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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2章

天行健-第3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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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风舞喝斥了他一句,又温言道:“也不必多说了,反正那等大风大浪我们也经了过来,明天无论如何,我也要让真人休整一天,上岸玩玩。”

那什长被柳风舞一言说破,一张被风吹日晒得黝黑的大脸也泛成了紫色,嘿嘿笑道:“这地方简直跟帝君的花园差不多,弟兄们也实在想上岸看看,打几只野味。统制,这些天吃些干粮,弟兄们真个腻得不行。刚才我们打上来一条大鱼,不叫我们干活正好,等一会在甲板上烤鱼吃行么?”

柳风舞道:“好吧,不过要当心火烛,别大意了。”

这什长道:“是,我们是军人么,不会出事的。”他看着岸上,喃喃道:“这两条腿也真的想上岸走走了。”一边说一边咂嘴,想必已在想着烧烤的美味。

破军号因为吃水太深,也非得停在离岸近一里的深水中。一下锚,将船上的小船都放下了水。八百多人要下船,也不是很容易,那十余艘小船来来去去了七八趟,才算把那些童男童女都送上了岸。朱洗红那一批是最后上岸的,送她时柳风舞有意不去看她,可在划船时,却总是不由自主眼角去瞟一眼。她端坐在船上,脸上有了些难得的喜色,不时地看着柳风舞。柳风舞一边划着船,却只觉胸口那块玉佩越来越冷。

朱洗红和一些女子上岸后,柳风舞便要回程了。那些男男女女一个个都垂着头诚惶诚恐地走着,她在岸上忽然回头看了一眼,柳风舞本就在看着她的背影,两人视线相接,柳风舞只觉胸口象被铁锤重重地一击,眼里也突然涌出一些泪水。

她们一个个都走远了。玉清子的大醮是在那片高地上,那些杂役正在砍伐木材,倒象是要搭房子的架式。这七十个杂役都是玉清子带来的,什么人都有,做得倒很麻利。朱洗红夹在人群中慢慢走远,沙地上只留下一片足印,海浪打来,又将那些足迹一点点变得模糊。

这十余艘小船本来每船都是一个水军团的士兵当划手,现在全都驶回破军号了,一个士兵见柳风舞还呆呆地在岸边看着那些女子出神,停下手中的桨,叫道:“柳统制!”

柳风舞被他一叫,才猛省过来,加紧划了两下。但他与那些士兵离得甚远,划得最快的已经到船上,最慢的也已划了一半,他才出发,哪里还追得上。

两手扳着桨,柳风舞又回头看一眼。现在岸上也已模糊成一片,人影小小的,依稀便是破军号出发时的样子。尽管知道明天便又可以看到她们,可柳风舞心中仍觉得与她已如隔世。他加紧划着,可是眼里的泪水终于再忍不住,奔涌而出,流到腮边又被海风吹散了,星星点点,随风飞扬。

这时船上的那些士兵正在烤着那条大鱼,这鱼足有一人多大,几百斤重,割成一块块在炭火上烤得脂香四溢,竟不象是鱼了,倒似是牛羊肉。那些士兵往烤好的鱼上洒些盐末调料,一个个吃得很是开心。他们还有一百八九十人,在甲板上坐得东一堆西一堆。那猎户出身的什长给柳风舞放好几块上好的鱼肉,见划船送人的士兵大多已经回来,柳风舞却还只划了一半,不禁笑骂道:“常见你铁板个脸,原来也是个多情种子。”边上一个士兵道:“正是,统制寻常不苛言笑,原来也会为了看小姑娘误事。哈哈。”

这时一个士兵打着饱嗝过来道:“老田,你那儿还有好鱼肉吧,给我一块。”

那什长斥道:“这两块是给柳统制准备的,你去从鱼尾巴上割一块吧,我这儿不给的。”

那士兵道:“今天这盐不知怎的,味道有点怪,可不加盐又嫌没味,真是怪事,海鱼味道居然也是淡的。”

他话音刚落,忽然舱中发出一声闷闷的喊声,那个士兵手里本在割着鱼肉,闻声不由一怔。这声音,便如底舱里关了一头巨兽一般。

田什长猛地站了起来,喝道:“出什么事了?”

