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杀-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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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昌摇头道:“你方专员是新四军,那我周繁昌岂不也是?大家都是一条船上,不必为此互生猜疑。我此番前来,就是想提醒一下,外面的新四军要防,内部的家贼也要防啊!”
方世成怒气稍霁,说:“多谢了,我留意察看便是。别动队这一块,自信还是能掌控得住的,翻不出方某的手掌心。”
繁昌笑道:“那是自然,周某不过是聊作提醒罢了。方专员难道还控制不住自己亲手创建的骨干队伍吗?只是,身逢乱世,鱼龙混杂,免不得有些觊觎之徒混潜其内。”
方世成谓叹道:“人心隔肚皮,谁知道各自盘算些什么?但求诚心对人,将心换心罢了。”
繁昌听他说出这句话来,不免心中窃笑,但脸上却是一副诚挚之意,凑近过来说:“方专员是厚道人,周某人尽知。今晚来访,目的就是想将占领区内的事情托付给你,责任重大,望勿推辞。”
方世成见他吐露真实来意,倒也爽朗,改颜笑道:“周先生,既然打开天窗说亮话,方某焉能袖手旁观?但有所请,鼎力相助便是。”
繁昌这次来访的本意,是自己即将返城,散落在各乡的便衣队人数已经不在少数,准备带走部分,剩下的由马冠群负责,继续保持活动。但鉴于方世成在这里的势力,余下部属没有他的认可,在这片区域内日后的发展将会举步维艰。所以,考虑同是76号系统的缘故,他想请方世成代为照顾这批有生力量,至少不会去为难他们。这样,为回城之后,全力处置好侦破新四军地下组织的威胁后,重返这里预先留下伏笔。
他的话一出口,方世成岂能不懂,淡淡一笑,点头同意了。
当下,繁昌去门外叫进了假扮作随从的马冠群,介绍给方世成。方世成一见面就大为抚慰,说野外风寒日盛,不利于长期逗留。还是在沙沟设个落脚点为好,各方面都有利。繁昌乐得做个顺水人情,吩咐马冠群领了方世成的美意。马冠群等一群南京过来的人,本来就对整日游窜在野外不满。得此良机,自是大喜过望,连连称谢不已。
方世成看看夜色已深,便让伙房起来去弄点剩菜,加些秋蔬,重新满满烩了一锅,热气腾腾端上来。几个人围坐着喝起酒来,互相灌着米汤,诉说衷肠,直至天明。
天亮之后,繁昌毫无倦意,带着满身酒气告辞而去。
回到驻地,他召集了手下几个头目临时开了个会。会上,他决定率30人回海陵,剩下的200来号人,由各人统领。马冠群为总负责,继续侦缉游击队的行动。各处隐藏的秘密情报网,自己暂不作交待,除突发情况对方刻意找上门外,其余日常联络,以许庄、李集、田垛三个大集市为接头地点。情报交换放在各村的荒庙内进行,并设置了街头暗号和显示身份的道具。
繁昌这一番安排好后,又凝神想了想,觉得没有差错,这才面露微笑,挥了一下手中的马鞭,说:“此刻上路,天黑前到海陵,去富春喝酒吃蟹。此时,白马湖中大闸蟹膏满油肥,正可堪持蛰啖酒赏菊,一大乐事,一大乐事,向往至极了!”
言罢,他扬鞭轻轻一击马背,双腿夹紧马肚。马儿嘘溜溜叫了一声,在这片广袤的平原大道上疾奔起来,转眼间将送行的众人丢弃在金黄色稻田之后,绝尘远去了。
第十二章(5)
(三)
繁昌所言不虚,黄昏时分到达海陵城下,抢在城门未关之前进了城。繁昌入城后,吩咐一个随从去周宅带信给两个弟弟,让他们先行富春酒楼张罗。自己径直赶向万字会,面见南部。
南部襄吉自从那夜遭袭后,朝着部属大发雷霆,犹以三木中佐和皇协军城防团长为最,各自饱尝了十几记耳光。他们挨打后,不敢言语,一味地将责任推诿给远在城外的周繁昌。
周繁昌到了万字会时,那夜袭击的残痕犹在。炸塌了的二楼房子正在修缮,布庄屋脊处弹痕累累。南部在楼西一进院落里办公,见他到了,显示出罕见的热情,邀请入座,佯作关切地问起乡下对付游击队的详情来。
繁昌心中有底,大致介绍眼下新占领区内新四军游击队的活动情况,隐去了涉及方世成督导公署的那笔账。南部听完,点头道:“有篱笆墙的封锁,新四军想渗透进来,也是十分困难的。所以,我想那些个小规模不着痛痒的骚扰刻意暂不想它。城内倒是出了大事。他们居然敢于在城市里向皇军的司令部下手了,胆大包天。所以,这才请你这位情报专家回来,主持侦缉工作。特高课将全力配合,你可以放手去干,不要有什么犹豫的。”
繁昌表示感谢南部对自己的信任,身在外地,无法对他的受扰尽力。所以,晚上特地在富春备酒,为他压惊,请他赏光。
南部欣然同意,转身叫来三木,带着宪兵趁着这昼夜交替之际出门,向富春酒楼去了。
富春酒楼生意并不繁忙,仅有楼下坐了一桌人,楼上已经预先腾空,留下个大包间等候他们的到来。周氏兄弟提前赶到。繁盛是惯会吃喝的行家,替大哥做主,点了时令鲜食:白马湖大闸蟹、桂花蜜酿鸭,全烧河豚鱼。
南部上了楼,凭栏一眺下面的天禄街上稀疏的行人,对繁昌说:“自从那夜袭扰过后,全城宵禁了几天。治安是控制住了,但却没有了皇军统治下的黄道乐土的繁荣。我心里也十分的不乐意。你看呢?”
