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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9章

奋斗在新明朝-第1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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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脑中不由得响起上辈子耳熟能详的经典唱词——这草包,倒是一堵挡风的墙……

好罢,他正要去问一问,太后给自己的赏赐为何迟迟不落实,在宫中找两个美貌小娘子就这么困难?

从卢府出来,李佑去了内阁。将今日奏章分拣完毕,抬头看日,已经西斜。便出了宫,朝东而去,直奔驸马宅邸。

一路无话,李佑进了驸马府,门官迎接道:“驸马爷在书房等李大人多时了。”

此后门官便将李佑领到后花园边上的书房里。林驸马坐于里屋榻上,挨着火盆胡乱翻书,等李佑进来,卷起书本对屋中帷幕点了点。

李佑会意,掀起帘子到了后面,自己找地方坐了。不多时,帘幕微动,闪进一个红艳艳的人影,正是长公主。

归德千岁斜对而坐,距离很近,李佑感到阵阵独特的清香飘进鼻中,施礼时忍不住调戏道:“朱娘子身上香气好生不错,小生真是闻所未闻,不知用的是什么料……”

啪!板起脸的长公主轻轻拍案叱道:“不要油嘴滑舌!亦不要卖弄你在妓家打滚的那套!你以我为何种人!”

李佑大感没趣,只坐着随便拱手道:“殿下相召有何见教?”

归德千岁先表扬李佑道:“听说李大人近日珍惜羽毛,修身自爱,绝迹娼家,品行端良,甚为可慰可喜。”

“不敢不敢。”李佑谦虚道,心里正想着讨要两个宫女之事时,忽见千岁殿下从袖中翻出张写了字的白纸递过来。

李佑接到手里阅之,发现这居然是一篇弹劾他的文章,内容无非是那些小罪名,外加道德品质极差和无视法司之类的话。不过全文没头没尾的,像是匆忙写就。

他疑惑的抬头看向长公主,问道:“这是什么?”

“此乃抄出来的密疏,由都察院河南道御史联名而奏于母后。”

李中书闻言震动,原来这就是今天正题了。

密疏,也叫密揭,顾名思义就是秘密奏疏。它不同于普通奏章,乃是装在套中密封好直接送到君前(目前是慈圣太后),然后当面开拆,理论上只有读者知道其内容。

当然,不是每个人都有资格上密疏的,也不是每件事都有资格上密疏的。御史便是有资格上密疏的官员之一,弹劾如需保密自然也可以上密疏。

除了密疏之外,更值得注意的是,居然是一些御史联名,这与单人上疏又不一样了。

单人上疏,还可以看做偶然事件,毕竟御史老爷们也是有任务要求的,不找点人和事弹劾几下便是失职。所以很多时候躺着也中箭是可以理解,被弹劾了不必过于敏感。

但联名上疏,性质又不一样了,不再是偶发性、常规性事件。即使朝政小白如李佑者,也懂得背后的意思,这不是一个人在战斗,这代表了一股势力,必定有人在串联纠合。

河南道上次传他过堂,可以看做是消息不灵通,晓得太后已经许他复职。那么现在追究不放,又造出什么蔑视法司之类的罪名,怎么可能没人指使。

既然成了势,那问题就大了,李佑暗叹,国朝言官马蜂阵很不好惹的。他苦思道,又是谁在背后操纵此事?

对了,密疏只有太后可以阅览,怎能被归德千岁抄出一份来?

看着眼前风华别致的美人,心念连连急闪,李佑迅速判断出了真相,既失望又愤怒……

这一出不是长公主自导自演的又能是谁,何况千岁殿下还是有前科的。

上月底在文华殿事件后,殿下也曾指使过一些言官攻击他,企图借此逼他就范,不过他求了钱皇商帮忙而逃出魔掌,这回明显是故技重施啊。

是不是还要有下次,下下次,下下下次?那夜谈心都白谈了,转眼之间仍然继续威压强逼么?难道真的最是无情帝王家?

越想越怒,感觉气冲斗牛压制不住,李佑拍案而起道:“又是这样!又是这样!殿下究竟要本官怎样?有本事就直接将本官削职为民,发配边疆!”

遭了!话才出口李佑便后悔了,为官者怎么能够如此冲动?失态,失态啊,冲动是魔鬼来着,有话好好说才是正理。

归德千岁面容本是很平静,经过李佑口水洗礼后倏地剧烈变幻,抖动了几下又勉强回复到雍容常态。只是在看不到的袖中,她那紧攥的指甲已经深深嵌入手掌心的肉里。

她闭目徐徐呼吸一口气,睁开眼后,眸子爆亮到令人心寒,逐渐由红泛白失去血色的嘴唇中吐出四个字:“你给我滚!”

