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杀-第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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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以南部襄吉为首的驻军首领,以及刚刚从沙沟星夜返回的方世成等人全部伫立于西门之外,等候视察团的到来。大约上午10时左右,但见公路尽头灰尘翻涌,浩浩荡荡的车队滚滚而至。当先开道的铁甲车率着几辆装满士兵的卡车,直接入城去。隔着二三百米,便是清一色的福特轿车,大约首尾相连,有6辆左右,以中速驶到城门外的人群前停住。
前面两辆车上下来的,是日本方面参与陪同的高级将佐4人,后面4辆车上下来的,是南京政府的高级官员。周佛海、陈公博、李士群。周繁昌与李同车,一身灰色中山装,胸前别着一个寸许的党徽,目光冲着迎接人群当先的南部、方世成扫去,含意深刻。
中间那辆车车门开处,陈春莆抢先下车,护住车顶,接出位齿白唇红、风度翩翩的中年男人来。正是南京政府主席、清乡委员会委员长汪精卫。
众人犹如众星捧月样,进入城门,穿过天禄大街向万字会走去。
汪精卫抬头瞧见两旁店铺上悬挂的日本旗和缀有黄布条的青天白日旗,心中高兴,说:“我在南京,久闻江北之地以海陵为最佳模范。清乡成果颇见收获。南部将军,兵锋指处,荡平尘埃。方专员苦心经营,域内清平。我真是欣慰呀!”
这俩人忙不迭地谦逊。李士群与南部是旧相识,方世成又和他有关系,自然是谈笑风生了。他指指身边的周繁昌,半真半假地说:“听说汪先生到了镇江,周主任扔下手头的所有事务,赶到了那里,要做向导领着咱们一路东来。有个熟人指路,果然顺畅。摇摇晃晃走马观灯,就到了这儿。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周主任是地头蛇,一切可都要担待了。”
周繁昌刚要开口。方世成抢先笑着插嘴道:“周先生雄踞海陵一方,可是鼎鼎大名的人物。视察团海陵之行,可得多请他招呼了。”
繁昌面无表情地眺望着远方街头尽头万字会楼影,说:“方专员太过谦虚了。如今你统辖范围,又何止于海陵城这弹丸之地。方圆千里,苏北行政公署的牌子,足以令人肃然起敬了。”
南部呵呵笑了几声,上前几步,来到那位身着大佐军服之人的身边。此人正是梅机关江苏派出组的负责人晴气正胤。晴气见他凑近来,微微一笑,行了个军礼。南部悄声道:“晴气君,我部三木中佐发给你的电文,不知道你收到没有?”
第十四章(6)
晴气点头说:“贵部的要求,我看了,但是目前不宜实行。李部长力保此人,而我们还要继续和他合作。所以,不能轻举妄动。”
南部叹了口气,说:“两天前,三木中佐已经为天皇尽忠殉职了,在城外战死。”
晴气吃了一惊,说:“可惜。三木君和我共事过,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怎么会……”
南部望着前面繁昌背影,说:“他的死和周君有关。我正要寻他,他却预先脱身走了。到镇江迎接视察团。这么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足以塞住我们的所有要求。”
晴气沉默了片刻,说:“将军,小不忍则乱大谋。这是中国人的一句古话。想必,你能从中体会出复杂的含意吗?”
