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克拉姆_佩菁_译] 回春灵-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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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4 第9期 … 科幻之窗
J·克拉姆 佩菁 译
我真是个不走运的人。为了生存,我什么都奋斗过;曾全力以赴搞过电子、机械制造、化学实验、商品推销等等,甚至有时候我还跟着马戏班子到处奔波流浪,可我一次也没有获得成功。
弗莱德总爱嘲弄我,他是我的合伙人,共同从事商品推销。他已结婚,家庭美满幸福。弗莱德夫人也有工作,收入颇丰,是某妇女杂志一个栏目的责任编辑,专门为读者们提供爱情方面的忠告。她对自己的职业非常热忱。
是的,光是她就值得写上一本书,她身材苗条,黑发黑眼,轻盈优美,秀丽照人,最主要是她具有诱人的魅力。只有上帝才知道,她怎么会和弗莱德配成了一对。弗莱德个子矮小,轻浮急躁,随口胡说,脑子里爱转悠一些古怪的念头。但是,他俩却相处得十分和谐。
两个月前,我们三人坐在他家的客厅里,百无聊赖地观看电视,正为我们目前业务的萧条抓耳挠腮,可又束手无策。
在我们发愁时,弗莱德夫人却坐在一旁从容编织,末了她回眸一笑,轻轻地说:
“你们在寻找路子吗?我倒想起我的爷爷。他曾将种种设想写在一本书里,还说,如果将来有谁遇上麻烦事,可能在他的书中会找到某些帮助。爷爷经常夸耀说他自己是个天才,他的确是位发明家。弗莱德,你知道“人造虹”涂料吗?那是用某种方式利用了频闪效应——使覆盖上这种涂料的平面在受到灯光照射时能发出变幻不定的光彩。当电流频率为50赫芝时,平面看上去稍带灰色。但一旦频率加大,就能发出光谱中任何一种色彩。连好莱坞也在使用这种涂料作为舞台布景,产生各种奇幻的光影效果——眼下伦敦的任何一家戏院都可以看到人工虹的应用。”
“原来这就是您家致富的原因所在!”弗莱德习惯咋咋呼呼,但现在他全神贯注,“那么你爷爷还有什么其它发明?”
“当然有,”她微笑说,“不过他没有再出售别的专利,他说如果有谁需要什么东西,让他们自己去发明好了。他把自己的想法写进书里,就是我对你们所讲的那一本。”
“你知道这本书在哪儿吗?”弗莱德不由自主追问道。
弗莱德夫人把书拿了出来,那是本皮包封面的厚册子,散发出一股浆糊的酸味和霉气。每一页上都密密麻麻写上怪诞且细如蛛丝般的笔迹——我们还从未见过这类书法。尽管弗莱德说过我们不应吹毛求疵,但望着这些古象形字,也不禁发出呻吟。我们实在难以看懂其中的奥妙,最后好不容易才弄明白,所有这些文字都是用不同语言写成的:我甚至还认出了拉丁语、德语及法语的个别词汇和某些从来没有见过的语种,英语在这里只是作为某种补充或注释使用。
我很快就对这种精神折磨十分厌烦。我在书中发现了两到三条化学公式,而旁边复杂的数学解释又将我难住,这些解释全是法文。我的法语在毕业后早就忘光,所以我很快失去耐心,重新观看电视,听任弗莱德一人继续苦苦挣扎。
他的法语程度大约也好不到哪里去,但他依然眯紧眼睛望着那些蜘蛛字迹,口中念念有词,过了几分钟他问:
“这个词……你认为怎样?rajuster是什么意思?它念起来好像和英文的readjust(调整)差不多。”
“这有什么用吗?”
“如果我没弄错,上面就是与这个词有关的化学公式。瞧!”
你们别以为我会在下面写出这个公式,不,我可没有那么傻。我只能说,在一番大汗淋漓、绞尽脑汁以后,我们总算搞出了类似于译文的东西。弗莱德完全正确,我们面前的化学公式,是用来制造什么“调整剂”之类的玩艺……这是一种新的专利?……还是某种试剂?……我实在吃不准。
我说:“这毫无意义!”
