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然-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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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就冲你刚才说的这些个话,我一点也不怀疑你确实见过伊然。既然伊然认你为弟弟,那你就是我们大家的弟弟了。”马仁花粗声大气地说的很豪爽,“不瞒你说,伊然早就没有家了。”
“怎么?她没有父母亲、兄弟姊妹?”牧哥吃惊地问到。
“她父亲在她上中学的时候患癌症去世了,母亲领着她改了嫁,又在她快大学毕业的时候得了肝浮水也没了。”
“唉,她可真是个苦命的人,妈妈刚去世,就进了……”白灵灵抢过话茬接着说,刚要说“进了大狱”,就被马仁花一把将嘴捂住了,憋得她直翻白眼。
“她后来怎么样了?”看到她们心存疑虑的样子,他着急地说,“你们就相信我吧,我会尽全力帮助伊姐姐的。”
“她大学没念完,为了养活自己就进了我们农贸大厅当了清洁工,后来受有钱有势人的欺负,万般无奈下,辞职不干了。”马仁花还是将监狱里那段往事省略掉了。
“那她为什么不跟你们联络,你们为什么登‘寻人启事’找她?”牧哥还是弄不明白她们之间的关系和一些奇怪的作法。
“我们与她共事了好几年,彼此之间相处的跟姊妹一样好。这次她是带着羞辱和伤心离开的,我们怕她一时想不开……出什么意外,所以才急着找她。”白灵灵幽幽地说到。
牧哥没有再问,但心里却在想:究竟是什么羞辱让伊姐姐如此伤心不已,到了往事不堪回首的程度。他尽管好奇,还是没有再往下问,他心很细,发现她们并不太愿意说详细。不过他还是大大出了一口气,伊姐姐没有家,这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他虽然很为伊然难过,但在内心深处却感到有种安全感,他被这种感觉吓住了,发现自己是那么在乎伊然。他的大脑飞快地旋转着,“要不要告诉她们伊然的近况?”最后,他决定还是暂时不要说,因为伊姐姐并没有主动与她们联系,可能有什么他不知的原因,他不敢轻举妄动。
“俩位大姐,虽然我一时还找不到伊姐姐,但我肯定她不会出什么意外。她在我家的时候,尽管有时情绪不高,但人很开朗,热情,经常帮助别人,全村人都喜欢她。”他心里紧绷着的那根弦放开了,全身轻松。“你们也别太着急,一有消息我就与你们联系。”
“兄弟,太谢谢你了,这可是半年以来第一次听到关于伊然的消息。你今晚就在这儿吃饭吧,我们请客。”马仁花看到牧哥站了起来,赶紧说。
他稍一犹豫,说到:“饭就不吃了,我把单位地址留下,以后随时联系。”
“不行,你今晚一定要留下,不然你就见外了。”
“是伊然的弟弟就是我们的弟弟,那有弟弟不吃姐姐家饭的。”马仁花和白灵灵确实太热情了。
她们俩的热乎劲,让他想起自家的热炕头,浑身暖融融的,再拒绝下去,就有悖常理了,他憨憨地笑了。
第九章
冬日的黎明总是姗姗来迟。
钟亦鸣床头柜上的闹钟5:30分准时响了起来。他拉亮台灯,掀起窗帘一角往外看,外面漆黑一团,只有几束微光从早起人家的窗户中泄出来照在雪地上。大地死一般地阴沉,只有那些不甘寂寞的雪花被寒风吹着从地面上、从枯枝上、从屋顶上飞起,在天空中打着几个旋,随后又重新跌落下来。
他又看到了街角处那盏忠实的路灯,依旧亮着,上面落满了厚厚的积雪。
昨天局里召开了副处级以上干部会议,会上局长传达了市里关于加大反贪污腐败力度的批示精神,并正式把乔爱爱的问题当作市公安局的一个反面教材提了出来。
几天前,他就听到被乔爱爱刚提拔起来的那个副处长到处宣扬说,乔爱爱在监狱工作期间贪污的事是王狱长揭发的,到机关后收受贿赂的事是他组织群众检举的。他对这位副处长的作法及其反感,乔爱爱得势的时候,他像个孙子似的跟在她后面点头哈腰的,阿谀奉承的让人肉麻。现在爱爱出了事,他立马像个局外人抢着泼污水,这种人其实就是个小人,当孙子都没人要。