林驸马在外面听到动静,从帷幕中探出头来,好奇的进行围观。

李佑愕然,千岁殿下这又发的哪门子火,难道只许她威逼,还不许他反抗了?他一时感到下不了台,挥袖便走,人家都说滚了,还留着干嘛?

第244章 风云变幻

话说李中书被归德千岁气到一怒离府,林驸马便作为主人送客,其实主要是为了欣赏李大人的郁闷表情。

这太好看了,林驸马不知不觉一直将李佑送出大门,惜惜而别,很有种礼贤下士的样子。一般人哪里当得起驸马爷如此相送?至少也得是尚书级别,今天真破例了。

立在大门,李佑有点后悔。无数小白教材里都写着,政治意味着妥协(前提是你摆不平对方),自己方才的表现委实不够成熟。

去吃回头草?算了,在女人面前丢不起那脸面。李佑心里又自我安慰道,若能借此与长公主一刀两断,也未必就是坏事了,免得整日在内廷外朝之间作艰难的抉择。

记起上月底那个同样寒冷的夜里,身着男装曳撒的千岁殿下回头对他说“后会有期”,对此他很是小小的期待了一下。现在看来根本不值得期待,还是后会无期的好。

但胸中这口闷气总是挥之不去,李佑便从地上捡起个锐利的石片,借着月光与灯光,在驸马府朱漆大门上用力画字道:虚江李佑与林驸马绝交重写半阙拟古木兰辞,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写毕抛掉瓦片,大笑三声离去。

次日有人来拜访林驸马时,看到门上痕迹,对主人唏嘘道:“原以为此词写男女决绝之情,却都流于表面了。今日方知暗喻好友绝交深意,比拟的妙哉!林贤弟要留名传世了!对了,这扇门板送与在下如何?”

你才流于表面!其实这就是男女决绝之意!林驸马只能无语的将心事藏于胸中。当然,门板肯定不能送的,因为这根本就不属于他,也不归他处置。

后话不提,却说李佑回到家中,再思及自家被弹劾之事,李佑忍不住在心里批评了赵良仁老大人几句。这位老大人身为左都御史,对御史言官的掌控力很成问题呐,难道是上任时间短的原因?

许天官比赵老大年轻数岁都已然是吏部尚书,下一步只等着众望所归入阁拜相。而赵老大今年才刚刚做上同级别的左都御史,甚至为了这个左都御史,连自己的弟弟都压制在家里以避开言论。相较之下,做人差距真大。

其实这也是李佑求全责备了。无论是谁来担任左都御史,也不可能彻底掌握住全部言官的嘴皮子。京师里科道官数量级在一百五十个左右,来自于天南地北五湖四海,大都以清流自诩,谁有本事全都管的住?除非他带有主角光环。

况且科道言官很大程度上就是舆论风向,出于某种心照不宣的原则,朝廷不会让一个能够彻底掌控言官的人担任左都御史的。不然出现舆论一言堂,岂不有蒙蔽圣听的可能?

李佑埋怨完赵良仁,又担忧弹劾这件事该怎么应对?那些言官们抓住停职待勘里的这个勘字不放,很是烦人。自己被袁阁老当众点出一堆所谓劣迹,也真授别人以柄了。

想到袁阁老,李中书忽然有了主意,所以不必去麻烦诸位靠山了。况且去请各位大佬们出面效果也难说,即便你权势熏天摆平了一百四十九个言官,但只要有一个人不要命的弹劾你,那还是弹劾……

横的怕楞的,楞的怕不要命的,这条规则在官场中个别时候也通用。当年单枪匹马的海瑞海青天便是这般让大家无可奈何的。

次日初九,是有早朝的日子,一切照旧,走了一遍形式。朝会结束后,慈圣太后有谕,于武英殿面见大臣。

二百多年前,朝会人多口杂丧失决策功能后,君臣面议就成了一种取代朝会的决策形式。这个人员范围小了很多,一般都是大学士九卿之流,朝会结束后有要事奏报的人也可以参加,某种程度上也相当于廷议了。

不过自成化朝起,就连这种君臣面议也成了一种奢望,除了偶有如孝宗、毅宗皇帝,多数情况下都是君门万里、天颜难见。

到了如今景和朝,代天子秉政的慈圣太后贤明有德,倚重大臣,所以时常在武英殿召集群臣面议断事。大概是上个月过圣寿节积压了一些政务的原因,所以今天太后在早朝后临武英殿视事。

