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志异-第1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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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能有好日子过,想不到京城局势风云突变,风无候本就不是最得宠的皇子,如今地位和权势更是一落千丈。自己此番进京若能保住山东的位子已是天大的幸事,万一调一个苦缺那便是再寻门路都来不及了。
因此,郭汉谨进京的途中是快马扬鞭,恨不得插翅飞到那里,原本要用去一个多月的路程,他仅仅用了二十三天便抵达了京城。虽然只是在甘肃为官一年多时间,但风无痕几乎是认不出他了,不仅头发干枯,人也仿佛瘦小了一半似的,面上已是留下了如同刀刻一般的皱纹。换了旁人,怎都不会相信此人几年前还是一副白净的模样。
“汉卿,真是苦了你了。”风无痕情知郭汉谨一去吏部报到之后便先造访自己的府邸,心下也有些感触,甚至还夹杂着一丝愧疚,“甘肃乃苦寒之地,因此布政使一职向来是乏人应征,本王若非迫不得已,也不会向皇上保奏,让你戴罪立功。所幸你为官谨慎,风评也相当不错,这次也许就能换一个差事了。“郭汉谨的身子已是有些哆嗦,尽管早知道事情如此,但经风无痕这么明确地说出来。他还是几乎难以自制。“殿下,若非您屡次相助,下官早就只能回乡务农了。大恩不言谢。请受下官一拜!“言罢就伏跪于地,深深俯首叩头。“汉卿!”风无痕想不到郭汉谨竟会突然作此姿态。心中一惊,慌忙将他扶了起来,“当年福建之事你是遭了池鱼之殃,那帮凶手本是冲着本王来的,谁料本王侥幸逃过一劫。却竟连累了你和纶伦。说起来你们俩也是替人受过,该是本王感谢你们才是。”风无痕略有些心痛地看着郭汉谨苍老的模样,“本想让你起复后寻一个好缺,但一来从头开始太过缓慢,二来你居官多年,再为一介小吏也不合适,本王这才向父皇荐了你地甘肃布政使。纶伦如今也是重新归了老本行,不过在淅江按察使任上却比你舒心得多。”
郭汉谨含笑点头,这才和风无痕分宾主坐下,闲话起甘肃的风情来。他是获罪起复的人。初到那里也不甚顺心,幸亏风无痕早知会了西北大营地风无方,托他不时照应一下。那帮地方官员也皆是趋炎附势的小人。打探清楚这位布政使地底细后,顿时全丢了那幅难看的嘴脸,办事殷勤自不在话下。甚至还有不少人试图通过郭汉谨巴结上京城的萧家,毕竟甘肃的缺实在清苦。因此都想设法挪一挪位置。
两人谈了好一阵子,郭汉谨方才明白如今京城的局势,脸色也随之凝重了下来。他和卢思芒本不是什么清官,在福建地时候地皮也刮得不少,不过自从投靠了这位七殿下后,银钱方面没了后顾之忧,事事也就以大局为重。若是换了从前,他定是将四川布政使的位子视作捞钱的大好机会,如今却是感觉到了一种沉重的压力。
“好了,汉卿,谋划的事情本王自会慢慢商议,至于你却要好生作一番打算才是。”风无痕见郭汉谨似乎有些疲惫,也就不欲多说,“四川的局面到时本王再和你细说,你紧赶着来京城也着实辛苦了,回去暂歇一晚,免得面圣时没了精神。”
郭汉谨也实在倦到了极点,若非心头还有一点迫切的希望撑着,早就一头倒下睡去了。听得风无痕这句话,他也不再客气,恭恭敬敬地辞了出去。临出门时,他却正好碰见了陈令诚,这位正牌名的太医饶有兴味地瞧了郭汉谨好一阵子,这才开口道:“郭大人,老夫看你脸色晦暗,五脏六腑似乎都保养得不甚好,回去可得好生调养一阵子,否则到时日理万机可是撑不住的。”
郭汉谨哭笑不得地点点头,心中却有一点窃喜,若非风无痕在陈令诚面前露过口风,他也不会遭人调笑。如此看来,那事情恐怕真能有七八分的希望。一股晕眩之感不停地冲击着本就疲累不堪地郭汉谨,因此他也顾不上再说什么客套话,拱手为礼后便匆匆离去。
“这家伙的官瘾还是这么厉害!”陈令诚一进正厅便撂出这么一句话,“看来殿下真是没找错人,若是常人,放了甘肃那种地方,心中说不定会怀恨在心,如今看来,郭汉谨虽不是清官,却是一等一的能员。就看这一年多来他地头发都有些灰白的模样,可见是花费了不少功夫的。”
