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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颜府管家要出嫁-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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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家堡来往甚密的缘由,我说我不知道。其实,我真的不知道,宴月楼就跟风门任家堡没关系,小姐之所以会频繁出入,仅仅就是那么些风花雪月的纠葛。可是,她们不信。

我看到她们伸手轻薄地摸上他的脸,他死死闭着眼,皱眉偏头躲开。我看到她们用力捏住他的下颚,迫使他张开嘴,然后狂暴强吻。我看到她们狞笑着舔着他的耳珠耳廓,将手探入他衣内肆意抚摸。我看到她们制住他的手脚,不顾他的挣扎,粗鲁地撕毁他身上的衣服。我看到他幽深绝望的眸中,自己双目赤红,欲挣脱锁链扑过去的疯狂。我看到自己被手镣划出猩红的血,溅落到地上……那是心血,我知。

喉间翻涌起血气,我立刻定了定心神,才逼退这股上涌的躁动。缓缓摊开握紧成拳的手,我看见上面一排清晰的血痂印记。望着映月湖的祥和安宁,我默默舒口郁气,才敢承认哪怕是现在,回想起那日,我仍是克制不住蠢蠢欲动的杀念。

我不知道那后来怎样了,再醒过来时,自己已换了囚室。那里没有他,一室清冷,同我心里一样阴寒。脑子里浑浑噩噩,全身又添新伤,每一寸骨头像是被打断又重新接上一般疼痛。就在意识逐渐模糊的时候,杜三娘挥舞着菜刀冲了进来。

回到颜府,我昏迷了两天才睁开眼。

看着自己熟悉的床帐,我却觉得自己已经死了。直到上官涵闯进来,不顾所有人的拉扯劝阻,居高临下地宣布那个人是个细作,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他的骗局!胸膛里感受到微弱的心跳,我偏头看了他一眼,安心地睡了过去。

得知一切的那瞬间,我没有恨没有怨没有心痛。我清晰地记得,当时我当真是松了口气——原来他没事,那只不过是做戏。

碎成尘埃的心一点点重新聚合,我松口气的同时,也不得不正视自己被骗的现实。然后,我有些不知怎么再面对自己的感情。

是恨,是爱,是怜,是怨……

纷纷扰扰,我索性就不再多想。

恨也罢,爱也罢。

我们这两条线,终究不会再相交相遇。

对于一个永远不会再出现在自己生命中的人,我又何必较真对他的感情。过去的,已成曾经;将来的,过不一个假设而已,何必多想。

“苏小姐?”

耳畔响起一声询问,我偏头看见青衣男孩站在我身前微笑。不再想过去,我也朝他微笑,欠身一拜,“在下正是。”

这位私塾里老先生的小儿子林恬,不久刚行了十六的冠礼,按年龄算,他可以唤我一声“姐姐”。

姐弟恋……呃,还是让给小姐吧。

老年啃嫩草,我,我不行的。

一起走在路上,我已将身边这个身量只到我肩膀的林恬当作了弟弟。小姐说的没错,他确实是个乖巧温顺的腼腆孩子,性子也讨人喜爱。午时过半,我问他想吃些什么,他说随意。然后,我就带他来了街角的馄饨面摊。

这家面摊我常来光顾,跟摊主王婶也很熟稔。

见我在桌边坐下,王婶立刻过来倒茶招呼,“苏管来了,还是照例吗?”

“照例。”我点头,看了眼身边略微局促的林恬,“你呢?这里的馄饨面,很不错,你也试试?”

林恬点头。

“好嘞~~~!馄饨面两碗!”见状,王婶偏头笑道,“这小公子生得眉清目秀,跟苏管很登对啊!”

我客气地笑笑,林恬却抿紧嘴巴,面上划过一丝僵硬。

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我看着沉默的林恬,试着找些话题调节气氛。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我望了望天,盘算着等会就送他回去。就在我张嘴想说话时,林恬却霍然起身,盯着我身后某处,颤抖着不可置信道,“裕姐姐——?!”

我回头,目光与路上比肩而行的一男一女撞个正着。



春华词  三月里,桃夭灼其华 路人公子

“裕姐姐——!”

“小恬?”女子诧异地望过来,目光在我身上顿了顿,“……这位是?”

“……”林恬咬唇,低头不语。

我看了他一眼,转身对那布衣女子欠身一拜,“在下苏浅。”

“苏浅?哦,哦,我知道颜府的苏管家!”女子认出我立刻欠身回礼,然后有些不自在地挠了挠头发,憨厚一笑,“我是聚贤书院的陈裕。”

哦,原来是林恬自家人。看陈裕的打扮,应该是书院的帮工。再看了看林恬羞涩尴尬的模样……好吧,我望了望天,什么都是浮云。

“小恬怎么会跟苏管家在一起?”

