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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编号0911我的囚徒生涯-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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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象着,自己变成了汤勇,全身披挂,横行在看守所,没人敢瞪眼瞧我,我嘴里“咿呀”着,逮谁揍谁,拳头下一会儿是寒露,一会儿是老鹞子。他们在我的身下无一例外地喊着“四哥,四哥,我不敢了,饶了我吧”。我不饶他们,卯足力气一个劲地揍……幻想结束的时候,我发觉自己竟然在使劲地摩挲巴儿的脑袋,“沙沙,沙沙,沙沙沙………”
  窗外有人在唱歌,歌声万分悲怆,我以为又是哪位高人在歌颂监狱生活呢。仔细一听,竟然是小广在捏着嗓子唱歌词改变过的《洪湖水浪打浪》。他把节奏放慢了好几拍,听上去像是在唱哀乐:“娘啊,儿死后,你要把儿埋在那啤酒厂……”
  一个泥土里钻出来似的声音在后窗上喊:“广哥,不是把你分到前廊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小广不理他,继续哼哼:“让儿的坟墓朝着酒缸……”
  我坐起来,推开巴儿的脑袋,捏了捏老鹞子的手:“姚哥,我想跟小广搭个话。”
  老鹞子哼了一声:“拉倒吧你,那是一个大屎包,谁碰谁粘一身臭。”
  好嘛,陈广胜一走他就“支棱”起来了。我没趣地躺下了。别急,总有一天我会把你压下去的。
  刚才跟小广搭话的家伙吃吃地笑:“广哥可真够想得开,走到哪里都‘支棍儿’。”
  小广停止了唱歌:“我还有棍儿可支吗?”
  那边一阵唧喳,有人说,别跟他搭腔了,他又上火了,惹急了,放茅的时候你就摊上了。
  小广那边陡然提高了声音:“四哥,支起棍儿来,谁敢再‘罗罗’,我弄他!”
  话音刚落,老鹞子抬起胳膊,猛地在墙壁上撞了一肘。
  我瞥一眼老鹞子,没敢放声,感觉此刻的我跟一头被放干了血的猪没什么两样。
  我发现,记忆这东西很有意思,有些事情一旦发生,如果想要忘记它几乎需要一生的时间。比如刚才所发生的事情,它似乎已经长在我的脑子里了,那种情景直到现在还时常浮现在我的眼前。随着时间的流逝,它不但没有因为年深日久而暗淡,反而越来越清晰,越来越靠近我,就像一件玉器,因为无数次的擦拭而愈加光亮,愈加让人珍惜。直到现在我还能清楚地记得小广那张因为愤怒而涨红的脸,和他粗壮的手臂舞动起来的样子,这种样子常常让我联想到打虎的武松。
  天很快就亮了,大家似乎已经忘记了刚刚发生过的一幕,依旧按部就班地吃饭,放茅,窃窃私语。
  一整天我也没能打起精神来,想到昨夜的一幕,心里忽然就是一阵恍惚,鸡皮疙瘩也随着一阵一阵地起。
  晚上,隔壁大六号突然炸了窝儿。只听一个杀猪般的声音透过后窗传了过来:“住手啊,打死人啦!”随即听见“扑通扑通”的踹门声。我连忙凑到小窗口眯着眼往外看,两个武警边朝里面呵斥边让站在走廊头上的一个班长去喊所长。
文明流氓(5)
梁所甩着钥匙跑过来,不一会儿,两个犯人抬着一个满脸是血的汉子抢出门去。
  “梁所,我还没摘捧子呢!”趁乱,我把嘴伸出去吆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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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所一顿,似乎想起了什么,急匆匆地返回来,皱着眉头打开了门。
  “麻得厉害哦。”我冲他伸出了胳膊。
  梁所捏了捏我的小臂:“有感觉吗?”
