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兽派青春第一季北城天空不下雨-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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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了。”
那老头热情地说:“那你把苹果放这里吧,我帮你把烂的挑出来,总不能让病人吃烂苹果,没病也会吃出病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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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填完一堆表格,认证完身份之后,我才得以拎着苹果跟着一个头发乱蓬蓬的医生进去探望大庆,进重犯监狱也没这么困难,可见廉价苹果多么让人深恶痛绝。
精神病院和我想象的大不一样,里面静悄悄的,多数病人脸上挂着纯真的笑容,流口水的也知道自己拿个碗接着,有一本正经跳拉丁舞的,有聚在一起小声讨论哪个护士比较笨的,有撸鼻涕朝医生身上擦的,还有轻轻哼唱革命歌曲我们是共产主义接班人的,就是没有我设想中大喊大叫歇斯底里追着人咬之类的举动。
大庆和几个月前的状态大不相同,看起来比其他人多了一份文气,我见到他的时候他正在给其他病人抑扬顿挫地吟诗:“风卷残云暮雪晴,江湖洗尽柳条轻。”
一个病人举手说:“我知道我知道,这是全唐诗里戎昱先生的霁雪,名句啊,你看它明写风景,实则写的房事,风卷残云表现此事的迫不及待,暮雪晴就是完事了,江湖洗尽说的是两个人光溜溜地躺着,柳条轻比喻事毕后欲仙欲死的状态。”
其余病人附和:“好诗好诗,简直是当代下半身文学之鼻祖。”
大庆得意地挽起袖子,摆了个健美比赛的姿势,众病人又赞叹:“好肌肉啊好肌肉,好一身花团锦簇的腱子肉。”
大庆一挥手说:“可惜世人根本不懂得欣赏这诗与肉,更别提灵魂了。”
众病人仿佛深有感触,齐声叹气:“唉!”
大庆纯真的目光扫过我的脸,却没有再说什么鬼眼狂刀之类的疯话,而是把我当成他的一个教徒,向我点头示意。
我提高手里的苹果向他笑笑,大庆“哦”了一声表示明白,对其他病人说:“送水果的来了,七号,你去收货付钱,人家跑断腿做个小本生意不容易,别跟人还价啊。”
一个病人跑过来拽下病服上的纽扣朝我手里一塞说:“给你钱,不用找了。”然后接过我手里的网兜,走两步又回过来凑在我耳边说,“我准备着手改红楼梦,按照弗罗依德的转移和升华说法,中国人自然的人性被压制,情欲没有正常的途径释放,于是才转移到Se情文学,存着看戏的心,希望别人违背道德,违背礼教,所以说中国人都有窥淫癖,我觉得曹雪芹对这方面刻画得太肤浅了,隐隐约约不好。”
从精神病院出来后我无比自卑,决定当天就发奋图强,开始写小说。
维生素C是好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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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同一切事物的开始,小说的开头起得非常顺利,在这学期的最后两个星期,刨去复习考试外,我竟完成了差不多五万字的小说,也就是我预想中的一半。如果不是我极度满意自己写出来的东西,每写一千字就忍不住从头阅读一遍的话,我想我可能会完成得更多。
我把写好的东西给石韵看,并叮嘱他不许盗版。石韵惊讶地说:“你写这个东西干嘛?”
我正色说:“不谈拯救中国文坛吧,可总得为它尽一份绵薄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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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韵鄙夷地说:“得得得,你不妨碍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就算好了。”
我说:“你怎么能从门缝里看人,你难道翻阅本书后就没有一点点惊艳之感,连精神病院的二百五都生猛得要动《红楼梦》了,还不许我写个先锋小说。”
石韵哈哈大笑说:“就你,别以为踢了一天前锋就成先锋了,你那水平,后卫都不成。”
我说:“谁和你说足球了,正经的,我得靠这书挽回宁萌,要说这事你得负主要责任。”
石韵一听这话,连忙表态:“我看我看,我看还不成吗!”
三天后石韵把书稿送回来,一拍桌子说:“兄弟,成!我都看硬了!就算出版后别人不买,那阳痿的每人来一本也可观呀,你想想中国十几亿人民,有多少个阳痿啊!壮观呐!”