“我,我……”林恬揪着衣角,说不清楚,连眼眶都微微泛红。这个行为,我称为解释不清,手足无措。

“林公子是找在下看姻缘的。”我上前浅笑回道。

“看姻缘?”陈裕愣了愣,尔后了然笑道,“都说‘颜府管家眨眨眼,千里姻缘一线牵’。没想到小恬也信了这话?”

林恬怯怯地看了我一眼,不敢答话。

“大家都是求个心安,盼个吉祥美满。”我偏头安抚般地朝他笑笑,对后知后觉的陈裕温声道,“林公子是对心上人极为看重,才特意来拜访苏某。在下也不过是成人之美。”

林恬松了口气,朝我感激一笑,“嗯,就是这样。麻烦苏小姐了。”

“林公子客气,不过举手之劳。”我对他拱拱手,礼貌客套道。

“哦,原来这样。”陈裕笑了起来,眼中却是暗然,她又接着问,“那不知小恬求的结果如何?”

“这……”林恬扭头向我求助。

“金玉良缘,天作之合。不过……”我顿了顿,盯着陈裕的脸,不放过她任何一个神情。

“不过什么?”陈裕立刻接口,急切又紧张。

林恬见心上人如此关心自己,感动欣喜地捏住了胸口的衣襟。

又一对痴男傻女,我暗叹一声,面上还是正色道,“听林公子所述,那女子憨厚迟钝,若是还不开窍,怕是就要平白错过大好姻缘了。”

听到“憨厚迟钝不开窍”,陈裕愣了愣,然后傻傻地盯着林恬,盯得情窦初开的小公子羞涩地低下了头。陈裕又看向我,犹豫地指了指自己,见我点头,不由惊讶得睁大眼睛。

林恬咬唇,忽然抬头打量着陈裕身旁那位高挑清瘦的公子,“裕姐姐,这位公子……”

“是路人!”陈裕慌慌张张地解释,深怕林恬误会,“这位公子问颜府怎么走,我去酒家给林先生打酒,瞧着顺路,就带上了他。”

“这位小姐好心帮我带路,我与她只是偶遇。”站在一边的男子也帮陈裕解释。

林恬点点头,松了口气,甜甜地笑起来。

“既然是为林先生打酒,那林公子便一起吧。”我趁机凑合,心想能帮就多帮着他们点,“苏某就不远送了。”

估计是我这炮灰太贴心,林恬不可置信又万分感激地看着我,用眼神给我派发好人卡,“那林恬就先回去了。”

“好。”

林恬红着脸移步到同样红着脸的陈裕身边,对路人公子道,“这位公子,苏小姐是颜府的管家,若你想去颜府不妨跟苏小姐一起。”

路人公子见我颔首,便微笑应道,“好。”

目送一对有情人远去,我揉揉额角,天见尤怜,这种烂好人万年女配的情节我真的不想经历了。

这时,王婶将两碗馄饨面端出来放到桌上,奇怪问,“那位公子人呢?”

“有事先告辞了。”看着桌上冒着热气分量十足的馄饨面,我偏头问路人公子,“若公子不急,一起吃个便饭如何?”

“咱家面好吃,不然该浪费了!”见状,王婶也热情地推荐她家的招牌特色,“不好吃不要钱,咱不砸自己招牌!”

路人公子也不多推拒,他弯了眉眼,大方一笑,“恭敬不如从命,正巧我也饿了。”

他展颜一笑,我才发现他只勉强称得上清秀的面上,却有双极为好看的眼睛。那双眼如黑曜石般晶莹耀眼,又如上好的乌墨浓郁纯净。只是翩然一笑,便引人至深,更有说不出的风情。

那样的眼眸,陌生又熟悉,引得我心头一跳。

“苏小姐?”见我怔愣,路人公子笑着出声唤我,“面该凉了。”

我羞赧一笑,与他一同坐下。

熟悉的美味入口,我心里漾起深深浅浅的怀念和落寞。

以前,我与那人也常来光顾这家面摊,两人都爱惨了这家的馄饨面。我以前只知好吃,并未知道其中有何讲究。一次带他来吃,等面的时候,他坐在我身侧扬起下巴,很是炫耀地跟我卖弄起这馄饨面的“三讲”。

“苏苏,我跟你说,这小小的馄饨面可是有‘三讲’的。”他清清嗓子,像是聚贤书院的教书先生,“一讲面线,必须是竹升打的银丝面;二讲馄饨,要三七开肥瘦的猪肉,还要用鸡蛋黄浆住肉味;三讲汤底,要大地鱼和猪骨熬成的浓汤。”