李大人作为分票中书,须得熟知政事走向,此时也有幸进入武英殿,位于班列最末尾。

殿中一层细细珠帘,将慈圣太后与群臣隔开。瞧了个新鲜的李佑想道,这也算那传说中的垂帘听政罢。

太后临殿,群臣礼毕不用赘述。

议事时先是定了近期几件迟迟不决之事,内阁方面屡屡由袁阁老应答,因为这些事务都是比较疑难的,所以被李佑毫不客气的分给了袁阁老。

眼里看着袁阁老一次又一次的出列奏对和接旨,仿佛内阁之首般的风头,李佑心里五味杂陈,是他亲手造成了这一切啊。

无论袁阁老水平是高是低,政务办的是好是坏,即便差到招来一片骂声,可只要今后这个场面持续下去,那真成了给袁阁老造势了……

中书舍人毕竟只是中书舍人,大学士毕竟还是大学士,李佑暗暗摇头叹道。以此事可以看出自己的见识和境界仍是不足,陶醉于打压阁老的虚荣有何实际意义?

看来以后要变一变了,李大人正满心琢磨如何推行修正主义路线时,太后命内监传示一封奏疏。每个重臣看过后,都不约而同瞄了一眼最近颇有几分风光的内廷新人李佑。

再蠢的人也猜得出奏疏内容了,李佑可以肯定必然就是昨天在驸马府看到的那篇。

有河南道监察御史出列道:“诚如疏中所言,李佑行有劣迹,骤列中枢,圣裁待勘。我河南道至今传贴半月,拒不至堂,此乃骄狂无法之状!臣王启年等再伏乞圣裁!”

聪明人都听得出来,这里有几分文字游戏的味道了。太后确实有过停职待勘之谕,后来又将李佑复职。但从文字角度说,复职了只代表不停职,没说不勘了,不然应该是复职停勘。

多少年来,朝廷谕令中只要复职就表示停职待堪这个处分都取消了,大家印象里也一直这样认为。什么勘不勘的,本就是个过场,没谁咬文嚼字的抓这个漏洞,却不料今天出了一个异常,其中有内幕啊。

被当廷弹劾的李佑眼观鼻、鼻观心、气沉丹田,静立不语。此时说什么都没用,关键要先看太后的态度,只要她老人家口吐一句“就此停勘”,那就什么事都没了。

但李佑估计,这句话对言官有些简单粗暴,出于政治正确需要太后不会轻易说出来的,他的分量也不够让太后如此说。

又有吏科给事中出列奏道:“臣也同议,佞人幸进,一朝势起,为祸于内廷,作乱于庙堂(以下省略三百字)……”

李大人脸皮再厚也被骂的挺不住了,只好不情不愿的移步出列,按惯例免冠叩首,以示待罪。

言官一旦成群结势,属于什么兆头?殿内诸公无不是宦海中的老手,谁不晓得。此时最幸灾乐祸的莫过于袁阁老了,心中大爽。暗道恶人还需恶人磨,李小贼你也有今天!即便老夫制不了你,也有其他正直的人看不惯你!

太后没有按惯例先征求各位大臣意见,却在帘后命令道:“着李佑廷前自辩。”

李佑当即高声道:“三人成虎之词,臣势孤莫辩,唯请圣断!另臣有不明之处,当日袁阁老与下臣同受圣裁,为何台垣诸君只以下臣为意,而对阁老视若无睹有眼如盲乎?此何以服人心!”

听到李佑没有为自己辩解,却忽然扯出了袁阁老,众人这才记起,似乎当初袁阁老与李佑一起受的罚,罪名都一样的。

同是停职待堪,这些言官只敢抓住小小的七品中书舍人不放,却对大学士阁老不管不顾,确实是欺软怕硬的难看样子。

正乐不可支看仇家笑话的袁阁老脸色骤然大变,若不是在殿上怕失仪,他肯定要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揪住李佑狂骂一通。不愧是无耻之徒!自己倒了霉也不忘拉老夫一起下水!什么素质!?

几位心机最深的大佬稍稍思索都心知肚明了。李佑攀扯袁阁老绝非无的放矢,很明显,他这是意欲绑架袁阁老,要倒霉一起倒霉,要平安一起平安。

如果说朝廷处置一个七品官可以随随便便任意为之的话,那么处置一个大学士,可就不是那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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