我说:“那要是出版了我无论如何得先给您送一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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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几天宁萌看到我形同陌路,每次我都想追过去解释,可就是迈不开脚步。姜妮从石韵那里知道了这件事后,打电话跟我说要自己去找宁萌解释,也同样被我一口回绝。
电视里这种情况还看得少了?哪个不是越解释越一塌糊涂。
我想还是一切顺其自然吧,等宁萌回过神来再说。时间是块橡皮擦,过完这个暑假,该擦掉的应该全擦掉了,一切都会从头开始。何况我还有这本书,这可是特别为她写的,我自己看着都感动落泪,就不信她是铁石心肠。
这世界上用心良苦的男人不多,怎么着也得算我一个。
宁萌放假回家的时候我在车站对面的红茶坊坐着,看着广场上身材弱小的她吃力地拖着行李箱,阳光在她身后拉出一个长而孤独的阴影,我的泪水夺眶而出,喃喃自言自语:“宁萌,我爱你。”
我身后一个服务员大声向吧台吆喝:“给五号桌的客人加片柠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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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要补考,那个暑假我索性留在了学校。我找到一份不错的假期兼职,帮人家看租书铺子。铺子老板因为假期生意比较清淡,便回老家抱老婆去了。
他将铺子托付给我,申明不付工钱,这期间租书所得就是我的收入。我当时很奇怪地问他:“那你不会干脆锁上门回家?”
他说:“我还没和你谈条件呢,你要为我做的事就是保持铺子整洁干净,决不能让书刊蒙上灰尘。”
我恍然大悟:“原来你是找了个免费清洁工啊。”
这间租书铺羞答答躲在后门一溜儿水果摊中间,灰仆仆一个小门面,不留神发现不了。里面用木板搭了个休息睡觉的小阁楼,木栏杆木楼梯木扶手,看起来古色古香,但就是和这铺子里出租的书刊一样,有点潮湿阴暗,因此一点也不辜负“子夜书吧”这个店名。
租书的人比起买水果的人来要少得多,这其中还有办过月租卡不租白不租、租了我还无法收钱的,因此我每天的收入只够到对面叫两顿盒饭,还是炒一个素菜的那种,等于勉强混个饱。要想提高生活质量,偶尔加加餐,在饭后再来个水果什么的,不偷偷把这里的书卖给收废品的只怕办不到。
从租书的人群中我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那就是读小说的多半是民工,大学生来租的基本上是漫画,这让我百思不得其解,深深感叹自己落后于潮流。
我基本上每天都整日价耗在这个书铺中,边打理店铺边写我的小说。从五万字朝后小说写得举步维坚,我既找不出峰回路转,也寻不到节奏高潮,就好比明白了套路,知道了拳谱,自己却打不出这套拳法来。
那几日我日日苦闷,憋小说憋得起了一脸青春痘。隔壁卖水果的外地大妈每次看见我就说:“娃呀,你看看你,皮下脂肪过剩,堆积堵塞毛孔,你得补维生素C呀,维生素C是好东西,你不是塞毛孔了吗,娃呀,这毛孔好有一比,那就是脸上的下水道,下水道不通,那哪成呢,这维生素C呀,就是掏下水道的,来,买两斤桔子吧。”
做生意真难!
这更坚定了我写书的决心,就算憋得脚底板上都爆发青春痘,我也得把这本书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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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暑假,我几乎将子夜书吧里的书读了个遍,热衷于把别的小说中的精华借鉴到我的小说中,连漫画也不放过。结果我慢慢发现,自己小说中的宁萌已经渐渐和现实脱离,拉远,变得再不是我熟悉的那个宁萌。更糟糕的是,我和书中自己创造出来的宁萌越来越心心相印,为她欢喜为她愁,而关于下半身的描写则越来越隐晦,甚至秘而不宣。
暑假快结束的时候,我的小说也接近收尾完工,看着桌子上厚厚的一叠书稿,心中半点成就感也没有,原来意义上的先锋,在我的描述中荒废流失,使它看起来更像一个浮躁的幻想故事,而不是我原本想要的情Se大作。
鸭里夹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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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暑假,除了小说以外我只能记得一根冰棍,那根冰棍历久不衰,在我记忆里永不融化,闪闪发光,让我怀疑自己对待女朋友的感情还比不上喜欢一根冰棍。
那是个热得很反动的天,我跑出书吧到斜对面的小卖部买了一根最便宜的绿豆冰棍。撕开包装袋的时候,发觉那花花绿绿的塑料袋印着一行字“来自意大利风格”,当时就把我吓了一跳,立刻对那冰棍肃然起敬,将之提起来反复端详,推敲研究揣摩,眼拙!觉得它就一根平常冰棍,不过面对这耸人听闻的新口味倒有点不知如何下口,生怕方式不对委屈了味道,于是问老板:“没听说过绿豆冰棍有这个品种呀,这玩意居然还能玩出个意味?”