看着他侃侃而谈的模样,我眨眨眼,故作惊叹道,“你好厉害!我这么喜欢吃都不知道。”

“那是!”得了我的赞叹,他俏皮地挑挑眉,得意地继续说,“不仅如此,这面条盛放上桌也有讲究的。碗底一般放五颗鲜虾馄饨,然后把面条铺放在上面,再加入大半碗面汤,汤里面要放些韭黄丝,增添美味并带来清脆的口感。因为要保持面条的弹性,所以要注意不能让面汤把面条全泡进去,必须有一部分面条露在汤上面,而且要趁热赶快吃!”

“原来你倒是个行家。佩服,佩服。”我憋笑,不忍心泼他冷水。这段话,早在我第一次来时,王婶就跟我唠叨了彻底,而且一字不差。他这段跟背书本般地讲解,亏他自满得以为别人听不出来。

“那是!”他抱臂而笑,如墨的眼瞳里荡着明亮的笑意,晃了我的眼,动了我的心。

如今,物是人非。

王婶的馄饨面一如既往的地道,只是那个明朗娇俏的人再也不会陪我一起。

收回纷乱的思绪,我吃了几口,便觉得有些尴尬。这路人公子吃得温雅认真,默不做声。我俩具是一言不发地吃面,桌子上的氛围有些凝重低沉。我抬眼偷看了那公子,他一点点地吃,似是这面苦涩至极,难以入喉,又似是品一道绝世佳肴,细细鉴赏。

“我很喜欢王婶这的馄饨面。”喝口面汤,我尝试着说些什么缓和气氛,“总让我有种家的感觉。”

——家的感觉?行啊,你娶我回去,我保证给你烤个番薯都有家的感觉!而且货真价实,地地道道,童叟无欺!你看如何?

脑子里忽然响起那人的话,我垂眼怅然。原来记忆并未随着时间而褪色,反而像篆刻石雕的文字,愈发深刻。

吃完最后一颗馄饨,路人公子放下竹筷,轻应了声,“嗯。味道真好。”

不知道是不是我感性荡漾了,愣是从这路人公子平静的眼里瞧出一丝氤氲恍惚。

吃完馄饨面,我付了两碗面钱。十文铜钱,还是以前的价格,这么多年都没变过。王婶边麻利地收拾桌子,边热络地招呼我下次再来。

走在回颜府的路上,路人公子一直表现得客气温和,话也不多,走在我身边只是微笑。想着回府后免不了金多多的一顿咆哮,我郁郁地叹口气,真不知道该怎样交差。

“怎么了?”听我叹气,路人公子也再不把我视为一团空气。

“没事。”我摇头,表示他理解不了我的无力跟忐忑。

闻言,路人公子翩然一笑,“我跟苏小姐不过萍水相逢,苏小姐郁结之事不妨跟我说说。正反我只是个过客,听来也不会对苏小姐有半分影响。毕竟,说出来总比闷在心里舒坦。”

感激他的好心,但我总不能跟他说“公子,其实我这是恨嫁恨娶恨婚而已”,这样还不被这公子当作登徒子,以为我对他不轨。

“家事而已。”我笑笑,清淡描写,一带而过。

不知是否是我眼花,我瞧见路人公子闻听这四个字后脸色竟是似笑非笑,待我看清,他脸上还仍是温和客气的微笑,“既然是家事,那我就不多嘴了。”

“……”隐隐觉得他又将进入静默模式,我便试图找些话题,毕竟是府上的客人,不能怠慢,“公子此趟去颜府有何事?苏浅在颜府当差,兴许能帮上公子。”

“并非是去颜府。只是听闻颜府附近有几处宅子正寻买主,我想去看看又没合适的。”

这件事,我也略有耳闻。

华邺不若都城尚京,豪门官宦都住东街白衣巷,而华邺没多少当官的,除了州府官员住在衙门,百姓也多是混居。颜府附近的邻居也都是中户小家,其实颜府以前也是这般,自小姐陆续娶夫后,才购了相邻的宅院,扩了府邸的面积。

尔后,路人公子又问了问那几处府宅附近的境况人情,我也一一回答。

路过常家酒铺,醇厚的酒香引得路人频频侧目,纷纷进店品尝。这铺子自酿的酒糖,味美香甜,我记得洛洛特别喜欢。

“公子稍等。”我唤住他,准备买些带回去给洛洛。

路人公子跟进来,看着我手中拿的包裹疑惑道,“酒糖?”

“嗯。小孩子都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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