南部哼了一声,没有再言语。
视察团一行来到万字会南部旅团的司令部。南部预先布置下水果,茶水和点心,招待来宾坐下。接着言归正传,由坂田参谋长向汪精卫等人介绍海陵以北本旅团辖区内的军事态势。坂田先从地图上作了大概的战役行动简述。然后,领着众人参观了沙盘模型。在这浓缩的苏北平原上,那条横曳北部平原的篱笆墙封锁线格外引人注目。
南部亲自指点封锁线上驻军力量的配备,并解释一旦新四军攻击时采取的综合救援办法。很是得意地说:“通州方向,曾有新四军叩关而来,结果铩羽而归。至于他的防线,已足以令对方望而生畏,丧失了胆敢一试的勇气和信心。”
来宾众人闻听此言,一致鼓掌为目前取得的成果而欢欣鼓舞。
接下来,是方世成专员介绍沙沟县及周边地区的基层建设,详述了新保甲制度,清乡督导公署别动队的任务等方面的实施情况。表明,近期来整体上收到了良好的效果。预计今年收获的粮食,将会远远超过前两年的总和。
汪精卫凝神倾听,连连颔首表示赞许,并侧头和身边的周佛海、陈公博耳语道:“将来淮海分治,此人可堪大用,是省主席的上佳人选。”
周繁昌坐在后排位置上,心中涌起的失落感绝非言语所能形容。他不无悲哀地想,曾几何时,这个出来乍到之客,居然从北山寺那一隅之地发展起来,最后竟击败炙手可热的自己,爬到了这样的地步,简直不可思议。这个杂毛道人,潜居西山多年,居然是这等人物,自己没有及早提防,以算是瞎眼了。
视察汇报自然是要综合多方面的。这一个整天,汪精卫一行忙忙碌碌走过场,晚上,由周繁昌做东,在富春酒楼为这些大人物洗尘。日伪一方,本地要人大员自然是济济一堂。连李家少爷也在受邀之列。
繁盛午后出门,一身黑衣去寻方世成报到。方世成见了他,示意跟随身后。到了晚上,自然也就去了富春赴宴。酒宴来客,分楼上楼下按桌分置。楼上,是汪精卫视察团一行,及南部、方世成等人作陪。其余下级人员,都在底层入席。刚巧,繁盛和李少爷坐在了一起,彼此见面,很是诧异。
俩人挨肩坐下,悄声耳语。繁盛问起重庆那边的事情。李少爷低声道:“英美的援助,正通过中缅公路进来。据说,国军在长沙和日本人苦战了多日,日本人伤亡不小,无力南进。倒是听说华北一带响动不小,搞什么破袭战,让日本人大伤脑筋。瞅这情形,咱们这边怕也要有动静了。”
繁盛听他如此说,心中有九分的相信,知道他的消息来源非他人可比。只是,今天请他出席这个筵席颇有点儿不尴不尬。此人非汪政府的人,且明摆着重庆方面的标签贴在脸上,不像是繁昌可以做的了主的。没准就是汪本人的意思。他和蒋某人翻脸,不代表和蒋的亲信手下也要翻脸。这个乱世,多个朋友多一条路,乃是至理名言。说不准,那天就求到了人家门前。
楼上,隐约间可听到汪某人行致酒词。又有日本人叽里呱啦地开讲,最后,掌声四起,好不热闹。楼下,实实在在地捧起杯子来喝酒,免却了许多繁文缛节。李少爷促着繁盛喝了些酒,又聊形势。但繁盛已然有点心不在焉。他的注意力隔着楼板在默听着上面的动静。隐约听得李士群介绍行程安排,在海陵城内逗留两天后,去沙沟,继而向东视察通州。
第十四章(7)
他心中迅速盘算了一下,稍稍有了数,说去解手,实际上人已出了酒楼大门。到附近街口看看。这条街前后百米,都被宪兵封锁,闲人根本不能进入。知道李明善及其手下,肯定被隔断在外,无法靠近。
酒宴两个钟头后结束。底层众人先行散去。楼上主宾这才姗姗下楼。在宪兵、皇协军的严密护送下向文明旅社去了。
这会儿,文明旅社内已经打扫完毕,客房卧室各处都整理得井井有条。汪精卫等人上了楼,登高俯瞰,见方圆之地都是警卫部队,笑道:“太过铺张了,我们本着亲民的心愿,到下面来走走,还这样铁桶似地护卫,不大妥当吧?”
周繁昌在楼下接口道:“非常时期,还是要注意安全。汪先生担负着万民的安危。您的安全就是百姓的安全。岂能不多加重视?”
汪精卫听着受用,哈哈大笑,对李士群说:“小周是个可人儿,句句说在我心上。可造之才,可造之才。”
李士群趁势笑道:“故人之子,才情不减乃父,汪先生有此感觉吧?”
汪精卫点头,踱出几步,说:“方仙兄英年弃世,令人慨叹啊。想当年,负笈的老友,日渐凋零,真是世事如梦。明天,替我备下几件礼品,我要去周家祭奠一下这位老同学,老朋友。”
繁昌脸上漾起丝不为人觉察的暗笑,抢先一步下楼去了。他在楼下恰巧和南部、方世成迎面碰上。南部意味深长地盯着他笑笑,说:“周先生来去飘忽,总是行色匆匆。”
繁昌淡淡笑道:“汪先生明天要去寒舍小住,祭奠家父。我这便回去准备准备,以免明天措手不及,怠慢了贵客。”
方世成长长地伸了个懒腰,说:“周兄说的是。凡事均要事先预备,以免仓促应对,反而误事。我这就回沙沟去,整饬一下治安,好好地迎接汪先生的乡村之行。”
这两人同时出了旅社,在天禄街上分道扬镳。一往西去同春里,一向北出城,都是马不停蹄的模样。汪精卫的到来,给他的行事举止上平添了一分加速后的节奏,快而不乱。
(四)
繁昌回到宅内,第一件事是去寻母亲,明确地告知她,明天汪精卫要来周家,一是祭奠亡父,二是可能在宅中过夜。所以,需要腾出个宽敞的地方来给他暂住。周太太迟疑了片刻,说:“宅子前夜刚刚闹过鬼,王管家新近暴死。你怕还不知道吧?”
