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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2章

奋斗在新明朝-第4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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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经济手段,而是用最擅长的政治手段。而且政治手段简单轻松,代价也小。

次日出报,在京师深入人心而且最近异常关注银钱行业的明理报果然没有只言片语进行报道。这次二十一家联手通兑的消息,被明理报无视了。

但很快西商就做出了反应,他们虽然没有报纸,却花钱印制了大量纸单,大肆在街头巷尾分发,抵消了明理报的新闻封锁。

再到下期明理报出来时,却又报道二十一家银钱铺子“可能”有不少已经入不敷出了,所以要联合抱团打出通兑的旗号,为的就是要拆东墙补西墙……这又引起了读者对西商的猜疑。

当然,打嘴仗造舆论解决不了问题,这也不是李佑的真正杀手锏。

这日是朝会日,京师文武官员三三两两的从东西城向承天门汇聚,然后又流入宫中。

又有一波官员从长安左门进入御街,来到金水桥边时,却见桥头上站着一位年纪很老的七品官员,须发苍苍的在早晨春风中飘动。比较引人注目的是,他跨在了雕栏上,不知要作甚。

对于这位老人,上朝的官员看着都很面生,互相打探一下,皆不认识。如此便可以推断出,此人必定是外地的地方官,还是很落魄的那种,所以在京师毫无人脉、无人相识。

他要干什么?路过金水桥的官员不禁放慢了脚步,好奇的看了几眼。却见那老官员猛一咬牙,高呼一声“官债难还”!

众人脑子尚未转过弯来,随即又见他一跃飞起,毫不犹豫的纵身跳进了金水河中,溅起了一簇浪花。

要投水自尽?这可引起了上朝官员的骚动,上朝日有官员在金水河投水自尽,这绝对一件奇谈!不知其中到底有什么原因。

当即有人高声对值守的锦衣卫官军喝道:“官军速速救人!”负责值守的锦衣卫官大概也害怕承担看守不周的责任,立刻有几个跳入水中救人的。

片刻之后,水里岸上一起动手,七手八脚的将落水的老官员从河里拖到了岸边上。上朝官员纷纷上前围观,大学士杨阁老恰好此时驾到,见到发生了事故,便在随从簇拥下挤进了圈子。

上下打量几眼,杨阁老皱眉问道:“身体发肤,皆受之父母。你是何人?因何投水?又为何在承天门外投水?”

躺在地上的老官员睁开双眼,直愣愣的望着天空,仿佛没有听到杨阁老问话。

这时候,文宣院院使李佑也上朝来到金水桥,见到落水之人,惊讶的叫道:“你不是盱眙尚老知县么!为何在此?”

杨阁老瞥了一眼李佑,吩咐边上的锦衣卫官军道:“此地人多口杂,多有不便。将尚大人抬进东朝房问话。”

便有几人抬着尚知县穿过承天门,一直进了东朝房。不多时,便有消息散了出来。

据尚知县自述,他家境清贫,到了京师后为交际应酬,借了几百两银子官债。但他面临致仕危险,眼瞅着还不起了,并遭到债主逼迫,所以悲苦的很,就在这朝觐日一时想不开投水了。还有,这些债务是从几家西商钱庄借来的。

这立刻引发了上朝官员议论纷纷,而且作为一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政治事故,也在朝会上禀报给了天子。

天子蹙眉问道:“什么叫官债?他为何借官债?是谁胆敢逼得官员投水?”

群臣眼观鼻鼻观心,这些问题,委实不好对天子回答……难道对天子说,这是吾辈官员的游戏规则,吾辈已经熟视无睹了么?

“有司彻查!然后奏报。”天子下谕道。

第643章 何苦如此纠结

却说尚知县欠了几家银钱庄铺的债务后,在金水桥投河,感到内情蹊跷的天子下谕去查,这都是题中应有之义。

但有个技术性问题,由谁去查?朝廷部院寺监中,没有哪个衙门明确是负责处理官员债务问题,或者说是负责管辖银钱庄铺事务。

以前也没有这种先例,天子顺嘴说了个“有司”,却都不知道该是哪一个。徐首辅按照惯例代表大臣出列接旨,不得不问一句:“此事所属何曹,请圣上示下。”

景和天子垂询道:“依徐先生所见,此事该属何曹?”