  “没有。”说完这话,我心想,要是没有感觉我早就赖上你啦,徒儿们的按摩手艺好着呢。
  梁所慌忙找来钳子替我卸下捧子,扯着我的手帮我甩了一阵胳膊,临走时叮嘱了一句:“没事儿多活动活动。”
  我追上去,装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说:“梁所,我不习惯呆在大号里,我老实,这里老是有人欺负我,我想回小号,我有很多需要交代的问题……”
  梁所打断我道:“你忘记自己的身份了是不是?老实在这儿给我呆着,该让你去哪里那是政府的事情。”
  说心里话,我真的非常想去汤勇的号子。我认为,一个真正混社会的大哥是不会拿自己一个号子里的人撒气的,也就是说,他不会欺负我。这样我就可以跟他成为哥们儿,成为哥们儿以后就没有人敢欺负我了,然后我走到什么地方都可以把他搬出来,吓唬吓唬那些想要欺负我的人——这叫狐假虎威,在这种地方,这样的招数肯定管用。我赖着不走,哭丧着脸,几乎都要跪下了:“梁所,我听说汤勇下了起诉以后应该有人去看着他,你觉得我怎么样?我当过兵,很负责任的。”
  梁所一把推回了我:“政府的眼睛是雪亮的,好好表现吧,这事儿以后再说。”
  我倚住门框,继续纠缠:“所长,你就给我个立功的机会吧。”
  梁所推开我,边关门边说:“等他下了起诉,我会考虑的。”
  我的精神一振,下意识地挺了挺胸脯,感觉自己很快就要成为一个“二哥”了。
  老鹞子怏怏地扫了我一眼:“老四你的想法可真多啊,我算是彻底服了。”
  隔壁一个金奖男花腔蓦然吆喝起来:“哎呀来——哎,革命战士有力量,哎——毛主席教导我们,团结、紧张、严肃、活泼!同犯们,根据毛主席他老人家的指示精神,我宣布,市第二看守所全体在押人员大型演唱会现在开始!第一个节目,男高音独唱《半夜三更》,演唱者——世界级老杂碎歌唱家老羊肉先生!请大家以热烈的掌声押出老羊肉——”
  我忽然觉得这个声音好熟悉,很像我们大院里的宫小雷,莫非他也进来了?早就听说这小子在外面“作”得不轻。
  “公鸡精,鹞子给羊肉哥加油了嘿!”老鹞子趴在后窗上大声喊。
  我的精神一振,果然是宫小雷!这小子的外号就叫公鸡精。好啊,我也有自家兄弟互相照应了……来不及多想,我一骨碌爬起来,凑近后窗,大声喊:“小雷,我是胡四,你好吗?”
  那边一顿,惊叫一声:“呦!四哥你怎么也来了?”
  果然是他,我舒了一口气:“打了个架……别问了你就,点儿背。”
  “点儿背不能赖社会!哈哈,光明,四哥是我哥们儿,照顾照顾啊。”
  “咳,他照顾我还差不多,你哥们儿好大的脑子。”
  “嘿,这就对啦,你们是俩×炒菜一个×味儿,集中号见。”
  少顷,老羊肉清清嗓子唱了起来:“半夜三更悄悄地起床,来到了窗前我了望着家乡。眼泪在腮边滚滚地流淌,我脸上映满了暗淡的月光……”
  歌声婉转凄凉,听得人心里直发慌。我突然感觉胸口堵得厉害,慢慢踱到了铁门窗口前,漫无目的地向外张望。走廊上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估计班长们都跑到值班室里去了,这正是唱歌的大好时机。我扭头对臭迷汉说:“臭哥,给他们来段河南豫剧,打响咱大七号的牌子。”
  “好嘞!”臭迷汉的眼前没了寒露,心情很爽,应声站了起来,“六号的伙计们听好啦——刘大哥讲话理太偏,谁说女子享清闲,男子打仗来坐监,女子在家开妓院……”
  六号又接上了:“面对大青山光棍发了言,打一辈子光棍我乐和了几十年,光棍要喝酒,光棍要抽烟,光棍的好处我说也说不完……”
  “手里拿着窝窝头,碗里没有一滴油,白天呀围着牢房里转呀,晚上啊晚上啊又灯下缝补衣衫……”
  这真是你方唱罢我登场,各领风骚三分钟。正唱得热火朝天,走廊头那边传来了一阵哗啦哗啦的脚镣声。
  我把耳朵贴近窗口,一阵对话穿过我的耳膜。
  “告诉你,无论是谁的错,都不准你大声喧哗!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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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地方我知道,可是不管怎么着,他们也不能随便打人吧?”
  “打人?打人还是轻的,你再哄监闹狱,我砸你小号。”
  “政府,你讲不讲理?”
  “讲理的不到这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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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妖(1)
  耳听得脚镣声在我们门口停下来,我赶紧踅回原位。
  门开了,梁所站在门口,冲老鹞子一点头:“姚光明,王冬生转你们号儿了啊。”
  门关了,一个头上缠满绷带的干瘪老头,诚惶诚恐地倚在门背上冲里面傻笑。
  老鹞子咳嗽一声。老头儿瞥他一眼,身子往前一弓,又无力地倚回了门上。
  老鹞子站起来扶他坐在对面,眯着眼笑:“老妖,刚才这顿闹腾不善啊,不想留着腚眼儿攒粪了?”
