火石之间,只觉身旁衣袂响,一声风过,即将落地的黑影被突然从顾朱朱身后冒出的人飞身接下,刚刚停在了离地半人之高!
待顾朱朱看清躺在公子怀中满身血污的人,惊住!
“明,明~修——”
公子看看杵在面前两眼发直的小尼姑,叹口气:“你若再接着发呆,他就真的非死不可了。”
一言未了,顾朱朱如梦初醒,转身撒腿便跑,就像身后有人在追。【。 ﹕。电子书】
公子哭笑不得,转头望一眼暗夜里依然静静伫立毫无动静的高塔,目中若有所思,随即抬脚疾步跟上。
12
12、破戒 …
少年和尚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得透明,几乎连人都是不真实的。他的僧袍上沾满的血迹早已干枯,只是温和的眼睛紧紧闭着,再没了神采。
“凌云阁里藏着万千僧人籍贯卷宗,天下寺院,莫不在内。这样的地方,岂是你想去就能去的!”
公子冷冷讥讽,顾朱朱想争辩,头一抬又怏怏低下。
她忽觉对面人有些陌生——这厮不笑了,竟有些令人害怕。她见对方脸色是从未有过的阴沉,却不知他为何生气。
公子继续冷哼:“阁中虽无守卫,却是机关重重,外人若不识得其中机巧,虚虚实实,实实虚虚,纵使诸葛再世也难全身而退——他这条命能留到现在,想必已是有人手下留情……”
“那,那你怎么不早说?”顾朱朱惊讶。
公子轻嗤。
“……那,明修会不会死?”
“人终有一死。”
小尼姑不说话了,低垂着脑袋望着床上昏死的少年凄凄哀哀默然半响,忽然起身在屋里书架上翻来找去。
“你找什么?”公子问。
“往—生—咒。”小尼姑声音有些哽咽。
“……”
公子忍不住握了拳头又松开,在旁凉凉道:“他性命暂时并无大碍,只是还需要一些疗伤的药——”
小尼姑听得精神一振,赶忙跳起来:“我去找行惠——”
公子一把扯住她:“笨蛋!你忘了行惠身份!这时去找他要药草,万一寺院中明日查将起来,岂不是自投罗网!”
“……那没有别的地方麽?”
“除非,出去找找看——”公子皱眉,道。
顾朱朱双眼一亮:“嗯,好!”
小尼姑的笑看起来突觉刺眼,公子心里不知怎的别扭起来,不自觉将话头一转,接道:“除非你跟着我一同去。”
“为什么?”顾朱朱道:“我还要照顾明修啊。”
“他一时半会儿死不了!”公子脸色晴转多云,忽然恶劣一笑:“况且,我一人独自出寺,怎能保证你不去告密出卖?”
“……”
半夜,三更,二人,乘风而行,如影相随。
“我们到底去哪儿呀?”顾朱朱趴在肩头问,放眼望去,底下一片黑漆漆。
公子咬咬牙,刚一出寺门便后悔了,怎么能带上这个麻烦精!害得他走了一路,背了一路,累了一路,只有后悔叹气:想必是因为先前发困,脑中不甚明白清楚。
“师兄?悟得?”见没有应答,朱朱疑惑他没听清,又低头朝他耳边凑近了些问。
暖暖的气息拂过耳畔,痒痒的。公子冷哼一声,不自觉道:“都这个时辰了,药房早都上板关门,谁还在这时等你不曾!”
“那怎么办,没有别处麽?”顾朱朱急得要跳下来。
“别动!”公子低喝一声,吓得顾朱朱一个哆嗦。
迎面是条大街,极宽阔的道路。在上俯瞰,房舍间隔中有一处约摸三层的楼阁,檐角挑着大大的红灯笼,门前时有过往车马停驻,围绕着团团簇簇的红绿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