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的斜坡-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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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感觉便弥散进项自链每一个细胞。不一会许鸿运上了楼,双手合捧着脸上堆着笑朗声地问侯:“给你拜个早年了!”项自链站起来挪挪椅子回答:“坐吧坐吧!新年发财,许大老板又有大计划了吧?万象更新哪!”两人寒暄了几句,坐下来转入正题。“你是个大忙人,难得有个空,来我这里不会就是为了拜年吧?”“这时候不拜年还能做啥?想请你帮我剪彩呢,有没有空?”许鸿运摸出一包烟,一支递给项自链,一支自己点着。
这时候,魏宏益送来了两杯茶水,放好后,笑了笑退了出去,顺便关上门。许鸿运呷了口茶,抬起头望着项自链。
“什么剪彩?你大老板叫我剪彩,我怕不够格呢!”项自链说完吐了个漂亮的烟圈,看着许鸿运笑笑。
“鸿运建筑材料公司就要开张了,你帮了最大的忙,你不够格谁够格啊!”许鸿运客客气气地送上了请贴。
“人家都说深圳速度,我看你比深圳速度还快呢!这么大个摊子三个月就搞定了,日夜赶工也来不及啊!要是国营的,我看两年能搞下来就不错了,许鸿运就是许鸿运,难怪你会发财。我看就以你为标本,在全国推出个宁临速度,那一定更让世人瞩目。”“项市长说话有点中央领导的派头了,上次我在北京他们就是这样说的。”许鸿运站起来拍拍项自链的肩膀说:“你要争取啊!”项自链耸耸肩回答:“我是苍蝇钉秤杆无足轻重的,你又不是不知道,老兄就别拿我开心了。先说说有哪些人参加吧!”“蒋多闻、黎赢权、魏得鸣、赵新良,不过你项市长是我特邀佳宾,其他都是形式。”许鸿运轻易不说人好人坏,这回直呼头头脑脑们的名字,唯独称他叫项市长,项自链一听心里就热了起来。象许鸿运这样有地位的人,省长见了还得礼让他三分,一个县级市的副市长又算得了什么呢?他大可不必如此礼让的。“老兄啊!我就不必去了,你也不必拘于形式,咱心里明白就是了。显山露水的事,让领导们去做吧。对了,我还欠你个大人情呢!”说着,项自链从抽屉里拿出一捆钱,要许鸿运鸿先收下十万块借款,说是另会十万以后再还。
借款就象一个大包狱,压得项自链心头矮了一截,觉得朋友之间多了层迷幻的色彩,雾遮水拦的不明朗。以前项自链并没打算还许鸿运钱,虽然老婆好几次催着早点还上,可他总是支支吾吾地打掩护,说是还个七万八万的让人看了笑话。这话也有道理,后来吴春蕊就没提了。自从在雅芳轩喝过茶后,他觉得非还不可了,这回年终奖金连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收入凑在一起正合个整数。许鸿运反应很平静,问项自链是不是记错了,说自己根本就没借钱给他,要他喝口水清醒清醒别过年过节还错钱,喜了人家害苦了自己。项自链看了看许鸿运,正要摊牌明说,可再想想人家既然不认,勉强一番反而让他小看了自己,就催着喝水,连称许鸿运清醒得糊涂了,只好以后再说。
许鸿运笑笑什么也不说,又点上烟悠然地抽着。过了好一会,项自链问他什么时候举行剪彩仪式。许鸿运说是大年初一。这老板也够精的,一刻时间都不肯拉下,大年初一谁不在家图个团圆,他倒别出心裁搞公司成立典礼。项自链就笑他是陀螺,没人挥鞭打着赶什么急呢!还不如换到正月十五更热闹,挑闹灯会的日子人多,影响更大些,干脆把场面布置到大街上,来个车载台阁巡回展示。
言者无心,闻者有意。许鸿运听了,忍不住哈哈大笑,说要聘请项自链做公司特别顾问,一个点子就抵上万金,比什么广告都好。
