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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0章

奋斗在新明朝-第3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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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女官走到李佑面前,微微袖手躬身,轻声道:“见过李大人,近日听人说李大人是虚江人,妾身亦是,今日便斗胆请大人留步。多有冒昧之处,还求李大人宽恕。”

第520章 陆大使进吏部

一听到对方的话,李佑心下了然,这是要求到他帮忙了。

至于她自承是同乡,李佑倒不奇怪,因为国朝宫中女官按习惯多选自苏、杭二府,这两地识文断字的女人比较多。也就是说,至少半数女官是苏州人,有个籍贯虚江县的实在不值得大惊小怪。

李佑侧头看去,却发现陆大使不知何时已经主动走到道路对面的货摊边上翻看货物,让李佑对他的满意又增加了几分。

李大人既不热情又不冷淡,以平常语气问道:“不妨,你唤住本官,却是为了何事?”

那女官不急不缓娓娓道来,别有雍容风度,“妾身二十岁上守寡在家,当时大内在民间选取女官,妾身得以入选,至今已经十余年矣。如今久居深宫,与外音讯不通,无路可传递,故乡亲人近况一概不知。直至今日在内市幸遇李大人,祈望李大人念这同乡之情,代替妾身打听故旧消息,不胜感激。”

李佑想了想,若是举手之劳犯不着得罪她,便道:“虚江至京师两三千里,往来消息传递多有不便,本官若遇到南下之人,自然可委托他帮你打探。但本官有话在先,传递口头消息可以,但不可传递书信,以免被弹劾交通内宫。”

女官又微微屈膝道:“谢过李大人大恩大德,妾身铭感五内。”

李佑记下姓名线索后,与陆元广出了东安门,招呼轿辇随从,朝吏部而去。这段路程并不长,没多久就到了。

吏部外面人头攒动,这几天刚刚结束了一轮大选,正公布官员名单。否则李佑想来找人也找不到人,因为大选期间,吏部从天官到文选司,各自都紧闭门户,绝对不见客(其实绝对这个词挺值得商榷)。

李佑昂首挺胸穿过人群,进了吏部前院大堂。他环视堂中,发现在大堂里办公的吏员都是相识的,便抬手抱拳打了一圈礼,随后穿堂而过,要继续向里面行去。

李大人在吏部是老脸面老熟人老客户了,都晓得他与本部渊源很深,所以随他怎么走动也没人管。

但李大人身后还有个陆元广跟随,陆大使选官时到过这吏部前堂办手续,但也仅仅就是到过前堂而已。

掌握天下大多数官员命运的吏部内院对他这个举人出身的九品芝麻官而言,是异常神秘而又高不可攀的,一顾莫名的卑微感在心里不断滚动。

李佑大摇大摆向里面迈步,本来一直跟随走的陆大使却立定没动,两腿像灌了铅,怎么也迈不出去。

那李大人什么也没有与他说清楚,他糊里糊涂的就跟着走到了这里。他不知道眼前这是什么情况,他不知道李佥宪为什么敢直闯而入,他更不知道李佥宪是否要他一起进去。

那里面不是菜市场,是六部之首的吏部内院,不该他这等杂流身份能进去的地方。

李佑已经走到了门槛,忽然想起什么,又回头看了眼陆大使,高声喝斥道:“楞着作甚?还要本官扶着你么?”

他又对旁边老吏叹道:“此乃崇文门的陆大使,领着他来见识世面,却真是不中用,让你们见笑了。”

大堂中的老吏们应景笑了几声,瞧这口气,这陆大使八成已经投靠了李佑,今天是来通关节的罢。

被李大人斥过,陆元广反而清醒了几分,腰不疼了背不酸了腿不抽筋了,连忙跟上,朝着里面走去。

到了内院,陆大使紧张的不敢东张西望,只低头随着李佑前行。不知穿过几道门后,再抬头时已经站在一处高堂廊下。

李佑对着把门的差役问道:“老大人在么?本官求见。”没多久,他与陆元广被领进去。

进了屋后,陆大使借着窗户透进的光线望去,见对面屏风前方的公案后,有不苟言笑的威严老人正襟危坐,从胸前补子花色细看是正二品。

陆元广当然晓得,整个吏部里正二品只有一人,这是吏部天官?外朝百官之首的吏部尚书?

