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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下街往事-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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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可怎么过呀。”一提这些,我的心里一阵空落,不觉息声。我不相信钢子的眼睛是被我哥挖的,他没那么下作,极有可能是魏三干的,我哥不会那么没有水平。
  “宽哥,你怎么不说话了?”金龙揣起钱,推了推我,“是不是对王东的做法有些失望?”
  “那倒谈不上,”我回过神来,淡然一笑,“我只是有点儿纳闷,他至于这样做嘛。”
  “怎么不至于?”金龙歪了一下鼻孔,“他的心眼子很小,这你不是不知道。”
  “可是他的心眼儿再小,也不能把自己也陷进去吧?那事儿不是咱们俩单独干的,还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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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龙叹息一声,大发感慨:“人啊,关键时刻就什么也顾不上啦〉实话,从一开始接触王东我就觉得这个人靠不住,他不是个可以同甘共苦的兄弟。你就说他在淑芬这件事情上的做法吧……我跟淑芬有什么呀,不就是从前有那么一点儿联系吗?后来淑芬不喜欢他了,愿意跟我叙叙旧情,他就那么对待我,跟一个杀父仇人似的。宽哥你不知道,淑芬跟我说过不少他的事情,这小子从来没闲着在淑芬面前贬低我。我觉得那种贬低别人抬高自己的行为并不能提高自己的形象,反倒暴露了自己的低素质!你想,一个为了在别人面前提高自己的形象,不懂得尊重别人的人是个什么档次?连装逼犯都不如……”
  他在一旁发着感慨,我已经溜达到一个扫净了雪的土台子上坐下了。雪停了,风没有了,东南天边出现了一丝湿漉漉的亮光,亮光映照下的烘漂浮着无数海鸥。有一只海鸥尖叫着飞过来,贴着地面又飞走了,很多海鸥同时发出纤细的叫声,这些叫声就在我的耳边飘。大群的海鸥飘向远处的山,山因为遥远,看上去像云朵一样虚幻,灰蒙蒙如同影子一般。
  第三十七章 丧家之犬(下)
  不知什么时候,金龙靠了过来:“宽哥,咱们不能一直呆在这里呀……反正我在这里一个认识的人没有。”
  我摸着膝盖站了起来,感觉自己虚弱得被掏空了似的:“就呆在这里,咱们有钱,有钱就有地方住。”
  金龙将那把钱掖到了我的裤兜:“都给你,现在你说了算,我是你的‘小伙计’了。”
  我想了想,开口说:“先找户人家住下,就说咱们是东北过来收鹤的。你别说话,你不会东北口音。”
  就这样,我和金龙在这个陌生的村子里住下了,一住就是十多天,明天就是春节了……前几天我往我家胡同口的小卖部打过一次电话,问小卖部大姨我们家的情况,大姨说,大宽你怎么还不回来呀,你爸和你妈找你都要找疯了,你怎么这么不孝顺呢?我问她我哥回过家没有?她说,你哥也没回来,他可要把你爸爸和你妈给气死了,幸好林宝宝抱着孩子住在你们家,她经常陪你妈出来溜达。我稍稍放了一下心,感觉林宝宝也是我们老张家的人了。大姨停了一阵,忽然问我在哪里,我说我在东北做生意,赔了,没脸回家了,过了年再回去。大姨的口气有些不甚分明:“我去喊小兰过来接个电话?”
  我觉得大姨很可能是接受了警察的指派,是在故意拖延时间,说声“不用了”就挂了电话。
  昨天,我让金龙冒充兰斜眼的亲戚,给大姨打了一个电话,让她去喊兰斜眼过来听电话。
  兰斜眼一过来,我就接过了电话:“我是大宽,你不要说话,听我说。我哥那边怎么样了?”
  “很好,很好啊二叔,”兰斜眼的声音很兴奋也很紧张,“我二娘还好吗?我很想你们啊……你想问我三叔的情况是吧?他也很好啊,就是从他走了我再也没见着他←欠人家钱了是吧?人家到处找他,他不敢回来了←的事儿我听说了,钱不是他借的,是一个叫魏三的人借的,没他什么事儿。魏三抓起来了,是在外地抓的,我三叔没事儿,听说他在外面躲上一阵就回来过年≡了二叔,你小舅子叫什么钢子的也抓起来了,他绑架了一个小孩儿……好象他还有别的事儿,反正他一时半会儿是出不来了,你跟他姐姐说一声,别瞎忙活了,你就当没有这个小舅子拉倒。要过年了,我们这边净出事儿……王八家的那个孩子‘不着调’,跟人打架把眼睛打没了,没了眼睛也没人可怜他,照样进拘留所呆了几天,刚放回来呢。还有,我们邻居番瓜包家的那个‘作孩子’也进去了,街面儿上说他犯了抢劫罪,估计得判上个三年五年的。还有,我们下街这边有个小黄楼,里面有个漂亮姑娘跑了,就因为她后娘打了她几下她就跑了,到现在也找不着人,他爹来找过你……”
  “操你娘,”我听得又是糊涂又是好笑又是紧张,“别唠叨,简单点儿说。”
  “基本就这些〓叔你过年的时候就别来看我爹了,他很好,你好好在那边呆着。”
  “明白了,有事儿我会找你的,挂电话吧。”
  “好的二叔,”兰斜眼高声叫道,“要过年了,记着给咱老兰家的祖先上坟啊!”