这话倒一点没错,宁临地区每逢过年,政府民间都自觉组织群众挑台阁闹灯会,许多边远的老百姓早早赶来一睹为快。据电视台抽样调查统计,去年元宵节宁临市区近十分之九的市民上街闹灯会,其它各县也大同小异。项自链没想到一话玩笑就提起许鸿运这么高的兴趣,又奉承了几句,夸他善于捕捉信息。这事说干就干,许鸿运忙打电话给下面人员,叫他们准备五辆台阁,要搞就搞得有模有样搞出特色来,气魄要大,让群众一看就把鸿运摩配公司烙到心底里。对方还没有反应过来,犹犹豫豫地支吾着,许鸿运就生气了,板着脸训斥,要他别问那么多马上筹备就是了,还说开业典礼临时取消了。
回过头,许鸿运又象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脸色柔和得看不出一丝愠怒。
“都说当官的喜怒不形于色,我看这功夫宁临市内还没有谁比得上你老哥的,人家是阴转多云,你可是晴转大雨,雨转晴,尽在一瞬间啊!”项自链调侃说。
“小老弟笑话我了吧!办公司管理人你得开重腔啊!你说得五分重,人家当你是三分,你用了十二分的劲,人家才会出十分的力。企业员工就象政府里的办事员一样,没三声响雷挪不动。轻轻讲重重听这古训,只能教育小孩子。说到底还是官僚主义害死人。”“这同官僚主义有什么联系?象你这样的大公司可不能靠个人威望服人,得靠纪律约束才对,怕是你大老板官僚惯了,属下也就见怪不怪了。”“同官僚主义大有关系啊!中国自古以来都是人治,现在虽然有这法那法,但往往执法不严违法不究有法难依,说到底还是传统的人治模式,老百姓就是信官信管不信法。员工带着这种心理定势到企业里,企业又怎么依规治厂,我又怎么能不吆三喝四?这或许就是中国特色吧!小平同志开辟的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道路,从国人的心理上也可以这样去理解分析的。小平同志伟大就伟大在把握住我们的民族习惯和民族心理,没有照搬国外的经济模式和政治模式,维持一个相对稳定的社会环境和国民心理的基础上,逐步接轨世界潮流……”项自链又一次震惊于许鸿运深刻的剖析。多少官员整天念着改革开放搞活经济,走建设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道路,可又有几个真正理解这理论背后包裹着的深刻的历史背景、社会背景和人文哲学背景呢!宁临市这十几年来经济上取得了长足发展,从大处讲得益于小平理论,从小处讲得益于传统。历史上宁临是个穷地方,人多地少,一家子长年累月困在田地里也只能喝糊糊。生产队那时群众明着支持大生产,背后却上山拓荒搞起了小生产,胆大的不失冒着破坏社会主义经济秩序甘当走资派,偷偷地干起了手艺活。开始时一两户搞,到后来就差不多一哄而上了。政府睁只眼闭只眼,只要上面不督办,也就听之任之。七八年后,改革风一吹起,手艺活就变成了资本,作坊式工厂便雨后春笋地冒了起来。可以说宁临市有今天的成就同政府的“无所作为”是分不开的。可现在政府又在干些什么呢?不管宁临市哪级党政机关做报告,都免不了吹嘘几句:本届党委政府是如何领导人民进行改革开放如何进行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的,取得了这样那样的成绩。可平心静气地想想,我们的党委和政府在经济建设中又真正付出过什么呢?只能说给了群众一个自我奋斗的环境,可这又算得了什么?不过是最起码的要求而已,责无旁贷啊!历史是人民创造的,这话永远错不了。想到琼潮市松松散散的小企业,项自链更觉得有责任有义务把开放区建设好,得向魏得鸣和赵新良建议,尽早进行企业技术改造和革新,有条件的联合组建集团公司,促进产业规模化。以前他根本就没料到清岙乡的群众会这么穷,比琼台县的南浦乡还要差一大截。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在号称宁临第一市的琼潮市,东西贫富差距如此悬殊,象清岙乡这样的乡镇还有八九个,群众连饱饭都吃不上。所有这些矛盾难道不是琼潮党委和市府应当真正去关心解决的吗?琼潮年年搞扶贫,却一直停留在表面上做文章!