陆大使毫无心理准备,猝不及防的猛然面对这等轻易就可以决定他命运的大人物,顿时惊呆了。刹那间呼吸停住,下意识的膝盖一软,就要上前叩见,但领头的李大人不跪,他也不好抢在前面,只能立在李大人身后。

“多日不见老大人,今日无事前来问候。”李佑拱手为礼道。

赵天官训道:“京师安稳系于你一身,怎可说今日无事?你年纪轻轻身兼重任,不可嬉游废公!不然愧对朝廷,一旦生事悔之晚矣!”

李佑“是、是”的应了几句,又闪开半个身位,露出后面陆元广,介绍道:“此乃京师崇文门宣课分司大使陆大人,甚有才干……”

九品……赵天官脸色变了变,挥挥手道:“无事就退下!不必效这村夫之行,成何体统!”

“那便告辞了。”李佑不以为意,洒脱的作别,并扯着已经呆若木鸡的陆元广出了门。

李大人被吏部尚书责备了,为何却浑然不在意?陆大使懵懵懂懂在赵天官面前转了一圈,回到院中还是浑浑噩噩不辨东南西北。

等他重新醒过神,又发现自己立在了某间房内,李佑正与一位四十来岁的青袍官员说话。

陆元广正在心里猜测此人是谁时,李佑忽的回头对他介绍道:“这位是文选司郎中左大人,还不上前来拜见!”

天下第一司的天下第一五品!自己这小九品将来挪到那个位置,大佬们是懒得操心的,但直接操作人就是他左郎中!陆大使再次震动。

不过有了方才见到天官时的惊吓在前,这回相对就不那么严重了,连忙麻利的上前深腰揖拜。

“此乃京师崇文门宣课分司大使陆大人!”李佑又一次介绍陆大使道。

左郎中号称脑中至少存有三千名官员的履历,并向来以此自傲。陆元广虽然只是个九品小杂官,但这个崇文门宣课分司大使实在太特殊了,便有幸在左郎中的脑中占有一席之地。

稍加思索,想起陆元广的跟脚,这是年初段公公说动天子传话任命的……左郎中饶有兴趣的打量了他几眼,仿佛自言自语道:“阉党?”

这两字一出,陆元广登时无地自容,恨不得找个缝隙钻进去!在这些清流华选面前,出身也就罢了,好歹都是读书人,举人也能撑起场面,但靠着太监得官,简直没法抬头。

这不是他陆元广想自傲就能傲的起来的,整个官场就是这样的氛围,就是这样的风气,而且是公开鼓励这种鄙视的。

李佑冷眼旁观,暗暗点头,感到这姓陆的可以争取。不愧是读过书、中过举的,被鄙视了还知道羞耻。

便开口道:“左兄不要太刻薄,陆大人只不过是时运不济,两次春闱不中,无奈屈身而已。其实他颇有才干,今年在崇文门政绩卓越,远超前几任,英雄不问出处啊。”

左郎中能稳稳坐在专司选官的位置上,心思是何等剔透。短短几句话,他便看得出来,这李佑混在京城地面,手头乏人可用,想收个小弟了。仰头哈哈一笑,“晓得了,本官先前戏言尔!”

随后李佑还领着陆元广去拜访了考功司潘郎中,一样的对陆大人大吹大擂一番。

对此陆大使只能无语了,这吏部看起来就像李佑家后院一般。部里三个最有实权的人那里,全都与家长里短的串门子一般熟门熟路,毫不拘束。

难怪开始进吏部的时候,大堂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小吏们都不阻拦并且还得赔笑。自己怯场迈不动步子,确实挺给李佥宪丢人的,被斥责两句也不冤枉。

出了吏部大门,站在午时阳光下,陆大使忽有不真切的梦游感,自己真的从吏部内院天官、文选郎、考功郎房间里游览了一圈出来?

前方李大人的身影愈发高大起来,陆元广心中连连感叹羡慕道,这才叫做官,这才叫官场,潇洒!自己除了能搂钱屁也不是,和胥吏门官这类逐利之徒的有什么区别?

陆大使本是个聪明果决的人物,但今日遭遇太过于离奇,被李佑很自来熟的牵着鼻子走,身在局中,如坠雾里。一时间却忘了,如果他今天的举动传到了那段知恩的耳朵里,段公公会怎么想?