风无痕连连点头,显然认可了陈令诚的话,随即想到了另一件事,忙询问起其他几位进京述职地官员情况来。萧云朝此次完全是有备而上,事先就作好了相当的打算,因此爽快地答应了风无痕。若是不能将郭汉谨调到四川,也会设法为他转一任肥缺,因此风无痕也想从这些官员中挑出一个人选。为了防止冲击到过于强势的官吏,这个人必须要好下手才行。
闵致远丝毫不觉自己已经成了别人谋划的对象,一路行来不紧不慢,看在那些随从眼里便颇有几分拖延时间的感觉。不过他也知道轻重,吏部的文书上写着令他七月二十日之前赶到京城,现在正值酷暑,只要能准时进京,路上多耽误几天便没什么打紧的。
等到他前往吏部报到时,方才发现自己竟落在了最后一个,无论是甘肃布政使郭汉谨还是江苏布政使左凡琛,亦或是另两省的巡抚,全都比他到得早。吏部左侍郎米经复虽然仍是带着那一成不变的笑脸,言语中却是让他心惊胆战。
“闵大人,这大热天的,路上怕是不好走吧?如今看来山东似乎太过偏远,闵大人这几年在那边却是受委屈了。”直到出了吏部衙门,米经复皮笑肉不笑的说辞仍在闵致远耳边响着。空穴来风必有因,他不是傻子,自然能听出别人要拿他开刀的感觉,因此只得忐忑不安地朝风无候的府邸赶去。
对于闵致远这个人,风无候虽然给了他很多机会,明面上却始终待他淡淡的。周严曾经问过这位皇子其中原由,风无候只是回答了一句话:“闵致远其人,贪婪却有智,可以用而不可信,只有给他一种疏离的感觉,内中却牢牢控制住他,才可能将其用在妙处而不伤自身。”
此时此刻,风无候面对闵致远不安的脸色和试探,神情却轻松得很。“达方,本王看你是过于疑神疑鬼了,本王手下没有几个出色的官员,也就是你还算争气,一步步挣到了布政使的位子。平常考评,本王也向吏部打过招呼,他们不至于连这一点都不明白。萧家如今虽然势大,但还不至于把持朝政。地方大员调任或是升转,毕竟还需父皇点头,他们想要一手遮天的话是不可能的。”
闵致远不停地点着头,心中的大石却始终没有放下。他知道这个主儿向来是举重若轻,自己在他眼中的分量如何,并不是“出色”两字就能够形容。这些天潢贵胄都是一个理儿,要用你的时候能将你捧到天上,但他们要是想废弃一枚棋子,那便如同天罗地网,根本没法逃避。
“殿下所言极是,是下官多虑了。”闵致远的脸上挂着谦卑的笑意,“下官从山东来,也没什么好东西可以孝敬殿下的,都是一些土特产,还请殿下笑纳。”他偷眼觑了觑风无候的脸色,见主子微微点头后,这才起身吩咐早就候在厅外的几个下人将东西抬了上来。
风无候瞥着下面的几个黑漆漆的大箱子,不置可否地努努嘴,也没出口问是什么东西。“达方,既然你如此有心,本王也就不客气了。”他随口唤了身边侍立的贴身长随,令他找人先把东西送到库房上,然后交由周严去处置。
看着几个身强力壮的小厮将东西抬了下去,风无候方才继续道:
“你这次进京述职的事本王会替你盯着,不用过分操心。好歹本王还担着个亲王的名分,吏部也不会为这点小事拂了面子。你一路也辛苦了,尽管回去歇息就是,万事有本王担待。”言罢便端起了身旁的茶盏。
闵致远见了这送客的意思,忙站起身来,又打叠了一堆逢迎话送出去,这才躬身告退。辞出门外时,他方才感觉自己的官服竟似从水里捞出来一般,全数湿透了,想来开始在厅上便早已失仪。几个贴身奴仆见主子如此狼狈的模样,心下都诧异不已。
直到上了官轿,闵致远才好生擦拭了一下额上的汗水,尽管厅里摆放着众多冰盆,但这般言语交锋下来真是比打仗还累。谁说四皇子不学无术,根本就是胡说八道,妄自揣测!天家子弟若是等闲,早就在夺嫡之争中败下阵来,只希望他能撑到最后,那说不定自己还能更进一步,毕竟冷门皇子身登大宝的经历也曾发生过。想到这里,他不禁眯起眼睛乐呵呵地暗笑起来。
· 第五卷 党争 ·
~第二十三章 灭口~
泰慊同被软禁在府中已经足足几个月了,尽管家中还是那些使惯的下人,但从他们躲闪的目光中,这位曾经在四川呼风唤雨的巡抚大人还是感觉到了一种末日将近的感觉。四川总督郝渊盛是个弥勒佛似的好好先生,等闲不插手民政,只是约束军营,时而配合一下西北军营的动向而已。正是因为如此,有萧云朝作为后援的他才是四川真正的土皇帝。
若非那帐簿失踪,他也不会如此恐惧,只恨那个一向倚为臂助的师爷竟然在关键时刻携了东西外逃。他实在弄不明白,钱这东西是世间第一妙物,居然有人无动于衷?在他全力追缉之下,人是找了回来,可东西却再也没了踪影。直到今日,他还是无法确定帐簿是否已经流传了出去。
泰慊同知道,自己还是太贪心了,萧家那边对自己一直都是倚重有加,自己也巴结得不错,换作旁人有这么一棵大树,又怎会另投他主?
