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情书-第1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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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闭嘴!”曹胜悲愤的大叫一声,禁不住声泪俱下:“你他妈的把老子看成什么人了?还有你,姐姐!你难道也认为我曹胜是个贪生怕死、忘恩负义的小人吗?我比你们任何一个人都更想拼了这条命,可是,也只能是拼了这条命而已,有什么益处?你们知道都尉当初是怎么跟我讲的,他说,只要他的亲人、兄弟和朋友平安无事,他就没有白白去死!我是他的兵,答应了他的,绝不食言抗令!”
沈若雪默默地站着,止不住浑身冰冷,她原本听了小梁都尉那日劝慰的话,还抱着一线希望,希望他真能到了洛阳为自己找理由开脱,求得生机,此时听了曹胜和程如意的对话,猛然想起公孙孟迟曾描述的酷刑,意识到他的罪名之重,料是再无回旋余地,必死无疑,无可更改,更明白了小梁都尉为什么一定要让自己找到曹胜,不是为了别的,而是为了让曹胜把自己带走,此时此刻,她不禁绝望的仿佛瞬间山崩地裂,登时忘记何去何从,呆立在了原地一动不动。
第92章 请 命
程如意性如烈火,哪里肯听曹胜的,粗声向沈若雪道:“走,咱们不理他!我要跟你一起去见小爽,奶奶的,索性就把大牢劫了!前几日要不是我的鞭刀都被没收了,谁能关的住我!”沈若雪泥雕木塑一样般站在那里没有动,程如意扯了她一把:“还愣着干什么?”曹胜急道:“你混帐你!你想害死我姐姐吗?你知道都尉关在哪里?”
程如意道:“不就是府衙监牢吗?咱们才放出来的你忘了?”曹胜气道:“太无知了吧你!都尉是钦犯,怎么会关在一般的监牢,他肯定是下在长乐宫禁内刑部的天牢里,莫说你了,苍蝇也别想飞进去!”程如意跺脚道:“我不管!我就当自己是那只苍蝇,哪怕杀进去!”两人大吵起来,沈若雪站在那里面如白纸,如不耳闻,忽然静静地道:“我去找司都尉,找到他就一定找得到小梁,所以,你们谁也别想拦我。”转身就往外走去。
“姐姐!”曹胜急得两眼冒火,上前要阻拦,被程如意一把推开,由于用力过猛,竟把他推得踉踉跄跄跌出十几步远。程如意狠狠瞪了他一眼,追着沈若雪便跑了出去:“等等我,我没有拦你,让我跟你一起去!”曹胜见此情景,料是阻挡不住,只得返身抓了佩刀也追了出去。
沈若雪几乎是奔跑着,直赶往禁军驻扎的营地,刚跑到附近,就看见司文德骑着马慢慢的往营门走去,急忙叫道:“司都尉!”司文德的脸色阴沉沮丧,听见叫喊,转头看到沈若雪,不由愣了一愣,连忙跳下马来迎上前拉了她就闪到角落里,低低地道:“弟妹,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没等沈若雪答言,曹胜已经跟过去也叫道:“司都尉!”司文德登时吃了一惊,指着他道:“你小子跑来干什么,王庆丰那厮正在到处找你!”
曹胜冷冷地道:“我又不是钦犯,顶多算个逃兵,他无非是记着当初在京都我死揍他的那一顿,怕他干什么!”程如意瞅了他一眼,嘟囔了一句:“那你会不会有事啊?”曹胜没有理睬她,站在沈若雪身旁神色肃穆,默然不语,只是望着司文德。司文德叹了口气,欲言又止,沈若雪已经急不可耐的道:“我要见小梁!你快带我去见我家小梁!”曹胜和程如意异口同声地道:“我们也要见他!”
