奋斗在新明朝-第36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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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了新的凤向?
不明白老爷没来由的紧张什么,家人答道:“千岁殿下派人在贵府外把门,声称李大人今日一概不见客。”原来如此,李佑悄悄地松口气。
李家养着崔、周两位先生充当清客,遇客上门时帮着接待叙话,但今日归德长公主是女流辈,便不必烦扰两位先生了。她就像串门子的女眷一般,径自去了后院与夫人们见面。
在后院堂屋,炭火烧很旺,归德长公主与李佑妻妾围坐一团说话,此时除程姨娘回了娘家,其余各房都在。千岁特意点了人,要二房三房将儿女们抱出来给她看看。
那大姐儿坐在母亲怀里,便被长公主发髻上那精美的皇家御制飞凤钗吸引住了目光。小女娃不怯场,很胆大的伸手去抓,但小胳膊太短,伸来伸去的只是抓不着,惹得一片笑声。
长公主信手将纯金嵌红玛瑙打造的飞凤钗拔下来,折去尖头后送到大姐儿的小手掌里。虽然很贵重,但金宝儿也没有太在意,以她那等身世,对物件没什么贵重不贵重的概念,只是哄着女儿说了几句含含糊糊不清不楚的≮我们备用网址:≯道谢句子。
故而送的随意,受的从容,仿佛只是个路旁几分银子的小玩意。长公主在这边逗弄了几下大姐儿,可是主要注意力还是悄悄放在二郎身上的。
无他,比较心思作祟而已。眼前的小二郎是个男丁,她的小柳儿也是个男丁,而且都是一个父亲的种子,见了面总想比一比的。
这二郎差一个月才两周岁,此时如同小大人似的,端坐沉静有板有眼,长公主赞一声道:“读书君子,必成大器。”关绣绣连忙代为谦逊谢过。
众女又说了会子话,却见李佑掀开门帘,进了屋子。李家妻妾便纷纷知趣的起身,各自回屋,单独留了老爷与长公主。
李佑先饮了几口热茶,偷偷瞧了几眼,发现她居然心情不错,没有半点内疚负罪神色,真是令人不爽。于是板着脸问道:“你来有何贵干?”
“听说贵府缺少薪炭,特意给你雪中送炭。”长公主边答边察言观色,见情夫没有摆出清高样子拒绝接受,她也放下心来,看来没有因为她坐视友军蒙难不动如山而真生气。又开口问道:“如今你有何打算?”
李佑一本正经的答道:“虽然无官一身轻,但也要别求生计。本官……在下计划先去经营生意,将京城银号开张起来。等过几个月这边步入正轨后,便举家南下回苏州府去,然后在那边开分号,如此便形成京城、扬州、苏州三地联号。此后便安守家业养儿育女,做富家翁逍遥度过余生,顺便为我大明的文化艺术事业做出自己的应有贡献。”
归德千岁听到情夫的“人生规划”,忍不住“扑哧”的笑出声来,“真真是满口胡言!我不信你这官迷舍得抛弃官身去当富家翁,你怎么不提将三品世职和金书铁券还给我朱家?不然这算什么富家翁?”
“怎奈朝中无人宦海险恶,不好做官。”
“说来说起,你还是埋怨我不肯助你么?我可是照着你的话做的,你又不满意了。”
李佑没听懂,抬起眼皮问道:“我说过什么?”
归德长公主很无辜道:“前阵子,你劝我今后多为自己着想,我这不就听了你的话?因而今次就为自己着想了,小小自私了一次,结果又招了你抱怨。你们男人心思真是善变。”
你才心思善变!被倒打一耙的李佑气得牙痒痒,但仔细想过,发现情妇这话有点道理。
随着天子亲政,围绕天子的内宫、内廷、外朝的各种架构便也逐渐成型,摆脱了太后秉政时期的非常规状态。
但在常规的传统模式里,没有公主插手的地方,现在长公主也就凭着过去十年积攒的个人威望发挥一些影响力,但积蓄总有花光的一天。她新创少府,也算是一种未雨绸缪、另辟蹊径的做法。
如果内外有序,各行其是,或者一方独大超级稳定,那她这个长公主就只能远远地看热闹,没什么借口。可内外纷争、僵持不下,情况便不一样了,她便有机会浑水摸鱼。
因为放眼整个京城,只有她具备同时插手外朝和内宫、并对天子直接施加影响的能力,还有皇族成员这个天然身份。运作好了,自然可以充当不可缺少的调节器作用,并从中攫取自己的权力。
难怪她心情这么好,现在这种状况,只怕天子也头大,没准还得请她出马摆平事情。
想至此,李佑做出嗤之以鼻样子,讽刺道:“你的想法很好,但你有那个本事么,小心玩火自焚!而且还得看对方是什么人,以我看来,那段知恩深得天子信任,意欲在宫中扩权,对你早就不友好了。你故意放纵他到现在,羽翼渐成尾大不掉,到如今能将他怎么办?”