这些话项自链很想同许鸿运交流,可接着许鸿运的话柄说下去,总觉得有点补充说明的意思,就转过话题问:“听过亲和帮吗?”“亲和帮?你怎么突然关心起它来,又不在你的份内?四月份就要大选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老弟啊,我可希望你能尽快上去,别闹出事来影响大局。”许鸿运说得语重心长。
项自链有点失望,以许鸿运今日的地位,黑白两道有什么事能瞒过他,听话听风,许鸿运似乎并不关心鸡鸣狗盗的闲杂事。可今天项自链犯了牛脾气,非问出个眉目来不可,他带着责问的口气说:“在你许老板眼里或许这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可在我的眼里它是个不节不扣的大事!日月帮虽然阴魂不散,但现在留下的也不过是些游魂野鬼了,光头帮杀的杀抓的抓,已没了气候,亲和帮虽然做的都是鸡鸣狗盗的小事,可民愤大,怨声载道啊!不治不行,贼心是越偷越大的!”“话是这么说的,可千万别小看鸡鸣狗盗的亲和帮,为什么到今天一个都没逮住?不是有关部门不想抓,实在是难抓!亲和帮做事隐秘,再加上有后台,往往公安部门还没行动,消息就漏出去了。”许鸿运吸了口烟,慢悠悠地分析。
“有后台?有后台还做这种下三烂的事,更应当好好杀杀这股阴风。你许老板身边有的是千里眼顺风耳,在宁临有什么事能瞒得过你的眼睛和耳朵!有什么后果我一个人承担,你就给我讲讲亲和帮的事吧。”“好吧,丑话说在前头,搞得焦头烂额,可别埋怨我害了你。以前并没有亲和帮这个组织,知情的人都知道,亲和帮是琼潮政治斗争的产物。严德坤转业到地方后,就坐上了市委副书记、政法委书记兼公安局局长三把高椅,可多年来就是没能上去半步,心里就很不平衡了。直到四年前,宁临市里总算有意思提拔他,安排了代市长位置。可人大表决时,偏偏上了个陪选的。那时严德坤已经五十二岁,错过这机会就只好等下辈子再圆市长梦了。这结局当然是始料不及的,那一天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走出大会堂的!悔不该当了三个月的代市长,这不等于给大家留了个大笑柄?宁临市里又不肯重新安排位置,硬要他留在琼潮,人到了这一步也就万念俱灰了。可严德坤就是严德坤,竟然还是接受了市人大主任的位置。自那以后,琼潮上上下下就没好日子过,只要人大沾得上边的事,严德坤就一管到底,暗暗与市委市府较上了劲。虽然竞选失利,但毕竟在琼潮工作多年根基厚,市委书记和市长都拿他没办法。上头知道这事也协调过几次,可严德坤破灌破摔,软硬不吃,自喻执法如山两袖清风一心为民。话也说回来,严德坤这几年真没少做实事,没有他天天揪政府的小辩子不放,日月帮和光头帮还真拿不下来。又不以身试法,上头就找不出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赶他下台,只好听之任之。后来发电厂出事,市委书记和市长都扯了进去,干部群众就更是说严德坤的好话。这下子,严德坤声誉鹊起,可随之而来的问题也出现了,因为赌气,一些经他手上去的乡镇干部自身素质往往不高,见他如日中天,便更有恃无恐了。亲和帮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登场的,据说背后人物就是严德坤的连襟颜玉宝。这人我不说你也认识。关于亲和帮的说法社会上众说纷芸,有的说帮里有一两百号人,有的说根本就没这个帮派。”项自链认真地听着,不断地点点头。许鸿运又告诫说:“依我看,严德坤几年来至所以能坐稳人大主任的交椅,不是没有原因的。现在的局面是三足鼎立,琼潮就需要这种局面。上头并不是真的动不了一个严德坤,而是压根不想动。发电厂还在建设中,一批的新的工程一个接一个地上马,只要三只脚稳定地撑着,琼潮就不会再出现第二个发电厂事件。你知道吗?为发电厂的事,蒋多闻差点就被省里免了职,有严德坤这个人大主任,等于在琼潮驻了个钦差大臣,蒋多闻就可以高枕无忧。所以我劝你别插手这件事,弄不好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项自链听完,久久没有出声。谁能想到一个下三烂的亲和帮背后还有这么复杂的政治背景,牵扯到宁临市最高长官的治政策略,更想不到许鸿运会把其中的关系分析得如此透彻,并且毫不保留地告诉自己。项自链站起来,在室内踱了一圈回到座位上,狠狠地掐断了手中的香烟,突然问:“亲和帮偷鸡摸狗,颜玉宝为非作歹,难道严德坤能容忍吗?他现在要的不是政治清誉吗?”“亲和帮是不是偷鸡摸狗,谁也说不清楚,就是严德坤也不一定知道内情,颜玉宝为非作歹就更不见得他明白其中一二。怎么去了一趟清岙乡,对颜玉宝发生了兴趣?”“清岙乡群众都恨不得拿颜玉宝煮了当年夜饭吃了!”项自链把在上杨村送温暖的所见所闻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