繁昌听说王管家死了,皱眉一愣,说:“是吗?这么大年纪的人,一夜之间过去的也属寻常。可惜我不在家,不然一定好好给他料理后事。”
周太太低声道:“倘若他来入住,夜间闹鬼出了事,可怎么得了?”
繁昌哼了一声,说:“这倒不怕。明天入住周宅的便衣卫队,起码得百十号人,前后宅子填得满满的,阳气逼人。真鬼也罢,假鬼也好,保管都让他们无所遁形。汪先生又是天子至尊,孤魂野鬼敢来惹他?”
周太太抬眼盯着这个儿子看了半天,说:“随你吧。我没法子阻拦你。但愿周家不要受此牵连,坠入魔障不得翻身了才是。”
繁昌心里有个计较,早就将宅子里安置的方法烂熟于胸。从后宅出来,以此向前经过黑暗无光的老三繁茂的院门外,停步凝视了片刻,忽听见前面巷道中有人咳嗽一声。他心中一动,开口叫道:“老二,是你在家吗?”
那边繁盛在前院亮起灯来,大声笑道:“我当是谁在老三门前作幽幽情思呢,原来是你。你从镇江回来啦。”
繁昌快步过去,笑道:“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我去镇江了,你怎么知道的?”
繁盛站在廊下青石板上,悠然点起根烟来,含笑道:“我虽然经商,但毕竟还是你推荐去方世成那里兼了份闲职的。尽管不理事,但消息还是有的。这家伙厉害不?在海陵地面上,能逐得你老兄狼狈逃逸的人,绝非寻常之辈。”
繁昌佯作笑容,也从兜里抽出根烟来,抽了几口,干笑了几声,说:“我周某人,一两棍子是打不死的。你看我这么不经意地往镇江一走,不就镀了层金子回来了。南部也好,方世成也好,依旧拿我没办法。说句实话,我掌中还是有可以跟他们讨价还价的本钱的。不过时机未到,暂时不拿出来罢了。这些天在海陵城中,我难道是吃干饭坐以待毙之徒?”
第十四章(8)
繁盛幽幽地笑,吐出烟雾在他的头面缭绕、上升,使他的面目隐藏在这层薄暮背后,更显得难以琢磨。他的语音平和,娓娓说道:“明天一早,我便下乡去了。方世成那里,需不需要我替你带个口信?”
繁昌失望道:“你明天不在家里,陪我接待汪先生?”
繁盛摇头,说:“我无意于政治。倘若明天陪你与汪精卫见了面,消息四下里一传,那以后怕就真的不能下乡了。那些神出鬼没的游击队,可不会放过猎杀一个大汉奸的机会。咱们两兄弟,各干各的为好。”
繁昌叹口气,拍拍他的肩膀,说:“那么,咱们就此别过吧。明天一早,我就要准备去迎接汪先生的相关事宜,没工夫送你了。”
这两兄弟相视一笑,各自散去,回房睡觉。
这一夜,周宅中风平浪静,没有任何事情发生。繁昌一觉到天亮后,起身来出门,在门厅里习惯地叫了一声:“王管家!”
门房卧室内应声而出的不是王管家,而是阿虎,讪笑道:“大少爷,王管家归天了。你还不知道吗?”
繁昌回过神来,想了想问:“他是暴死的吗?”
阿虎挠挠头皮,说:“他死得不难看,估计也不难受。就是七窍出了点血。有人说是宿酒呛死的,我也闹不明白。”
繁昌笑了笑,说:“你若明白,你就不是阿虎了。”说完,便和门外守候的护卫们一起走上路口,向文明旅社赶去。
这时候,太阳还在地平线上,月色犹有残存。天禄大街上,隔夜吹落的枯叶遍地皆是,无人问理。繁昌走到益丰粮行附近时,一眼瞥见招牌,油然止步,快步过去。这粮行刚刚开门,尚有半截门板未曾卸下。繁昌举手轻拍两下,问店内的伙计道:“我弟弟周繁盛在不在店中?”
那伙计依稀认出他,躬身行礼道:“周老板下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