  妈的,临走沾我便宜!我凭什么给你们家祖先上坟?我讪笑着挂了电话△白了,钢子的眼睛不是我哥挖的,魏三进去了,王东进去了,钢子也进去了,杨波离家出走了……杨波跟她养母的关系一直不好这我知道,可是我没想到大过年的她会离开家,她也太任性了。既然钢子的眼睛不是我哥挖的,为什么钢子要找我哥拼命?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哥不明不白地躲在外面干什么?我断定我哥肯定还干了什么别的事情,不然依照他的脾气,他是不会连年都不在家过的,他已经连续两年没在家里过年了。回到那间房子,我躺在床上不停地思索,我是否应该在过年的时候回家一趟?我们家有两个儿子,一个也不在家总归是不好,街坊会笑话我们家,他们会说老张家一个“活不好讲”,一个小流氓……不对,应该是两个畜生。
  金龙黄着脸看我,他似乎知道此刻我在想些什么,知道自己在这个当口不应该说话。
  难道抢劫的事情真的出在王东的身上?看着闷声不响的金龙,我又一次陷入了沉思。
  看起来金龙的嫌疑比较小,如果是金龙,此刻他是应该呆在看守所的,他没有理由跟在我的身边。
  林志扬?这好象也说不过去,林志扬要是想这么做,我早就应该进去呆着了……
  金龙在炕上坐了一会儿,开门出去了。不多一会儿,金龙拎着一条鲅鱼进来,冲我一晃:“中午咱哥俩喝点儿。”我点了点头:“应该喝点儿了。金龙,刚才我在想,王东真的有那么愚蠢吗?他这么做不是自作自受是什么?就算是他豁出去要报复我,或者报复你抢了淑芬,可是他这么做对自己有什么好处?咱们还没进去,他倒是先进去吃‘二两半’了,你说他值得不值得?”金龙拎着鱼蹲在灶间,用一把剪子胡乱捅鱼肚子:“谁知道他脑子里的哪跟弦断了?不管他,对待这种鸡芭长在脑袋上的杂碎就应该把他当成一根鸡芭,咱们不‘尿’他了……万一咱哥们儿也进了监狱,到时候有的是机会收拾他。”
  鱼做好了,酒也打开了,我望着眼前的鱼一言不发,似乎是在琢磨这鱼的做法,计划着以后去了监狱怎样加工王东。我知道自己是不会在外面躲上一辈子的,我明白自己的结局,那就是迟早要去监狱里呆上几年。喝了一阵酒,我的心情反倒轻松了许多,我甚至有一种马上就去投案自首的冲动……我实在是不喜欢眼前这种提心吊胆的生活,也许进了监狱我就塌实了,至少我的心情不会像现在这样糟糕,不会像现在这样战战兢兢,恶梦不断。我想象着,我孤单地行走在监狱高高的围墙下面,头顶是蛛蛛网一般的铁丝网,斜阳将我的影子在地上拖成了蛇;我看见我爸爸一手搀着我妈,一手抱着来顺,站在斜阳下向我招手,斜阳将他们照成了一幅剪纸;我看见林宝宝疯疯癫癫地在斜阳下跑,后面跟着同样疯癫的杨波……
  “妈的,人生其实就这样,”金龙瞪着喝成兔子的眼,忿忿地说,“要想以后舒坦,就得现在遭罪。”
  “是啊,”我赞同地点了点头,“这话我哥以前说过,他说,怕输就别出来混。”
  “现在我是不相信什么江湖义气了,因为王东。”
  “喝酒是高兴事儿,别提他了好吗?”我蹬了他一脚,心里一阵不爽。
  “一起办事儿的,为了一点小事儿就他妈的翻脸,这叫什么事儿嘛……”金龙嘟囔了一大片关于好兄弟自相残杀的话,那意思翻译成文言文,大概就是“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的意思。我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江湖义气还是应该讲的,不然在外面没法混,”话锋一转,“我觉得你应该去看一下你姐。咱们这事儿一出,警察肯定会去调查洪武,接着洪武就知道了那事儿是咱们干的,他又抓不着咱们,你想,你姐的日子能好过了?我觉得你应该去看看她,有可能的话就接她出来。”
  金龙盯着我看了好长时间,一骨碌下了炕:“对,我应该回去看看!这就走。”