  “不想攒了,”老妖摆弄着粗大的脚镣,冲天翻个白眼,忿忿地念叨,“还有没有王法了?我一大把年纪了,跟几个小青年说点儿黄段子怎么了?没说好,那几个小子以为我骂他们,挥拳就打,差点儿要了我的老命。”
  老鹞子正色道:“你以为来我这边就不要你的命了?来,大鼻子,你鸡刨豆腐做得好,让妖大爷尝尝你的手艺。”
  老妖瞟了门口一眼,很懂规矩地趴在了地板上:“鼻子,轻点儿啊,老头儿我落了脏可找你啊。”
  大鼻子兴奋如吃了伟哥的猴子,乐颠颠地搬来被子,垫在屁股底下,“嗖”的把一条腿竖在了半空:“叨叨什么呀,接招吧你就!”提一把裤腿,亮出脚后跟,照准老妖的脊梁“扑通扑通”凿了起来。好家伙,敢情“鸡刨豆腐”是这么回事儿呀。不错,这招够厨师们学一阵子的。刚才我还在纳闷:怎么这里还让做菜的?原来如此。刨了三两分钟,老妖已是大汗淋漓,汗水与绷带上的血渍浸淫在一处,使人看了非常不快。我拉拉老鹞子,苦笑道:“姚哥,算了吧。老家伙这把年纪了,别‘刨’出个好歹来。”
  “一边儿呆着去!看守所里无老少,连这个你都不懂?”
  “这个我知道,他不是破了头?还戴着脚镣……”
  “好了,妖大爷,看在老四的面子上先放你一马,起来吧。”
  老妖闻言,并没有立刻起来,直接在地上打了个滚儿,仰面朝天,长吁了一口粗气:“鹞子啊鹞子,老汉我算是彻底服了你啦……娘的,我连所长都不怕,就怕你。你还别说,别看你这样对待我,我这心里还真没觉得咋样,你这是帮助我呢……”
  “少罗嗦,骑摩托车去!”老鹞子忽然来了兴致,一枕头摔向老妖,枕头在老妖的脑袋上发出一声放屁似的声音。
  号子里很安静,除了巴儿扑哧扑哧的喘息和偶尔响起的几声窃笑,没有别的声音。
  我把枕头垫得高了一点儿,这样我就可以看见侧面窗户外的树梢,那上面有银色的月光,月光可真自由啊。
  老妖将枕头给老鹞子丢回去,站到西墙根摆了个骑摩托车的姿势:“鹞子,从这里出发到哪儿算一站?”
  浪花烫着似的喊了一声:“去东京去东京!去亲日本娘们儿,昨天我刚去过,热闹得很,快发动车!”
  老妖叫声“好嘞”,嘟嘟地发动了“摩托车”:“我骑上那摩托车,乐悠悠,歌声伴我乘风走呀乘风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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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鹞子“嘘”了一声,老妖连忙换个坐上去的姿势,把唱歌改成了念叨:到关东了,到汉城了……
  我冷眼看了看旁边的人,大家的眼睛无一例外地闪着熠熠的光芒,好像淫棍趴在女厕所墙头上的样子。
  我无声地笑了,这帮家伙看来真是寂寞草鸡了,有戏就看,他们可不管这场戏以前看没看过。
  我把眼翻到了天花板上,那里有一缕月光特别鲜艳,把天花板照得像一幅油画。
  浪花的眼睛一阵红一阵绿,兴致勃勃地嚷“到了东京没有”。书包 网  想看书来
老妖(2)
我冲他勾了勾手:“浪花,过来。”
  浪花慌忙挪到了我的对面。
  我悄声说:“刚才你喊那一声‘亲日本娘们儿’用的力气可不小啊,跟八路军对日本鬼子喊话一个样,你是不是恨日本人?”
  浪花茫然地摇了摇头:“我恨他们干什么?他们又没怎么着我,我家还用着人家出产的黑白电视呢。”
  我笑了笑:“那你刚才用那么大的劲儿干什么?”
  浪花横了一下脖子:“亲日本娘们儿好啊,真要是去了东京,我还能不来点儿民族精神?”
  我说:“那你就是抗日分子了。”
  浪花想了想,目光坚定地点了点头:“也算是吧,抗日是国家大事,国家大事匹夫有责嘛。”
  我正色道:“要是有人想要日你,你抗不抗日?”
  浪花懵了:“什么日?谁要日我?咳!我不抗日的,一日就拉稀……”
  大家“哗”的一声笑炸了。
  臭迷汉可逮着表现的机会了,躺在铺盖上一惊一乍地说:“我明白了,敢情前天浪花拉稀是被人日了啊。”
  这帮寂寞的家伙又朝臭迷汉扑了过去。
  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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