繁昌笑道:“我想,还是放开宵禁为好。对付他们,外严是没有用的,最多不出来活动,我们也就无迹可寻。我看,不如外松内紧,放任他们出来。他们一动,就有形迹暴露,我们也就有机会下手了。您说呢?”
伙计们在掌柜的率领下,先行上来冷盘铺桌,其中尤为醒目的是小拇指粗细的水蛇,去骨后切小段,外挂菜汁糊下锅,煎炸出翠绿的色泽来,堆放在洁白如玉的瓷盘中,倍增雅趣。
南部望望这盘菜,端详半天,也看不出是什么材料做成的。正欲询问。繁昌却请他先行品尝。他试着夹了块入口,外脆内嫩,内里的肉质鲜美异常,不觉愕然追问其详。对面的繁盛解开了谜底,说这是本地土产的水蛇。此蛇取幼种,终年在水中浸泡,肉嫩无比,口味堪比龙肉了。
南部连连称赞,竖起大拇指喊了声好。
掌柜听了,急忙吩咐厨子加把劲,将后面的菜肴陆绎不绝地往上送来。这桂花蜜汁酿鸭,是道时令菜。选取老鸭一只,现采桂花半两,老槐蜜二两,先行将鸭子全部放入油锅里过油,去掉腥臊。然后,将蜜汁涂抹于鸭体表面,粘上桂花,另一部分桂花纳于鸭腔内,上笼蒸煮。鸭子烂熟之后,再以密制酱汁浇上拌匀,端上桌来。
这鸭子入口软糯,桂花清香沁人心脾,令桌上众人结节称道,连说至品。
掌柜的知道繁昌等人曾在文明旅社旁那家吃过,对那个许宅中流出的厨子手艺大为钦服。所以,此次吩咐掌勺的倾力将平生的手艺拿出来,煞煞那位同行的威风。
掌勺的心领神会,接下来的那道白马湖大闸蟹,更是用尽了心思。待得此菜上桌,红通通一片拳头大的湖蟹围放于青花瓷盘内,极是好看。众人正欲动手,不防那伙计道声且慢,手拿银勺凑近过来,一一挑起壳盖,分个奉到主客面前。
南部低头看去,蟹壳之下另有盛器,里面整整齐齐放着剔净下来的蟹肉,蟹黄,且姜醋调料均已备好,举手可吃,不由惊叹一声:“这是我在支那吃到的最为便捷的美味。”
第十二章(6)
众人吃完了蟹肉,取过钳爪来。本以为也是掏弄完毕的,不想却是原样。
掌柜笑道:“持螯赏菊,乃是高士雅致。小店可不敢破了这兴致。”
繁昌大悦,笑道:“掌柜的是位可人儿,知人心思,谢了,谢了!”
繁茂坐在他身边,目光一会儿瞅瞅南部,一会儿瞟瞟兄长,心思矛盾之极,恨不能即刻拍案而起,以袖间暗藏的利刃将南部切喉一刀,毙其性命。
繁盛似乎觉察出他的心思来,有意无意地暗暗踩了他一脚,脸上却是笑吟吟道:“南部将军是贵客,我们三兄弟难得有幸共聚一堂,与将军共饮,日后还有麻烦处望将军海涵。”
南部吃得高兴,原本对于繁昌的嫉恨似乎在酒桌上烟消云散,客气道:“哪里。你们兄弟三个都是皇军的朋友,咱们互相提携,为大东亚共荣干杯!”