他心里只剩下反复念叨,他陆元广何德何能……

到了如此地步,傻子也能看出,李佑这是故意为之,似乎是示好的样子。

但陆元广不懂,李佥宪向他示好究竟是什么缘故?他陆元广哪有值得李佥宪示好拉拢的地方?他手里就有点收商税的权力,可是这个权力对李佥宪是无效的。

正左思右想,陆大使又听到李佥宪说:“到午时了,本官请你吃酒,已经打发了下人去安置席面,陆大使不要推辞。”

“下官恭敬不如从命。”陆元广应声道。反正都到这个程度了,死猪不怕开水烫,爱怎样便怎样罢。那李佥宪在吏部手眼如此大,干掉他就是一句话的事,根本没必要费劲周折的害他。

李佑看着陆大使认命的表情,心中暗笑,今天这就叫狐假虎威。对于这些小官僚,吏部的威力非同凡响。

第521章 南城弊政

话说陆元广自从出任崇文门宣课大使这个肥缺以来,被请吃酒次数委实不少,但今日被李佑这样的“大人物”主动请,却是头一遭。

酒过三巡,李佑便问陆大使道:“你们宣课分司与南城御史、兵马司都在南城,各有所管,之间关系如何?”

陆元广几杯酒下肚,去了拘谨,很坦诚的答道:“佥宪这话问的抬举下官了。宣课分司是九品衙门,而且还是招人眼红的九品衙门,如何敢不小心?

朝廷上的大老爷见到专司弹压地面的巡城御史也得头疼,我这九品更不消说。宣课分司就在南城御史眼皮底下行事,真是不敢稍有慢待,唯恐他纠察弹劾,惹祸上门,平日里都是要紧着巴结讨好。”

李佑拉拢陆元广的一个目的就是找点对付南城御史和兵马司的线索,毕竟宣课分司也在南城,也是地头蛇般的衙门,比较了解情况。

手下五城之中,到目前就南城和中城表现桀骜不驯,必须要照准机会收拾立威。否则一直这样下去,短时间内还好,时间长了,只怕其它几城也要军心涣散了。

听陆大使说了几句,李佑又旁敲侧击的问道:“你们日进斗金,南城御史和兵马司不眼热?”

“眼热又如何?再眼热管收税的也是宣课分司,而不是别的衙门,不过南城察院和兵马司也不是没有收钱的路子……”

关键地方到了,李佑连忙竖起耳朵细听。

陆大使略略犹豫了一下,不过抱着讨好李佑以及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心态,还是继续说起来。再说南城御史和兵马司本就是李佑下辖,那点事瞒得过初一瞒不过十五,迟早会收到风声的。

“京师五城,只有南城属于外城,居者多是商贩工匠平民,也是外地行商云集的地方。我们宣课分司的钱从货物上收,而南城察院和兵马司的钱则是从人上面收。”

“他们最常见的便是以缉查无业流民为由头,无故搜查行商并百般刁难,惯用手段是以路引不清遣返原籍为威胁,那些被查的也只能忍气吞声,破财免灾。”

李大人闻言大怒,拍案道:“天子脚下,竟然有如此为非作歹的恶行!如何能姑息!如何能了得!”

这事对他政声的影响就不提了,不明真相的人只怕以为是他包庇的,如果因为什么缘故被朝廷正式查处,他少不得要落一个昏昧不明、驭下不严的处分。并且还是在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背黑锅,这是李大人最不能容忍的地方。

随即李佑又问道:“如此胆大妄为,为何没有闹起什么风波?”

“他们找上行商也是有选择的,当然要找那没什么靠山又有点资财的人。这样的人胆小怕事,遇事宁愿破财免灾。”

精细的李佑还有疑惑,抓住细节继续问道:“那察院和兵马司又是怎么知道这些外地行商谁是好下手的目标?”

陆大使吭哧片刻,无奈答道:“行商总要报税,所有底细我们宣课分司便一清二楚,有合适的便去通告察院……”

真是合理分工,一个利用报税时机查探底细,凡是老实交税没有任何人情招呼的必然没什么背景;另一个按图索骥,专找无风险的对象敲诈勒索……李大人忍不住指责道:“原来你们也有为虎作伥。”

“话也不能如此说,下官这小小宣课分司大使,如何敢与堂堂的巡城御史打对台?他们要下官如何做,只能照办就是,下官又怎么敢得罪?不只是下官,前任也是如此,算是这些年来的老惯例了。”

这是积弊哪……李佑心里已经开始盘算如何清理弊政了,消除隐患顺带刷点声望吗,都不是坏事。

关键之处在于如何拿到证据,去哪里找受害者?何况在这种交钱放人的把戏里,受害者也未必有什么过硬证据能证明被索要过钱财,很容易被抵赖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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