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请让微臣侍寝-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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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书雁沉吟,默不作声。大燕来的访臣,是提出要将公主慕容清嫁过来,增加两国的情谊。胥江不想留下话头,把两位公主都留在青显。因此,慕容清要嫁来的话,慕容堇就该回去了。对于谢书雁和慕容堇之间的事,胥江隐约知道一些。说起联姻,慕容堇长公主的身份,其实比慕容清更合适的。只谁让谢丞相喜欢的是人家长公主呢?
在胥江和谢书雁谈话的时候,慕容堇也被请进了宫。她在宫女的带领下,穿过绕过许多地方,在一处假山流水前,见到了从大燕来的章从素。
章公子青衫隐隐,面孔迎着阳光,刺眼的光芒遮住了他的容貌,只那份负手看水的神情,很有一种沉寂下来的萧索。身后脚步纷沓而来,他回头,看到了红衣少女走来,眼眸闪烁,唇角颤动两下,方行礼。
明明是火红的颜色,映着少女尖削的脸颊黯淡的目光,偏偏有一种无处道的索然无味。世上总有这样一类人,着衣越是艳丽,心底越是荒芜。
章从素一路看着公主如此蜕变,心中难受可悲。“公主受苦了。”
自从来到青显,慕容堇的活动范围,一直只有谢家那小小一间屋子。她以为谢书雁会关着自己一辈子,没想到今天竟能看到故人。还是章从素。
饶是慕容堇再觉得人生无望,看到他,也有一种沧海桑田的感触。眨眼眨去眼底的泪光,她过去,十分珍重地把他扶起,“大燕好不好?你好不好?阿靖好不好?我的子民……好不好?”
“大家都很好。请公主珍重自己……幼皇登基,无人能管束。我已经向大魏皇帝恳请,让公主回盛京,教导幼皇。”大燕经过国变,相爷年老,侯爷回朝。经过一番风雨,国事回到了章从素手中。
慕容堇苦笑,“谢书雁不会放我走的。”
章从素目光低垂,颇有诧异,被他压住。他知道,能和公主谈话的时间,并不多,他需要速战速决。从袖下抽出一柄小刀,传给了公主袖里。面对慕容堇的目光闪烁,他低语,“经过此事,公主也该知道,谢书雁此人不能留。他如今对公主嘘寒问暖,又对公主有愧疚之情,正是公主下手的好机会。我知道公主平日用度都有他管制,才借了刀给公主用。公主不必担心后事——自古皇帝忌讳臣子多才,谢书雁多智近妖,他一死,即使谢家有疑惑,胥江陛下也会压下去。再者,江湖上,燕松佩燕公子也偷偷易容来了青显,如果谢家人对公主发难,燕公子等江湖侠客,也会保护公主的。”
慕容堇手里紧握小刀,听章从素句句道来,微微笑,“原来,想杀他的人,还是这么多。”
章从素还欲再说话,偶尔一抬头,竟看到桥头上,谢书雁笑眯眯地弯腰往湖里投鱼食,顺便歪头看这里。两个男人的目光在空气中对上,章从素面色不动地停了话头。
察觉到章从素瞬间紧张的情绪,慕容堇回头,果然看到谢书雁把剩下的鱼食丢给旁边跟着的宫女,微笑着往这里走来。声音清润如玉,温和动听,“陛下让在下接待章大人,在下还愁着该去哪里找章大人。没想到才走来,就见到两位在话旧了。”
他这话十足放屁!大燕来的访臣,住在哪里,去哪里,都是有陛下安排的。不然慕容堇怎么会进宫,还能和章从素说这么久的话?不过谢公子的地盘,想怎么说别人也没意见。
只见他走到慕容堇身边,体贴地脱下自己的素白披风,披在公主僵硬的肩头,心疼道,“冬天才过去,阿堇穿这么单薄就出来了,生病了怎么办呢?”他最后一个“呢”,语调加重,笑语里,几分威胁隐藏其中。
慕容堇打个哆嗦,勉强露出笑脸,“谢谢。”
谢书雁那双似喜非喜的眼珠子,也转一圈,掠过慕容堇垂下的衣袖,盯着那里看几分,身边两人都紧张十分,他才收了目光,继续笑着和章从素说话。然后,手扶在慕容堇肩头,甜言蜜语的,搂抱着浑身僵硬的慕容堇走了。
章从素在原地看他们走远,无奈笑。离去的谢书雁负手长立,白衣如瀑。笑得冷静又自信,这才是真正的他,淹没了那么久本性的谢书雁。如今,谢书雁算是彻底显露本性了……以前,他对慕容堇,可是言听计从,从来不威胁的。
萧晴给家里留了一封书信,又离开了青显。她牵着马出城,在酒楼里买了些干粮,出来时就遇上阳光下站立的黑衣青年,笔直如剑光将行。她愣一愣,回头看身后全是陌生人,才对黑衣男子笑,“看来谢书雁真是惹了大麻烦,连燕公子这样的人,都被他吸引来了。”
她这样说着,还牵着马往城外走,根本不理人。
燕松佩见她如此,有些惊讶,他走到她身边,一手抬起挡住了她的路,语调幽慢,“他又要你去做什么坏事?他心里另有他爱,对你从来都是利用。你何必一直为他做事?”