“当属刑部。”徐首辅奏对道。他看得出来,这事就是个小浑水,很容易里外不落好,而且天子明显对此中规矩不清不楚的,还是让刑部去查罢。刑部冯尚书是天子亲自从浙江巡抚任上简拔入朝的,出了什么问题,天子也怨不得别人。

景和天子没想那么多,只觉刑部查案理所当然,便准奏道:“可。”至于其他人,多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又不是什么国际民生大事,自然没有反对意见。

冯尚书心中叫苦不迭,这个事并不大,但水太浑,做好了功劳不会有,即便踩一脚泥也很不划算。

纠结之处在于,首先办事要先摸清上司心思,可现在天子怎么想的让人摸不清。因为天子明显不懂其中门道,随口说的要查,心里什么想法无从猜起,而且有可能随时变化。

其次,清官难断家务事,这欠债和逼债之间,谁对谁错只怕比家务事还难断。再说官债是个很普遍的现象,自己判了一个,成了判例后只怕要影响到一片。

第三,那帮放高利贷的西商也未必就是软柿子,听说出自西省的彭阁老与西商关系密切的很,处理不好又要惹起风波。现在他们从龙派进过打击后较为势弱,此时与彭阁老对抗并不是好时机。

不过冯尚书叫苦归叫苦,但推无可推。对于京师钱债纠纷案件,刑部是名义上的最高裁决衙门。尚知县固然是官员,行为也很出格,但本质上仍旧是钱债纠纷,刑部不出面查,还能推到哪个衙门去?

如果李佑还担任提督五城御史,以他的能力只怕早就将京师民事案件大权独揽了,那么这个时候就可以顺水推舟的让他去头疼,可惜可惜,冯尚书接了旨意后暗暗感慨道。

朝议散了,群臣各自出宫,路上少不得谈论起今日朝会这桩知县跳金水河的奇事。朝廷中有的是精明人,稍加揣摩并互相议论佐证,便纷纷猜出了很多细节。

尚知县肯定是遭到债主强力逼债了,不然不会如此极端。官员借债的很多,但一般不会被强力逼债,如果真遭遇强力逼债只有一种可能,就是被债主认为失去还债能力。

庸俗的说,就是此人宦海前途无望或者由于各种原因在任上迟迟挣不到钱,这就叫失去还债能力。

估计那尚老知县乃有功之臣,自以为升职在望,所以照着老传统借债在京师活动,等升官之后再想法子还债。

但世事难测,天下之事不如意者十之八九,看尚老知县那年纪,八成是让吏部考评为年老致仕了……

那可真是一道晴天霹雳,家境清贫之人彻底退出官场就意味着丧失“还债能力”,借给他钱的债主估计也着急了,所以才会加紧逼债。然后尚老知县便忍无可忍、不堪其辱,愤而在朝觐天子之日投河自尽。

议论到这里,众官员不禁唏嘘不已。一个有功勋的官员,却被潜规矩和商家逼到跳河,不能不生出兔死狐悲之感,物伤其类啊。

李佑出了午门,径自来到东朝房去看望尚知县,作为一起战斗过的老相识,礼节上“应当”如此。

然而老知县已经不在了,李佑向当值之人打听,却得知尚知县已经被大学士们下令送回了住处,听说他住在东城淮泗会馆。

李佑叹道:“尚大人与我算是有过同僚之义,怎能弃之不顾。”随即又赶到东城,向会馆里伙计问了地方,这才找到尚知县寓居之地。

尚知县确实没什么钱,只和下人租住了里外两间屋子,地方都不大。此时尚知县因为落了水,正在里间床上休养。

李佑进去后见老知县唉声叹气愁眉苦脸,便挥挥手将随从下人都打发出去,单独与尚知县说话。

“老夫今日在大庭广众下出乖卖丑,一世清名真是毁于一旦,自此面目无存,羞于见人矣。”老知县憋着一肚子话不能与别人讲,见了李佑就痛心疾首说。

李佑劝道:“事已至此,何须多想,皇天不负苦心人,必有所得。他日世侄到京,我一定多加关照。”

两人尚未说得几句,忽然听到屋外吵闹起来,声音嘈杂,吵得李佑与尚知县没法继续交谈。

李佑皱眉掀了门帘走出屋去,却见院中新来了三个人,被自己的随从挡住,正在争吵。

“为何生事喧哗?”李佑问。

韩宗连忙过来回复道:“小的和其他弟兄依照老爷吩咐,把守此处,那几位却硬要进来,不得不阻拦。”

李佑抬眼看去,对面几人当中的为首者年纪约有三十余,身形胖大,也正朝着自己这边打量。

那人见李佑看到他,便上前一步,作揖道:“这位老爷请了,小的姓孟,坊间称作孟五,特来寻尚老爷的。”

李佑淡淡的问道:“你来寻尚大人作甚?”