原来,王狱长是个极有心计的人,对于劳改犯包活攒钱的事,她表面上不管不问,其实在暗地里却很是留心。她把每笔订单的数目、收入的钱款,以及支出等都作了记录,早就发现其中有问题。
她就像一头经验丰富的母狼,时刻觊觎着自己的猎物,等待着下嘴的最好时机。自从乔爱爱回机关当上干部处长后,王狱长就没少借光,先是走爱爱的后门多干了几年,后又靠爱爱为儿子搞到了一套住房。今年她正式退休了,她又找到了爱爱,要求在退休之前多涨几级工资。也许是她年岁大了,脾气长了;也许是尝到的甜头多了,吃惯了嘴;也许是仗着自己手里有她的把柄,不怕她了。反正,这次她俩谈崩了。
其实,她手里没有什么确切的证据,只是有自己的记录,但是,她告发的时机很对,正好是市里深抓反腐倡廉的时候,而且乔爱爱的父亲刚刚退了下去,所以这事就这么败露了。经查,乔爱爱从当狱警、副狱长直到返回机关这五年期间,共计贪污脏款35万元,同时还查出她回机关后又利用职权之便收受各种贿赂30多万元,而且有买官卖官的行为,性质恶劣,情节严重。
钟亦鸣看着镜子里自己的那张脸,黑黑的瘦瘦的,浓密的胡茬雨后春笋般布满了整个下巴和腮帮子。他仔细看着自己的两只眼,发现里面出现一条条血丝,眼白有些混浊,眼仁灰黄暗淡。这些天他又在侦破一起在公共汽车上团伙持刀抢劫十二次的大案,经过一个多月的明查暗访,已经到了最后收网的关键时刻。
他拿出一把老式刮胡刀,在涂抹上肥皂水的脸上使劲地刮着,电动剃须刀已经无法刮动那么硬的胡子了。尔后,他拧开淋浴头,用冷水冲着身体,冷得他打着机灵。他用毛巾擦着全身,直到皮肤发红,顿时感到神清气爽,浑身舒服。
吃早饭的时候,妈妈望着亦鸣,他的额头上出现了几道浅显的皱纹,神色淡然而落寞,没有与父母亲交谈的欲望和兴致,她即伤感又心疼。“亦鸣,多吃些。这阵子工作累,在外边一定要注意身体。”妈妈给亦鸣剥了个鸡蛋,放在他眼前的碟子里。
亦鸣没有马上吃,而是望着鸡蛋说:“妈,我没什么。工作是累点忙点,但是思想上没负担,所以活的还算轻松。”他话里有话。
“你小子,什么意思?难道还盼着你妈你爸活的沉重呀。”爸爸听出了弦外之音,生气地反问道。
“看你们爷俩,三句话不到就打。亦鸣呀,不是妈说你,整天阴沉着个脸不说话,都多大了,连个对象也没有,你也该为自己打算打算了,总这么着不是个办法呀。”
“妈、爸,我的事先别急,你们的事却拖不得了,前阵子破案没空跟你们谈,今天正好,就把这事商量好解决了吧”
“小子,什么事,我们有什么事让你解决。”爸爸嘴很硬。
“爸爸,乔爱爱的事已经审查明白了,昨天局机关开大会正式传达了。她在监狱工作五年期间贪污公款35万,后到机关收受贿赂30多万。目前她正在交待其它的问题,恐怕还要牵涉到收受她钱财的人……”亦鸣不想让父母亲感到太尴尬,没有把话全部说完就打住了。
“孩子,你都听到什么了?”妈妈问。
“没听到别人说什么,只是无意中听到你们说收过乔爱爱五万元钱,我看还是快还给她家吧,趁现在没出什么事。”亦鸣赶快说。
“能出什么事?这五万元钱是我在两年前过生日的时候,爱爱当作贺礼送来的。政策我懂,收的是私人钱,又没有参与谋私,就是组织上知道了,也没有办法给我们定罪。”妈妈不愧是管干部的干部,看问题很准确。
“妈,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觉着收她的钱没有道理,何况她还是个不自爱的人,钱,我看还是快送回去吧。”亦鸣坚持着。
“儿子,你给我听着,钱送不送回去是我们的事,用不着你操心,小心你的嘴,不要在外面瞎说八道。”爸爸说的严肃而尖刻。
钟亦鸣心里一阵难过,他已经越来越难与父母亲沟通了。回想起小时候,父母在心目中的位置跟英雄差不太多,爸爸的果敢、妈妈的干练,以及他们不断提升的官位和人们眼里流露出的敬慕之情,都让他感到自豪。可是现在……