萧晴也愣住了,抬起头,漂亮的眼睛和他对望。因为燕松佩一直沉默寡言,她没想过他也能说出这样的话。此时听他说话,倒不像是责备自己的,就半开玩笑道,“他哪里利用我了?”
“萧晴!”燕松佩皱眉,不理解她怎么还能这样说。
看他这么严肃,萧晴也玩笑不下去了,“他没有利用我,他是一直在命令我。”抿嘴角,失笑,“他早就告诉我,我不是他喜欢的。是我非要跟着他的。见我这么好用,他才理所当然地命令我。这么多年,都成习惯了。可我这次离开青显,还真的不是他的命令。”
“那你要做什么?”
“我想找匡易,你师兄,求得‘枯心’的解药。”明明看到燕松佩的目光暗下去,可她还要说完,“如果没有解药,他活不下去的。”
燕松佩背身,看太阳,语调寡淡,“你就……这么喜欢他?”
“喜欢!非常喜欢!刻到骨子里的喜欢,”萧晴笑,却没有几分开心的样子。这长年累月的喜欢,让她变得很累。很多很多的时候,她都想痛痛快快地背叛谢书雁一场,狠狠地伤谢书雁一回!可她太了解他的可怕了……她不敢背叛他,却又开始恨他。
“燕公子,我没有忘记,我说过要嫁给你。可是谢书雁还在,我对他还是一个路人,我怎么甘心呢?”萧晴低语,“所以我要求得解药!我要他为了活下去,求我!我非要他把我萧晴看进眼里一次!”
燕松佩震惊地看她,神色变来变去,长长一叹。“萧姑娘,你何必这样?被谢书雁看进眼里,未必是什么好事。你单看堇公主的今日,就知道被谢书雁所爱,有多痛苦。”
“我当然知道被他爱不是好事!可我从不被他放在眼里,我无论如何都不服气。并不需要爱,哪怕恨也行……可我太胆小,不敢背叛他。所以,我只有替他去求医,再让他求我这个法子了。燕公子,我或许也喜爱你。等我做完此事,一定嫁给你。我不食言。”
燕松佩盯着萧晴看了许久,才慢吞吞道,“你要达成这个要求,也很简单。其实在大燕国灭前,我已经找到匡易师兄了。”他拿出一枚药丸,递给萧晴。
“师兄不愿意救他,却给了我这药。一共有两枚,仅是他炼药的试验品。他说,如果谢书雁有勇气吃下这药,他看看效果,再救也不迟。”
“这什么药?毒药?”
“不算吧。师兄说,这药还未成功,叫‘醉生梦死’。他也不知道效果。”
萧晴拿着药丸看半天,仰头吞下。对燕松佩沉默的目光笑,“多谢你,帮我实现愿望。我想,我会很快嫁给你的。”
☆、明年明日催
谢书雁带着慕容堇,穿街走巷;指给她看青显的大好风光。
穿梭在陈旧酒巷里;谢书雁指着巷口人来人往旁的老榕树,高兴道;“我小时候;就是在这里爬墙看袁家小姐!谢家的、陆家的、陈家的……那么多小孩子,投石子猜拳头;他们都比不上我!”