小卖部老板拿白眼翻了我一下,没听明白我说的意味是意式风味的意思,辩解说:“今儿刚拿回来的怎么会有异味!”
我指着那行字戳到老板面前,老板吓得向后一缩,这回翻了两下白眼,看我仿佛刚从精神病院里跑出来,他已有捡个破碗来接我嘴角的啐沫以防止滴落在他冰箱上的冲动了。不过见我双眼贼亮,眨巴眨巴地不象二百五,他接过包装看了一眼对我说:“屁,你管他!你吃冰棍呢还是冰棍吃你!”
等于没说!想想这厂家也真够负责的,做根冰棍也远赴意大利取经。照这么严谨的作风发展下去,以后我们多半会看到这种广告词:大婶水饺,来自巴布亚新几内亚的风味;蓝星二锅头,让你想起约旦哈希姆王国的阳光;宝宝牌蚊帐,爱斯基摩人的选择……生活真是多姿多彩。
不过我还是挺满足的,这么热的天吃到了一根来自意大利风格的绿豆冰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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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学前两天的一个晚上,我结束子夜书吧的营业,感觉饿得不行,准备到对面吃点儿夜宵。对面饭铺里有一大桌人正吃到兴头上,大喊大叫,酒瓶子滚了一地,每逢上菜他们就一齐大喊:“鸭里夹毒。”
弄得听不懂日语的老板一迭连声对这帮汉奸说:“放心放心,刚杀的,没毒。”
我在角落里坐下来要了个扬州炒饭,老板说:“你等会儿,我炒完俩菜再给你炒。”
我说:“好。”低头构思小说的结尾。
我坐下不到三分种,听到那帮人说了四次“老板再加个菜”,我的那碗炒饭像浩月球队的冠军梦一样遥不可及,我站起来说:“老板,炒饭不要了。”
老板说:“对不住呀对不住,今天太忙了,你明天来我给你炒双份的。”
我正欲反驳“双份的给我也吃不了不如来份精致的”,就听到有人喊我的名字,热气蔼蔼的桌子上一个人腾云驾雾似地冒起来,我一看,想躲来不及,只得硬着头皮说:“姜姐,原来是你们啊。”
姜妮说:“这是我们日语班毕业聚会,东子来来来,一块吃。”然后她对其他人说,“娃打死娃,这是我干弟弟。”
众汉奸招魂似地热情招手,都说:“快来快来,姜妮的干弟弟就是我们大家的干弟弟。”
我看几个中年男子目光迷离,眼神里都快流淌着精子的味道,差一点说成姜妮的干弟弟就是我的干舅子,实在叫人不太放心,被迫暂时变节,打入他们内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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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桌酒喝到后来形成两极分化,女的嗓门像男的,男的嗓门像女的。除了我这个外来人员,醉了的都是好汉,没醉的全是色狼。
几个色狼头脑清醒,眼睛发亮,物色着各自的猎物,虚情假意美其名曰要送对方回家,好像那几个瘫在桌腿下的男人和两个比男人还男人的英雌根本没有家一样。
一个眼镜片比脸皮还厚的家伙照着姜妮的胸脯冲过来搀扶,姜妮还算清醒,拦住他说:“不劳赵经理,我和我干弟弟一起。”
那姓赵的冷笑说:“干弟弟……嘿嘿。”目光在我和姜妮身上瞄来瞄去。我猜想这家伙肯定躲在眼镜片后作龌龊的分析想象,这念头让我自己也禁不住浑身发烫。
和姜妮走出店外,我问姜姐:“咱们去哪儿?”
姜妮不答话,“噢”地一声呈放射状扇形呕吐起来,她这不宣而战带来两个后果,她湿身了,和我也湿身了。我将身上粘稠的块状物体抖落,心中为那个赵经理少跑一次干洗店庆幸。
我死命扶住姜妮,发现她吐出的仿佛不是污秽而是钢筋,吐了几下后,全身失去支撑,像被抽去了骨头,被子一般盖在我肩膀上。
无奈之下,我只得将这堆分量十足的棉花扛到子夜书吧,书吧里有毛巾热水,我脱掉馊臭的衣裤擦干净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