两天以后,市委领导找到吴瑞雪,告诉她乔爱爱向组织上交待曾经给过她十万元钱,要求核实。吴瑞雪气得差点没吐血,赌咒发誓说只收过她五万元钱……
又是一个扬雪天,棉絮般的飞雪挤满了天空,整座城市仿佛变成了弹棉花的厂房。人行道和马路上没有及时清除的积雪被路人和来回奔驰的车辆踩压出镜面一样平滑的厚冰层,孩子们快乐地打着滑,大人们则小心亦亦地挪动着腿脚。
早上,钟亦鸣接到马仁花的电话,说“市自考办”来通知了,伊然的十五门本科课程全部考试合格,要求去办理毕业证书。她们没有伊然的身份证办不了,求他帮忙。
钟亦鸣在公安局开了相关证明,去了自考办。他掏出伊然的照片,凝视良久。这张像片是他在夏天为伊然照的,像片是全身照,为了登“寻人启事”他改成了半身照,现在又把它缩成毕业用照片,他真后悔没能多给伊然照几张各式各样的像片。
这两天没什么事,案子破了一个又一个,压在身上的负担轻了,心里反而空荡荡的了,就像是拉得好好的琴,突然弦松了,调就跑了。
他不想回家。最近妈妈爸爸的情绪都不好,爸爸已经从副市长的位子上退到了市政协,当了一个不管事的政协副主席。妈妈也因为乔爱爱的那五万元钱搞的灰头土脸,被人在后面指指点点的。
他也不想回单位。那些个同事办起案子来思维敏捷,金刀大马的个个身手不凡。可是闲下来胡侃起来就太没情调了,他实在没那个兴致听他们扯淡。
他脚穿皮毛一体的黑色棉皮鞋,下身是深灰色的纯棉布西裤,上身外面穿着件深灰色的半大羽绒服,里面是件浅灰色的套头毛线衣。这件毛衣还是伊然春天织的,织好后他没舍得穿,入冬以来他就一直穿着再也没脱过。尽管羽绒服带帽子,他还是光着头往前走,脸和耳朵被强劲的北风吹的通红通红的,他似乎没有知觉,但更增添了几分硬汉的刚强气概。
他心里很乱,有好几次想向父母亲提出搬出去住,可是每当看到妈妈爸爸紧锁的眉头、不悦的目光,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最近,他看到父母的头上出现了不少的白发,妈妈原先保养的比较好的脸也逐渐黄瘦,眼角堆积起深深的皱纹。爸爸整天没个笑脸,说话粗声大气的直想找人吵架。他突然觉着父母老了,变得很可怜需要他的照顾。
他想了很多,时常想起伊然讲过的一句话:一个人是其它人的环境,只有不断地调整和改变自己的心态,关心和满足他人的需要,才会共同建立起良好的生存环境。这些话让他烦躁的心逐渐平复,对父母的怨恨逐渐减少。
他来到曾经与伊然同来过的那家咖啡馆。天气太冷了,人不多,他坐在他们曾经坐过的椅子上,掏出那本大红烫金的本科毕业证书翻看着,伊然每科考试成绩都相当不错,这让他想起了那些与她在一起复习功课时的好时光,她的可爱和顽皮,他的热情和珍视,琐碎的片段就像发生在昨天……
咖啡端上来了,用电烧开的咖啡超过摄氏100度,袅袅上升的热气散发着特殊的香味,他没有马上喝而是望着那柱不断向上缓缓攀升的热流发呆,他直视着空无一人的对面,却总觉着伊然就坐在那儿,他试着想些别的什么,可是想着想着就会又想起她。他往四下里张望了几回,巴望着能看见什么,可是没有,没有他心目中希望出现的任何东西。
他已经不再悲痛欲绝,他开始用不锈钢的小汤匙搅拌着咖啡,可是思念的感觉却像这浓郁的咖啡越来越烈。也许是天太冷,咖啡太热,一口喝下肚,从气管到胃都感到舒服,他急切地连着猛喝了几口,生怕那种良好的感觉瞬间消失掉。
他不相信她会出意外,在她面前似乎没有逾越不了的困难。她一定是躲在某个安静的角落里,默默地经营着自己的生活,淡然而热烈地释放着自己的激情,他好羡慕她,无论发生多么大的灾难都会从容面对,继而重新开始。全世界的黑暗也不能使一支小蜡烛失去光辉!他认准伊然就是那样一支小蜡烛。
“半年多了一点音讯也没有”,他把下巴抵在高高支起的两只手掌上,落寞地在想。
一杯茶端上来了,很热,依旧是香味,只是淡淡的,含有一丝丝的苦涩。他突然一阵紧张“她会不会把我忘了?会不会又有了新的追求者?”,烦躁的情绪让他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