归德千岁不屑一顾的轻蔑道:“此乃土鸡瓦犬、冢中枯骨尔!也就你们才将他当个人物。”
……
李佑无语,如果诅咒就能将段知恩灭杀,他早死了一万遍了。眼前这女人,最近真是越来越不靠谱了,都到了这个地步,还如此麻痹大意,简直不知死活。她真以为大明公主没有送到凤阳囚禁在高墙里的么?
李佑决定挑明了说,免得害人害己,这次的教训难道不够深刻么?他语气严肃地质疑道:“你再这样没个正经,以后是否还要与你合作,我心里须得仔细掂量了。”
情夫那复杂目光里的含意,归德长公主怎能不清楚?她今天鸾驾主动到此,也是为了解开心结,毕竟还是要做长远的露水夫妻。
不过千岁殿下没有多说什么,从胸前内袄里小心翼翼的摸出一卷黄绫,放置在桌案上,又轻轻地将这卷黄绫展开平铺,露出一小段。
这种东西李佑见过不少,当即认出是一封诏书。瞧长公主那视若珍宝的模样,李佑心里猜道,难道这就是那传说中的先皇遗诏?
众所周知,先皇驾崩前很是做了一番身后事的安排。据李佑耳闻的情况是,因太子(现景和天子)年幼,所以先皇首先下诏由钱皇后(现太后)垂帘听政,并指定了张若愚(现已死)、彭春时(现为占坑次辅)、袁立德(万年不变)等大学士为辅政大臣。
最后先皇当着钱皇后、太子、大学士的面,口谕由归德公主(现加了个长字)在天子大婚前负责打理内宫事务、管教内监宫女,驻端本宫昭凤殿,并赐予归德公主密诏一封作为凭证。
这是很有历史意义的东西啊,也是长公主行事最大的法理依据。没等千岁殿下说什么,李佑便主动凑上前去,贴近了黄绫凝目细看。
一股特有的清香沁入鼻中,不由自主的想起它方才藏身之处,李佑心神荡了一下,又连忙收起,正事要紧。
露出的这段中,前面倒没什么,无非是一些授权和勉励的套话,但是最后却有几句不同寻常——
“太子亲政后,首位劝天子罢免大臣的内监中官,可请祖宗家法诛之。如违此诏,不得为朱家子孙!”
第559章 一定要见
暖和的屋子内,李佑脑门冒出两滴冷汗。段知恩向天子进谗言,迫使自己丢官,这是天子亲口暴露过的。岂不就应了“首位劝天子罢免大臣的内监中官”一句?之前并未听说过有其他类似的事情。
难怪长公主对段知恩毫不在意,在她眼里确实就是“土鸡瓦犬冢中枯骨”啊,段公公蹦跶的越欢快,死的也会越欢快。自己费尽力气设局对付段公公,简直就好像是儿戏。
太监说到底是皇家家奴,皇家对付太监,也许就是几句话的事情,哪用文官这样费力气。
还有,先皇的心境当真是深不可测,这句“诛杀首位劝天子罢免大臣的内监中官”里,权术内涵极其深邃,令人回味无穷啊。
归德长公主一言不发的站在旁边,静静看着情夫对着密诏钻研揣摩。不知过了多久,却见他再抬起头,满脸都是诚恳,亲热的叫道:“小心肝,我们仔细谈谈合作事宜罢。”
小心肝?归德千岁微微蹙了蹙眉头,这个称呼让她很别扭。从来没有人这般叫过她,换成别人如此轻浮,大概要直接被拉下去打死了。
但此时从李佑嘴里冒出来,她却感到在古怪中又夹杂着别样的刺激,可这也太轻贱了!
好像堵在心口的石头被搬开了,轻松之余李佑十分兴奋,上前捉住了长公主的手,将鼻头凑到的她脖颈脸颊,不停嗅取那好闻的清香。
感受到情夫的热气,归德长公主的身子也渐渐酥软,半倚半靠的贴住了他。又闭上眼睛,迷迷蒙蒙的随波逐流,任由他施为。
李佑兴致昂扬,胡乱摸了几把,正要用力扯开碍事的衣物,却不料门外响起重重的敲门声音。有人在外面高声禀报道:“殿下!皇爷已经到了十王府中,要见千岁你。现等得不耐烦,派了中官前来传旨,召千岁立刻回去!”