  我跟了下来:“别这么着急呀,我不过是随便说说。再说,你一个人出门我也不放心啊。”


  金龙呲牙咧嘴地说:“这事儿用不上你,我一个人目标小。你好好在这里等我。”
  我迟疑一下,开门让他走了。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胡同深处,我的心情一时有些恍惚,不知道因为什么。
  年除夕的时候,房东大哥给我送来了饺子,感慨了一番在外面做生意的不易,安慰我不要想家,嘟嘟囔囔地走了。就着饺子喝了一会儿酒,我又开始胡思乱想,想自己这些年来的遭遇,想我小的时候我爷爷跟我讲的那些故事,甚至想起了王老糊把自家炕头上贴了“肥猪满圈”那事儿,感觉十分好笑。笑了几声,脑子忽然一阵阴暗,王老糊把合家欢乐念成“混家呼噜”的事情涌上脑际……妈的,现在我们家也成“混家呼噜”了。我爷爷要是活着,他在过年的时候没有见到自己的两个孙子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我爷爷不太喜欢我哥,不是因为他曾经用铁锨铲过他,是因为我哥哥不听他的话。
  记得我爷爷被人说成汉奸的时候,不知是谁在我们家胡同口的墙报栏上贴了一张大字报,上面写着我爷爷是个杀人犯,日本人现在跟我们国家建交了,他曾经炸死过几个日本监工,属于破坏中日关系。我爷爷说,这不扯淡吗?那时候日本鬼子欺负咱们,我不杀他们留着他们红烧?谁知道以后咱们国家又跟人家和好了?要知道后来会和好,我才不去抻那个头呢。我爸爸说,爹你就省着点儿吧,人家说什么就让人家说,你可千万别当“犟筋头”,抓你进去坐牢,你哭都没地方哭去。我爷爷没跟我爸犟,蔫坐在门槛上喝酒。晚上,我爷爷把我和我哥叫到跟前说,你们俩也写大字报去,把咱们写的盖住他们的那一张。我不会写字,就让我哥写,我哥哥不写,他说,留着多好?证明咱爷爷是条好汉,杀过日本鬼子。我就用我爷爷准备的毛笔在一张纸上画了个大鸡蛋,趁天黑贴在了我爷爷的那张大字报上面。第二天一觉醒来,我爷爷站在我和我哥的床前,蔫不拉叽地说,没盖住,被风刮跑了,怎么办?我哥躺着不动,我爷爷就恼火了,揪着他的耳朵让他去把那张大字报撕下来。我哥哥不去,我哥哥说,谁杀了人谁去,谁拉了屎谁擦屁股。我爷爷没咒念了,说“唉,近你妈”。我去了,把那张大字报撕了下来。中午的时候,我爷爷从外面回来,又说“近你妈”。我去报栏那边一看,那上面又贴了一张新的,我估计还是说我爷爷是个杀人犯的,我就又撕。王老八过来打我,我跑了。晚上一看,又贴上了,还是那张,我就又撕……这样,那张大字报撕了贴,贴了撕,折腾了好几个来回,直到最后被一张揭发林志扬他奶奶接待过日本兵的大字报代替为止。
  我想,如果我爷爷还活着,他一定不会想我哥,他会说,大宽呢?叫大宽回来放鞭啊,过年了。
  外面的鞭炮声此起彼伏,就像爆了炒栗子锅……我在鞭炮声作成的旋涡中沉沉睡去。
  我看见杨波来了,坐在床沿上幽幽地看着我。我想起来拉她,可硬是动弹不了,就像被人绑在石头上一样。杨波好象故意不理我,扭着身子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你不理我拉倒,反正早晚我要跟你正式搞一搞“江湖义气”,心砰砰乱跳。尽管我在控制着,还是感觉一股暖流汹涌过来,鼓荡得周身麻涨。一口唾沫干咽下去,咕噜一声响,把杨波惊得一下子跳到床下,一愣,撒腿就往院子跑。我在后面追,在街口一把抓住了她↓的裤子一下子就被我拽了下来……我懵了,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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