一桌之人俱皆举杯同饮。三木中佐是首次参与这样的场合,见他们谈笑正欢,美味佳肴闻所未闻,不禁心底有了些自惭形秽,忙起身来敬了上司以及东道主三人,涎笑道:“南部将军求贤若渴,与三位一见便有惜慕之心。这一点,在下看得明白。想当初,本田中佐殉职后,将军可是寝食难安,难过至极。还好,清乡之役大获全胜,这不但抚慰了将军痛失爱将的遗憾,也可告慰本田中佐在天之灵了。”
他说到本田,桌上众人心思各异。
繁昌心中一动,默然观察南部的神色,以期从中看出些端倪来。繁茂心中轻蔑地一笑,伸筷去夹菜,又饮一口酒,以表达庆贺之意。繁盛表面是无所反应,实质上想到本田那付骄横的模样,以及他的恶行,心底早已乐开了花。默念天道恢恢,疏而不漏的真言。
只有南部,心上微微一痛,但仍然装出笑容来,说:“军人在战场上,生死各半。为天皇效忠,捐躯沙场,是本田君的荣幸。我辈自从戎以来,无不以此为最高追求。大家且祭他一杯酒,也不枉咱们和他相识、共事一场。”
桌上诸人都端起了酒杯来,对空沉默片刻后,那酒洒地面。那酒水顺着楼板缝隙滴下去,正落在下面一个客人的脖子里,不由得跺脚骂道:“妈的!谁的水从尿壶里漏下来啦!”伙计慌忙拦阻,告知原委。那人听说是日本人在上面,这才隐忍不法,换了个位置,继续吃饭。
楼上的人默哀后,河豚鱼上桌。这肥硕的鱼儿红烩之后,盖以香菜、辣椒,看上去红红绿绿,颇为养眼。掌柜的也不多言,只说一句:“这鱼,厨子已经亲口尝过,无碍,请用。”
南部久闻河豚之名,恨无缘得见,又听说无毒,自是踊跃下箸。连皮带肉拣起大块来,正欲下肚。不防繁昌用筷子轻轻压住,自己做了个示范,将鱼皮反卷来,外皮包肉,说:“这鱼皮有棘刺伤胃,要反过来才行。”
南部大为钦服,连声说:“支那人的吃食大有讲究呀!不像我们日本食物单调。日后战争结束,我定当请上几个支那厨子,在东京开个饭店,会赚大钱的。”
席上众人闻言皆笑,但俱是感叹不已。繁昌却会顺风扯旗,笑道:“到时候,南部将军的饭店,周某也参上一股,鼎力支持,咱们共同发财,行不?”
南部举杯与他一碰,点头笑道:“此事就这么定了。战争结束后,咱们还是要精诚合作的。”
(四)
这场酒宴喝喝谈谈,到了晚上10点方告结束。两方人等各自散去。
周家兄弟三人在街头和南部一行分手后,转身向同春里方向走去。此刻月朗星稀,正是夜游的好时候。他们情不自禁放缓了脚步,驻足于坊街路口一座年久破旧的亭轩边。此刻,清风习习,荡过他们酒精醺然的身体,如水般漫溢过他们的四肢,顿时感觉到一阵无比的舒畅。
繁昌叹息道:“久在乡间,难得在城中赏月,这一轮明月高挂城头,柳树飘拂,鸟鸣阵阵,倒是个让人休憩的景象。咱们三兄弟在城外失之交臂,依旧还是在这城中聚拢来,自是天意如此。”
第十二章(7)
繁盛望着繁茂,笑道:“老大忽然良心发现,忆起咱们来了,得陪他坐坐。”
他们俩拉着繁昌去亭内,拂去石凳上的浮土,各自坐下。
繁盛取出包飞马烟来,散给二人,说:“清乡一过,咱们这飞马烟也难买到了。不知道新四军转到哪里去了。”
繁茂点起烟来,吸了几口,心情忽然变得有些黯淡,油然叹了口气。繁盛是个细心人,感觉到他情绪的低落,取笑道:“三弟倒似个女人性子,见不得这夜景的凄凉意味,居然作妇人之叹了。”
繁昌也笑,说:“听风流泪、睹月伤心,乃是才子佳人的禀性。咱们周家,有这么个才情并茂的人物,也是有福啊。”
繁茂轻笑几声,说:“狗屁不通,你们这是什么话?我不过忆起少年时节,跟着你们后面在这里闲玩时的情景,有些伤感罢了。日后,咱们三兄弟倘若天各一方,怀起旧来,怕是记不起这处不起眼的老亭子了。”
繁昌、繁盛俱是大笑,各自搀起这个小弟的一只胳膊,笑说受不了这等酸劲,还是快些回家的好。三个人在月色下一路快走,回到周宅。
兄弟三个嘻嘻哈哈进了宅子,却见周太太坐在照壁后的正厅内,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说:“你们几个都这么大了,怎么今晚都像孩子似地疯闹?莫不成真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