司文德没有看他两个,只是注视着沈若雪,犹豫一下,低低地道:“恐怕……恐怕是不容易见到他了。”沈若雪一听此言,如陷冰窟,声音立时嘶哑,绝望地喃喃道:“怎么?他怎么了?告诉我他怎么了?”司文德忙道:“不是,弟妹你先不要担心,他进了刑部天牢,再怎么样也算是脱离了王庆丰那厮之手,应该……应该会好过些。”这话说的着实勉强,让沈若雪的心更加揪起,痛如刀割,一把拉住司文德的衣袖,颤声道:“求求你,我求求你,让我见他,我要见他啊!”止不住崩溃般大哭出声。
司文德垂着头,难过地轻道:“弟妹,你别伤心,我想办法,我再想想办法。但是现在,不瞒你说,进了天牢连我也难见到他了。我刚才从谢太尉那里回来,原本是想要请他帮忙在圣上面前陈情,我要把梁超归于我名下的功劳尽数坦白上表,可是……可是谢太尉他根本就不见我,令人闭门将我关在了外面。”
沈若雪抬起泪眼,道:“谢太尉?就是四郎的父亲吗?”司文德点了点头,道:“不错,梁超当初曾经冒死私放他出城,才使得太尉逃过一劫,朝中也只有他的话陛下会听的进去,如果能见到谢太尉,求他首肯帮忙说几句话帮梁超减轻罪名,或许梁超真的会有一线生机。”沈若雪的眼中渐渐有了希望的光芒,随即便又迅速熄灭了,凄然道:“可是,小梁毕竟又亲手绞杀了四郎的姐姐,太尉的女儿啊……”
曹胜插口道:“这不能算是都尉的错,是宁王逼的!再说了,是魏王自己指认的她参与密谋,害死魏王妃的不是都尉!”司文德也道:“我可以为梁超作证,他是被逼的!”希望之光这才重又在沈若雪眼眸中亮起,她怔怔地仰头若有所思,忽然问道:“司都尉,小梁在天牢中不会再受刑伤吧?”司文德道:“唉,进了那里,不用点刑罚怎么能显出诏狱的威风,就是进去一只鸟,也多少要拔掉几根羽毛。我塞给狱官不少银子,他应该不会让梁超吃太多苦头的,毕竟梁超也不是一般身份的犯人,这个弟妹放心,就算我见不到他,也会时时打听着里面的消息。”
“那就好,多谢你了,”沈若雪蓦地深深向司文德拜了下去,司文德慌忙搀扶住她,羞愧难当,竟说不出话来。谁料沈若雪拜毕,缓缓地道:“请司都尉略等一等,我回赌坊去取一件东西就来,今日,我们必能见到谢太尉。”司文德愣住,曹胜愣愣地看着沈若雪,眼中忽然一亮,朝自己头上拍了一掌,恍悟道:“谢将军的笛子!我知道了,姐,你不用跑,我回去拿来!”转身便飞奔而去。
谢太尉独坐在居所里,手里握着一卷书看着,小梁都尉被抓捕归案的事令他心内感慨诸多,他年轻时曾跟梁忠嗣将军一同在边关驻守,彼此交情深厚,又是看着小梁都尉长大的,看着他进入银枪都,看着他年未弱冠就出色的当上都尉,颇可告慰亡友在天之灵,有子如此,亦可瞑目。可是这孩子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跟随宁王助纣为虐,一招走错,满盘皆输。朝臣们那时高褒魏王之德之烈时他压根就不相信,魏王的性格他很了解,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女儿的死必是受他之累,他并不因这个而恨小梁都尉,只是在心内摇头叹息:“梁超啊,你自己做的事,自己承担后果吧。”司文德求见他分明是想为小梁都尉求情,但他觉得没有什么充足的理由可以让他做,索性不见。
忽然,他的耳边传来了一阵飘渺凄伤的笛声,这曲调是如此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过一般。谢太尉不由得侧耳细听,往事蓦地回至眼前,这,这不是荣儿吹过的紫茉莉花歌吗?他惊愕之下脱口便问:“是谁在吹笛子?”从人回道:“禀太尉,司都尉和几个男女在门外求见,遵照大人吩咐我们闭门不开,这是那女子在吹。”谢太尉没有言语,从人又道:“那女子还一定要向大人献上她的笛子,说大人看了便知。”谢太尉愣了片刻,默然点头,不一会儿,从人便捧了一支长笛进来双手递与他,一见此笛,谢太尉几欲老泪纵横,将长笛捧在手中抚了又抚,禁不住悲从中来,荣儿啊,你的笛子消失的无影无踪,想不到竟然在这时出现在我眼前!
“这女子现在何处?把她给我叫进来,”良久,谢太尉方道。从人犹豫片刻,问道:“她身边其他人呢?”谢太尉道:“只见她,其余人等我一概不见。”从人应了一声,很快带了沈若雪走到了谢太尉的面前。沈若雪看见谢太尉,深深拜倒,道:“太尉大人安好。”谢太尉看着她,想起当初与儿子在土地庙的那一幕,心内不由一阵酸楚,淡淡地道:“物是人非,你持我儿长笛见我有何目的?”