关键时刻坏人好事,李佑险些破口大骂。但这嗓音他也是很熟悉,乃是归德长公主身边第一女官王彦女也,端的是凶悍泼辣不好惹,专擅指挥打手围殴成年男人。
王彦女十分负责,害怕长公主恋奸情热舍不得离开,以致违旨误了时辰,又补充道:“传旨中官已经在前堂等候,耽误不得,奴婢劝殿下即刻起驾回府!”
前后两声催促,归德长公主头脑恢复了清明。她推开身边人,略略整理了衣衫发髻,并收起桌上的诏书,重新塞入内袄胸前。又对李佑莞尔一笑,不慌不忙的雍然出屋。
送走了今天很异于寻常的情妇,李佑忍不住感慨道,难怪她这几天表现的那么非主流,完全没有以前杀伐果断的作风。没准她就是故意等着段知恩兴风作浪,然后在关键时刻充当大救星力挽狂澜,赢得一片称赞,顺便将自己的利益最大化。
这样当然比自己设计的那种先发制人、将危险消灭于无形的路线更夺人眼球。如果没有邪恶坏蛋,哪里会有伟大英雄?
慢慢走回屋中,李佑坐在堂上时,不由得回忆起那封很有意思的密诏。
“可诛杀首位劝天子罢免大臣的内监中官”这一句,实在奥妙无穷,越想越觉得先皇的帝王心机简直到了一个巅峰,幸亏他死在了自己穿越之前。简而言之,这一句是很考验人性的权术,而且是各方面的人性。
如果没有太监肯当出头鸟,太监势力自然是受抑制可控的,这个诏书就是由皇族掌握的决定性武器。
果有太监拥有的权力突破底线,自然成了出头鸟,那就可以被依诏处决,生死是操纵在皇家手里的,这个出头鸟完全对皇家够不成威胁。
但只处决那个出头鸟,杀鸡只为骇猴,却不继续杀,后来者就没有这个危险了。在最大程度上保证了太监势力不至于过于衰弱,能够对天子起到臂助。
同时,手持这个诏书的人如何使用诏书,也是一门精妙的学问。她可以公开亮出作为强大的威慑,也可以暗中藏在手里作为见血封喉的暗器,各有各的玩法,各有各的妙处。
不只是对太监,权力博弈中的各方都是连锁互动的。当诏书持有人对段知恩这样的太监具备了生杀予夺的权力后,文官方面又会如何反应?这里面的算计,一时半会根本说不清楚。
而且不要忘记,诏书里只是说“可”请祖宗家法诛之,而不是必须请祖宗家法诛之,又给了诏书持有者最大的裁量权。
想到这里,李佑突然发现,归德长公主今天非常诡异的有点温柔俏皮可爱,全无天下第二贵妇的风范,自己只当她内疚赔罪并很享受这种感觉,以至于小心肝之类的情话都脱口而出了。
但她亮过密诏后,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什么,更没有坚决表态说“你放心,我会将段知恩杀掉”之类的话。而自己却被美色诱惑,忘了追根问底,只是单方面激动了。
她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难道是打算拿这个当什么筹码?李佑纠结了,女人心思一旦飘忽起来,忒难猜!
不过有了这么一张足以制住段知恩的底牌,不管那个拿牌的人怎么打,李佑至少可以放心了,剩下的无非是程度问题而已。
归德长公主鸾驾回到府里,见到身着团龙常服的景和天子正在偏殿中,而他身边桌案上坐着自己的儿子。
她这弟弟正伸出两只魔爪,捏弄小柳儿那肥嫩的脸蛋。而小柳儿无力反抗,只能瞪着圆溜溜的眼珠子,对身为天下至尊的舅舅凶狠的怒目以对。
原来天子等待无聊,便命长公主府里将白白胖胖的小外甥抱出来看,看着看着就忍不住开始动手动脚耍弄。
长公主令奶娘将小柳儿抱走,又挥退了下人,单独与弟弟说话。只听得景和天子长叹一声说:“近日我实在烦不胜烦啊!”
因为这是自家亲姐姐当面,也没有外人在场,天子便用我自称,没有用朕这个特殊自称。
刚从李佑那里出来,转眼又见到弟弟,两人年纪相差不过三岁,但城府历练给人的感觉却像差了一二十岁似的,归德千岁对此暗暗感慨。她没有去谈及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