走到青显中心的白玉石拱桥上,谢书雁摸着石栏,手指着石桥下的深潭幽碧,愉快笑;“我小时候不会游泳,还被大嫂扔下过河。那时候吓死了!谁知道大嫂看着小小的,脾气那么坏。我不过唆使二姐,偷吃了她一点枣糕而已……”
“我小时候……”
“我小时候……”
青显有谢三郎无穷无尽的童年回忆。
他说自己离家前,偷买的传奇小说才看了几页,现在都不见了。他说自己跟陈记铺子学捏泥人,等他回来了,陈记铺子早没了。青显的每块地方,都有谢三郎的记忆。他还想着,一定要带自己心爱之人来青显,让她看看自己生活的地方。
如今,时间过去,所有的快乐想起来,还是那么快乐。小伙伴们长大了,大嫂再也没法责骂二姐,谢三郎也不会躲在墙角偷偷摸摸地学捏泥人。新的一群孩子跑来跑去,在村头小巷洒下笑声。浩瀚而又漫长的岁月中,青显像最包容的母亲,沉默地看着旧人老去,新人长大。时光如水,它总是无言。
十年踪迹十年心,谢三郎远走他乡,也找到了心爱的人,重新回到了青显。可站在青显石桥上,他和心爱女子共看山水时,谢三郎才发现,人生有很多东西,一定要他快透不够气时,才能看到失去的是什么。才能知道,他为了成为现在的自己,成长付出了什么代价。
身后的慕容堇自始至终的沉默,垂着眼。他想让她看到的,想让她知道的,她拒绝接受。
谢书雁脸上的笑容黯淡下去,看旁边的慕容堇十分安静,心中的无数欢喜无数高兴,都被她平淡的神情打碎。他盯着她长长的衣袖看,知道那里有一柄小刀,等着了结自己的性命。
阿堇,你什么时候会动手呢?
他往慕容堇身边靠,那姑娘惊吓,往后退了两步。眼中是无从掩饰的警惕和害怕。
谢书雁心里难受,只好往后退两步,张开双臂,像要抱一抱蓝天。闭眼大声道,“阿堇,我以前有个梦想。有一天能带着你回到青显,让你看,青显美不美!你现在看到青显了,你说,它美不美?!好不好?!”
慕容堇眼皮微跳,抬眼看青显山水。初春夕阳铺展,绿水无忧,乌篷小船停歇,河边妇女洗衣,青色石阶湿漉漉的,小贩吆喝,酒旗招展。这是流水江南,烟笼人间,自然是无比的美的。
“青显自然有永恒的美,值得坚韧又绝决的守候。可谢公子,你怎么知道,盛京,便不是我的‘青显’呢?你自是爱你的青显,可它不是我的,我不喜欢它。我想,我慕容堇,一生一世,都不会喜欢青显的。”
这是慕容堇醒来,跟谢书雁说的最长的一段话。她总是像一面清澈冷冽的镜子,照出谢书雁所有的不堪来。
火红的夕阳中,谢书雁怔愣地看着慕容堇,看着她的眼睛。她语调平缓,又坚毅。她的衣袖微微拂动,最终放下。谢书雁想,她是想拿起那柄小刀的,但还是被她自己压制住了。她平静地说完,回头看他一眼。
谢书雁不知用什么表情面对她,只好干干笑了下,疲声,“阿堇……我喜爱你。”
他觉得累,慕容堇也累,连笑都没力气,“那么谢公子,你能不能把你的心挖出来,称一称你的喜爱有多廉价?”
谢书雁失笑,后背倚在桥栏上,看着她转身离开,又抬头看阳光洒落。有时候,他好想喊她,看她在黑暗里回过头,对他笑一笑。此时此刻,他多想她回头看一看啊,多想和她在一起啊。
“阿堇。”他轻轻地喊。但她没有回头,她走出了老远,他追不上。他想,他该放手了。也许,他再也不可能追上她了。
白衣年轻人喜怒无常,手放在面上,轻轻地、难受地,笑了一声,短暂,苦涩。嘴角淌下鲜血,眼前慢慢模糊,耳边听到江南女子惯有的婉柔歌声。人们看到,一艘小巧的乌篷船行过来,漂亮的姑娘站在船头,红衣如血,美眸流波,唱着歌,把白衣青年带走了。
青显向来卧虎藏龙,有很多传说。人们盼着那青年男女成就佳话,看到了也就笑笑,不觉得这有多出格。
谢书雁神志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吊在半空中,手脚全被铁链锁着,关押在四边窄小的房间里。火烧得很旺,许多刑具摆在旁边,空气中有微涩的血腥味。他的对面,坐着美丽的红衣女子,手里玩弄着一把小刀,时不时往这里看上一两眼,眼里是说不出的残忍和魅惑。
谢书雁动动手脚,发现内力已失,无法挣脱。
对面红衣女子扔下小刀,又从架子上拾起一条牛皮鞭,在空中挥了两下,觉得手感不错。这才慢慢地走过来,对着谢三郎温柔笑,“三哥哥,你终于醒过来了?不枉费我等你这么久呢。”
谢书雁周身被控,对女子微笑,“萧姑娘想见我,何必这样麻烦?你我两家是世交,你说一声,我自然会来找萧姑娘啊。”
对面女子确实是萧晴,却抬着眉,冷冷一笑,“萧晴当然巴不得你时时在跟前,我却不会那么没出息!我手上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