“人们原来对人工虹也是这么说的!结果又如何呢?”弗莱德愤然不服。
“这化学公式我能勉强看懂,它倒不包含什么有毒物质,尽管某些原料相当值钱,不过我可以从那些大实验室里弄到它们。”
我的意思是想说,这里面没有什么古里古怪的药品,比如坟地上的疯子叹息声,或独眼兔子的左后腿等等——没有这些东西。我的天性总是十分谨慎的。
“还有下面的另一公式,它是不是某种解毒剂,弗莱德?”我问。
他仅仅哼上一声,但我不吃他这一套,逼着他仔细查阅字典,最后终于弄清,法文中的contrepoison这个词正好就应解释为“解毒剂”。
反正,我们解释出了与第二个化学公式有关的一切,我深信它同样合乎情理。所以就把这两个式子全都抄在自己的笔记本上,这些公式伴随着吓人的数学推论。弗莱德是我们一伙中间的数学天才,谁要老远给他一道数学题——他就直奔上去,连帽子都顾不上。但这一次他也吃瘪了,白流了满头大汗。
后来决定由我来按照公式试着动手配制,看看究竟能配出什么结果来,这花了我整整一个星期。我们不想让其他化学家牵扯进来,一旦有别人的长鼻子伸进,麻烦可就多了。
我对这两个公式仔细捉摸,最后肯定:如果制成的药剂不溶化在水中,那就不会闹出任何乱子。
末了,我桌上的成品被分装在三个瓶子里,其容积都是二十盎斯。分别贴上标签“A”、“B”、“C”,它们全都是灰绿色的粉末。只要按照一定比例混合起来,就能得到所需的“调整剂”和“解毒剂”了。
我极其小心谨慎,我希望首先确认,这种“调整剂”究竟能起到何种作用。这三种粉末肯定可以先混合起来,然后如果溶化在水中也顺利的话,我打算弄个实验对象来试试,看看究竟能起到什么调整作用,不妨就用房东的猫——它是个又胖又懒的家伙,老躺在我唯一的椅子上消磨时光。每当我上下楼梯时,还得小心翼翼绕开它,防止万一跌交而折断我的脖子。所以梯比——这就是它那平庸无奇的名字——很可能要成为科学的殉难者了。
我洗涤盆里放上一只空的玻璃果酱罐,从三个瓶子各称出并倒进一些粉末,把水龙头开得细细的,再用玻璃棒搅拌一下。在完全混合以后,我注视着它们。起初液体是深红的,然后随着水量的增加,它渐渐变为浅红,但什么特别的情况也没有发生。但后来没有任何预兆,溶液就突然转成纯净透明并发出咕噜声,一下子它们就全打排水口里流走,而我还机械地用玻璃棒在搅拌,我这才发现果酱罐已荡然无存!有整整五分钟我像呆子一般木立不动,也没有逃开,我本以为管道中会发生爆炸,结果什么也没有发生。于是我竭力理顺思路:首先我假定这化合物是把果酱罐溶解了!这一点使我异常震惊,但当我回过神,就发现手中还拿着根玻璃棒,它还是挺好的,说明我这个猜想并不正确,但究竟出了什么事呢?真见鬼!
我还想继续实验,这一次要用更加稀薄的液体,粉末加得更少,瓶子换成大号。可我的蹩脚天平只能称出半数的粉末——再少就不能保证分量的准确性;而更大的瓶子我也没有,我不得不去找费伦斯太太。她给了我一个很大的容器,那是个瓷瓶,我未敢冒昧猜测它的原来用途。在它外壁上画着花卉和爱神,还有一行大半退色的题词“勃列格波敬赠”。我向女房东声明,这瓷瓶可能被我弄坏或完全毁掉,但她嗤之以鼻。
“我的孩子,”她说,“它在我这里已有整整三十年了。有好几次我都想故意打碎它,可是我的良心不允许我这样做。我的丈夫阿尔贝特曾如此疼爱它,他连用一下都舍不得。而我怕看见这个怪物,我讨厌它的陈旧!好几次我想把它打成粉碎。所以您尽管放心拿去,亲爱的,哪怕我一辈子再见不到它也没关系!”
后来我只放进半数粉末,又把水注入瓷瓶,当时我十分害怕,远远伸长手臂去搅和,结果呢,平安无事!我搅拌这粉红的液体整整有半小时,它散发出松脂的气味,什么意外情况也没发生,最后我熬不住了,就把液体统统倒出。将瓷瓶清洗一下,困惑不解地送还给费伦斯太太。
可她一眼就发觉了异样。
“嘿嘿,你呀!”女房东惊叫起来。她捧起那容器四下打量,“就是把我天打雷劈,我也要说它已经完好如新啦!”