可是,他永远忘不了三皇子风无言那无处不在的劝说,什么萧家势大,自己只是锦上添花,是否存在都无关紧要:什么幼弟赢弱,不足以托付国事;什么贤王良臣,共理国事……就是这么一番推心置腹的交谈和无数的承诺之后,自己动摇了,秘密投向了这位号称“贤王”的殿下麾下,没有人知道,除了风无言自己。
泰慊同茫然地曝晒在阳光下,丝毫未觉身上淌下的汗水。此时此刻,他恨不得时光倒转到几年之前。如果萧云朝不知道他脚踏两只船的内情,说不定还会拉他一把,但若是被发现了……他几乎无法想象那位国舅爷暴怒地神情。
剧烈的阳光下。他已经觉得头晕目眩,但仍旧没有回房的意思。
几个伺候已久地贴身长随靠上前来,想要将老爷搀扶回房,却被他一把挥了出去。“滚开!用不着你们多事,我自有分寸!”尽管已经卸下了官职,但泰慊同为官多年。余威尚在,几个长随只能行了一礼,讪讪地退了开去。
倘若能逃过一死,流放边疆或是囚禁牢狱,自己何时才能看见这天府之国的阳光?泰慊同眯着眼睛看着湛蓝没有一丝云彩地天空,一股难以抗拒的晕眩感立刻冲了过来,终究是老了。多年养尊处优的泰慊同从未在烈日下站这么久,他实在有些吃不消了,身子也摇摇欲坠起来。
本就在旁边伺候的几个下人连忙冲了上来,一把托住了老爷的身子。四人合力将泰慊同抬到了花厅地春凳上。一个机灵的小厮赶着从房中取出了西夷进贡的香水,小心翼翼地抹在老爷的太阳穴上。泰慊同终于醒转了过来,神色间却仍是一片茫然。以几乎微不可闻的声音吩咐道:“你们都退下,我要静一静。”
几个下人面面相觑了一阵,终于还是依着主子的意思,一个个蹑手蹑脚地退出了花厅。只余了泰慊同一人孤零零地躺在春凳上发呆。府里早就传说老爷是躲不过这一灾了,若非泰夫人刘氏大力压着,恐怕流言蜚语还要猛烈。即便如此,有着别样心思的人还是不少。毕竟,这要是查抄泰府,他们这些当奴才的就得全部造进册子,届时还不知发落到哪个主子手里。这些往日在府里过惯了好日子的下人怎会没有恐慌,若非门外有大队官兵看着,就算泰府给他们开了赎身文书也跑不出去,恐怕早就有人开溜了。
即便如此,府里还是得有人出门采买,但出去的人身边总是跟着几个虎背熊腰地兵卒。本来总督郝渊盛衡量再三,派了几个人往府中送些时蔬肉食什么的,但泰慊同口味刁得很,厨子烹饪的东西稍有不合口味,便以绝食要挟。郝渊盛无奈之下,送菜之余,只能让泰府地厨子亲自出来采买专供泰慊同食用的菜蔬,不过护送的兵卒可是一点不含糊,全是身手敏捷的老手。
厨子钱鬼提着菜篮,心不在焉地走在集市上,不时装模作样地挑拣着各色蔬菜肉食,他地心神早就放在了早几天的离奇遭遇上。那次,护送的兵卒不小心一个疏忽,让一个路人撞翻了整个菜篮,手忙脚乱地收拾完之后,回府却已经晚了。在准备午饭的时候,他从菜篮子里找到了一枚玉坠,不用细看,他便分辨出那是自己送给老婆的东西,当下就出了一身冷汗。
他之所以被人称为钱鬼,就是因为他为人嗜钱如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