沈若雪跪在地下,静静地道:“虽然物是人非,却也是物归原主,我归还不了太尉一个四郎,至少,归还你他灵魂所依。”谢太尉握着长笛如抚爱子,眸中一片沧桑,头也不抬的道:“就为此事?”沈若雪拜倒道:“当初在土地庙,我许了太尉一个好好的四郎跟你回去,现在,斗胆请太尉还我一个好好的小梁!”谢太尉一惊,问道:“你见我是为梁超?你是他什么人?”沈若雪凄然道:“我,是梁超的妻子。”谢太尉讶异道:“原来你居然嫁给了他。”
沈若雪道:“是,他娶了我为妻。四郎就是我俩的冰人,无形中为我们牵了这份姻缘。小女子不辞万死恳求太尉,请你看在四郎与小梁情同手足的情份上,看在小梁曾冒死放你出京的情份上,看在他与司都尉联手灭掉宁王的情分上,为他开脱减轻罪名!”
谢太尉盯着她不语,半日方缓缓道:“朝中大事,岂是你这样的人能妄议的?我又凭什么听你的?”沈若雪叩了一个头,直起身静静地道:“既是如此,也不为难太尉,只求太尉许我去天牢见小梁,许我与他相伴牢中,共同赴死。”谢太尉的眉毛一动,斜目道:“此言好不知轻重,你可知他要被处以何等刑罚?”沈若雪淡淡一笑,从容地道:“知道,是寸桀。我早已准备好了,他挨多少刀,便请给我多少刀,直到最后,我将感激不尽。”
谢太尉闻言不禁为之动容,这才仔细地端详了她一遍,喃喃道:“万不料你二人竟能情深若此。可叹四郎枉送了一条性命,一片痴心付诸流水,你把我的儿子坑死了。”沈若雪静静地道:“四郎泉下有知,定然欣慰,他的好兄弟与他的知音人相亲相爱,至死不渝,全是因了他的祝福。”谢太尉慢慢地放下长笛,背着手来回踱了几步,忽然回身道:“你能令我身边的两个孩子都对你情有独钟,必有过人之处,不如当面做篇诗文,如能打动我,我就应许为你们的事说话,如不能,那就是你妖媚诱惑男人而已,我即刻将你逐出门去!”
沈若雪直视谢太尉,淡淡的说:“请太尉命题。”谢太尉望着她,缓缓道:“你不是要为梁超请命吗?就以诗代信,写给他吧。”说着,坐下去端起了茶碗,刚要喝,就听沈若雪轻轻地吟道:“与君始相知,倾心两不疑,携手共日月,何劳盟与誓。
风雨彻骨侵,泪落几复湿,藤萝贵相绕,岂有离松时。
我执眼中墨,君听曲中纸,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一字一句,声音凄苦哽咽,晶莹的泪珠伴随着诗句一颗颗滴落在地下,让谢太尉心内忍不住一阵黯然惨伤。他端着茶碗怔怔地看着沈若雪,良久都没有动一动,说一句话。终于,他长叹一声,道:“真是才思敏捷,情致动人啊,你写下来我看。”从人捧上文房四宝,沈若雪饱润香毫,仿着小梁都尉的隶书把自己作的诗写在了宣纸上,谢太尉拿过看了一遍又一遍,吟哦不已,忽然摆摆手道:“你起来,先回去吧。”
沈若雪泪流满面的望着他没有动,谢太尉将纸笺小心的折叠好放入袖中,抬眼道:“让你进入天牢的可能性不大,但我会把这封信拿给他看。你且回去等消息吧,我可以帮他说几句话,但最终如何,只能看他的造化了。”说着,对从人道:“把司都尉给我叫进来。”从人应了一声,先做了个手势请沈若雪出去,沈若雪只得又拜倒道:“我与小梁的生死尽在太尉金言中。”谢太尉没有言语。
刚走出大门去,曹胜就迎了上来,急急地道:“姐姐,姐姐,我们能见到都尉吗?太尉肯了吗?”沈若雪拭了拭泪,轻道:“我们回去等消息吧,成与不成,我总归不会与他分离。”言毕昂然迈步便走,她此时已不怀太多侥幸,抱定无论结果如何都与小梁都尉共受之念,反而再无顾忌,纵使眼下见不到他,到行刑的那一日,总是能够死在他身边,也算是圆满了。小梁,你挨多少刀,我便割自己多少刀!
程如意跟着走了几步,不由焦躁道:“等等等,人命关天,要等着看他死吗?”曹胜喝道:“你给我闭嘴!”沈若雪头也不回的淡淡道:“你们两个,不要再吵了。”两人登时闭口不言,默默地跟在她的身后。走着走着,曹胜只觉得衣领后突然被什么东西勾住,不禁愕然回头,只见王庆丰骑在马上,手里拿着马鞭正挑在他的领子里往回拽,嘻嘻笑道:“面熟面熟,好小子,这真是巧的很哪,如果爷爷没认错的话,你不就是曹胜吗?”
曹胜狠狠伸手甩掉他的马鞭,骂了一句:“王八蛋,无赖!”王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