我这才注意到,瓶子的镀金层在焕然发光,颜色鲜艳夺目,釉层上的缺口及裂缝似乎从未有过,实际上瓷瓶完全是崭新的。费伦斯太太用惊奇的目光凝视我,她的眼珠滴溜滚圆。
“只不过是个小小的发明,我刚刚搞成的,”我急忙掩饰说,“还没有十全十美……眼下这是机密。费伦斯太太,对不起,请您对谁也别透露一个字好吗?”
于是,我像梦游症患者一样摇摇晃晃上了楼,心中不住思量:难道“调整剂”就是能修复一切的秘方?是还是不是?……我能称它为“修复剂”吗?它能修复一切旧物吗?这是什么万灵药方呢?
这个老糊涂干吗不用英语书写呢?突然之间我又从飘飘然而变成茫茫然:这果酱罐头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真是个棘手的问题,还得要我单枪匹马去解决它!我这时才想起我的合伙人,何必要我一个人来承担?我已经干得够多的了!
于是我准备了六份混合好的“调整剂”粉末,分装在六个头痛药片的小玻瓶里,动身上弗莱德那儿去。
他们住在近郊,独门独户,是座可爱的老房子,也是弗莱德太太所得的遗产。我在花园里的小径上走着,上千次地思索今天发生的怪事,我能靠它来挣到我的面包、黄油和果酱吗?我又突然想起那个可诅咒的果酱瓶!
我把一切详细讲述给弗莱德听,起先他惊奇万分,和我一样。而弗莱德夫人只是默默坐着,露出一副贤妻良母的神情。
“也许,这里和温度有关,”弗莱德皱着眉头建议说,他抖动那些小药瓶,“你用的水是从冷水龙头里放出来的,温度肯定不高。我们来把粉末溶解在热水中试一下,看看这次的效果。”“好吧,只是要拿个大点的容器,一般说来,热能够加速反应,我敢打赌,这里肯定存在某种化学反应……”
结果弗莱德以我无法理解的宽宏大量建议使用他家的浴缸。我可从来没敢冒出这种念头,他却自然而然就想到了。
我们放上满满一缸热水,倒进整管药粉,水立即显出粉红色。我们闻到了松针叶的气味,和我试过的正是一样!但这一次它丝毫没有出现任何异状。隔上一会儿,有点扫兴的弗莱德又提出一个建议,他问有没有什么不太可惜的古董能扔进浴缸试试,瞧瞧它们会不会变新!但我没有这类古董,于是我说不如还是找些破烂玩艺来试试为好。
“我们这儿也没有什么破烂。要不要我们从浴缸里弄点液体来尝尝滋味?”
我毫不犹疑地推翻了这个建议。说真的,我连那股气味都不太喜欢,要是把它送到嘴里,那简直没门!
水在浴缸里逐渐凉却,我们的心情也越来越冷,弗莱德已准备拔去缸塞,还在咕噜几句并非赞扬我的话。弗莱德夫人站在一边注视着实验,这时她参与进来。
“我倒有个想法,”弗莱德夫人温柔地说,我俩都住了嘴,“可能爷爷发明的是某种润肤剂或液体肥皂之类的东西。因为这种溶液的气味很像是消毒剂……”
“那又怎么样”我俩同声问道。
“很抱歉,我现在想洗澡!”
您要是处在我们的地位又能怎样?我们央求,责骂,争论,抗议,就差点没施用暴力,事实上也不能用——谁能从她的浴室里强制拖走一位轻盈高雅的美丽妇女呢?无论如何我们不能这么干。而且她的理由也无可非议:浴缸盛满了温暖诱人的水,每天这时她都要洗澡,这溶液很好闻,而她可爱的爷爷又从来不会想出伤害别人的事情——她深信这一点。
乍一听到这最后一个论点,我差点要叫喊——要知道她爷爷后来的精神是不太正常的,可我怎能对她说出口?
于是在她的坚持下,我们只好自认失败,更糟的是我们还不得不离开,你总不能在妇女们洗澡时进行科学记录吧,是不是?
当我们刚下到最后一级楼梯,弗莱德猛然抓住我的手说:“别出声!你听到什么没有?”
我仔细一听,当然也听见了。
“就像是婴儿的哭声!”
“是哭声,”弗莱德蹙眉说,“哭得几乎像是被杀一样……”
他说得完全正确。我们屏住呼吸,脑中闪过同一个念头:这房子是单门独户,附近没有左邻右舍,说明这哭叫的婴儿就在这房子里,而且是在上面,是从浴室发出来的……
在弗莱德打开浴室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