郑五答道:“尚老爷欠了我们和源银庄三百两银子,俗话说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所以小的前来催讨。”

李佑沉吟不语,心中暗道他们大概还不知道今天尚知县在金水桥投河的事情,否则肯定要观望风头,不至于如此没眼色的上门逼债。

又不由自主的在心里嘀咕道,尚知县这出戏演的还真专业,招的债主们急急忙忙上门逼债。他老人家目的不会是打算把事闹大后趁机赖债不还罢?

既然自己遇到了此事,那么应当如何是好?遇到这个突发事件,李佑作为幕后制片人一时拿不定主意,不知哪个选择是最优选项,可以更好的促进自己设想实现。

正李佑考虑因果时,那边郑五也在偷偷观察,对面人的身份太明显了,虽然他是微服,但从摆的谱看就可以断定是位官老爷。

放在外地,那他就只有下跪磕头的份,但在官员满地走的京城,如何与官员打交道是一门学问。不能将官员不当回事,也不能太当回事,有的可以不用当回事,有的则必须当回事,运乎之妙在于一心也。

郑五大爷一开始拿不准对面这位年轻官员的来路,对方不亮出身份,那也没办法,只能靠自己察言观色了。干他们这行的,察言观色是必备技能,没这个技能就混不下去。

看到对方“犹豫不决”,郑五大爷登时就做出了判断,此人是不用太当回事的那种官员!

理由很简单,这位官老爷若真底气十足,那就应该毫不犹豫的摆出官威,厉声喝骂自己,或者吩咐左右将自己打出去!

但那位官老爷却迟疑不定,这就说明,他大概是因为权势不足而心虚,担心惹不起银庄背后的势力,而且估计他与尚知县交情不足,不值得出面。

再说世态炎凉,尚知县这种外地官,真要有强力援助也不至于如此落魄,往来只怕也没什么当红人物。像眼前这位初入官场的年轻官员,除了靠着师门名头,能有多大真正势力。要知道,并非人人都是那李佑,一百年也未必能出一个。

心里计议已定,对眼前这位官老爷做出了正确评估后,郑五放开了胆量,主动对李佑道:“我家源和银庄与朝中老爷们也多有交情的,这位老爷须得三思。尚老爷欠债这事也与你无关,还请你让一让门口,放我等进去,不然大家颜面上不好看。”

李佑在沉思中被打断,听到郑五无礼之言,愕然无语,这厮是对谁说话呢?

韩宗觉得自家老爷今天表现有点不够劲道,在李佑身边悄声问道:“几个无赖泼皮而已,老爷因何优柔?”

李佑低声道:“尚知县的事你也知道几分,老爷我正想,是让你们大打出手,杀一杀这些恶棍比较好,还是我们故意被这些恶棍打得狼狈而逃比较好?”

只从完美权谋和厚黑学的角度,李佑选择应该很简单,那就是要故意挑起事端,然后被打的落荒而逃,最好他自己挂点彩。

这样前有尚知县被逼债投水自尽,后有尚知县好友李大人被债主爪牙殴打驱逐,必然是轰动京师,内外震动,造成可让李佑浑水摸鱼的氛围。

但是让李佑犹豫的是,这样装作被打跑有损自己脸面和形象。不管有什么理由,被打了就是个很粗俗的丢人事。

两种选择,让李佑感到纠结。

韩宗摇摇头,“这次老爷你是当局者迷,小的却旁观者清了。”

“此话何解?”李佑疑道。

韩宗叹口气,“老爷你要被打,只怕满朝有不少叫好的,谁知道能有多少同情分?说不定自讨其辱,何苦如此纠结哪。”

……

“走又不走,让又不让,挡什么道!”那边郑五还在叫道。

李佑对手下身怀暗刃的随从大喝:“给本官狠狠地打!务必要出一条人命!不然韩宗你的月钱全部扣掉!”

第644章 醉翁之意不在酒

京城有名的和源银庄东家姓叶,单名一个成,不到三十便继承家业,是西商里有名的年少有为人士。站在一群至少四五十岁的老家主里,颇为醒目。

前盱眙知县尚大人共从五家借了几百两,其中从和源银庄借出的二百两是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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