这声音象一个大铁球般滚过,突然破军号船身一侧,甲板上的士兵本在烧烤,一个个全无防备,不少人被震得倒在地上,田什长也站立不住,身子一侧。他扶着边上一人,大声叫道:“出什么事了?去底舱看看!”

一个从在舱口的士兵便要向底舱走去,哪知他刚走下一步,忽然只觉扑面一股灼热,好象面前有一个太阳正迎面扑来,他张大嘴了,还不等叫出声来,一道火柱已将他周身吞没,几乎是一眨眼间便将他烧成了焦炭。

柳风舞此时正在划着船,船头的浪忽然大了起来,他不知其然,带住船抬头望去。刚一入眼,几乎吓得昏过去。

一个火球从破军号当中升起,象是从破军号正中突然间开了一朵奇大无比的鲜花,这呈球状的烟幕中火舌四吐,还在不断增大,夹着隆隆的声息,使得海面也在不停地动荡。火舌到处,甲板上的士兵、缆绳、桅杆,以至于铁锚也一扫而空。

破军号竟在从中断成了两半!这艘有着“帝国骄傲”之称的巨舰,居然在这眨眼间便从中断裂。从断口处,着火的碎木还在四射,当中似乎还有浑身着火的士兵在挣扎,但火势实在太大了,他们即使跳入海中,只怕也保不住性命。

柳风舞死死咬住嘴唇,拼命划着。牙已咬破了嘴唇,但他恍若不知。破军号的残躯已在慢慢没入水中,在周围激起一个个漩涡,浪头也更大,每划一步都要付出极大的力气,柳风舞双臂挥动,好象已堕入了恶梦之中。

原先送那些童男童女的小船还有两艘不曾靠上船身,出了这等事,那两艘船上的士兵也吓得目瞪口呆。破军号上原先坐得靠边上的士兵逃过了火舌,一到水中便拼命攀着小船,那两个士兵不知所措,一艘本来限坐十二人的小船现在居然挤了三十多人,那船摇摇晃晃,似乎马上便要翻了,另一艘里也坐了近二十个,水中还有十来个人拼命挣扎,向小船游来。但那漩涡却象有极大的吸力,离得远的还逃脱了,离得近的几个已被漩涡卷了进去,登时没顶,再浮不起来。

柳风舞划到跟前,有一艘小船终于保持不住平衡,一下翻倒,船上的人全掉进了水里,又是一阵厉叫。柳风舞划过去,叫道:“快过来!”

那些士兵拼命游着。但他们惊骇之下,本已精疲力尽,此时破军号已沉下一半,激起的漩涡也更大,有几个本以为已经逃脱的士兵又被卷了进去,他们发出了惊恐成状的叫声,但那漩涡却似有着无穷无尽的吸力,将他们吸了过去,那些人一旦没顶便没了声音,漩涡上却还露出几只手,伸在水面上不停摇晃。

柳风舞的船也已被漩涡带着,他拼命向外划着,叫道:“快过来!快过来!”现在海面上总还有二十多个,另一艘小船上已坐了二十多人,也在拼命地要划离这漩涡,海浪又大,每划一尺都要付出比以前大几倍的力量,柳风舞拼命划着,只不让船被漩涡带进,却也不划远。

有两个强壮的士兵已攀上了柳风舞的船,柳风舞叫道:“出什么事了?怎么会爆炸的?是你们烤肉出事的么?”

工部在他们临出发前,已经研制出一些威力极大的火雷,但这一趟出海却一个也没带,照理怎么会爆炸?那两个士兵有一个是和柳风舞一起去送人,还没靠上船的,他也莫名其妙,另一个士兵道:“柳统制,我们也不知道,只是那火是从底舱起的,不知为什么。”

如果是甲板上炸开,以破军号之固,也并无大碍,最多把栏杆炸掉一些。破军号这样快便沉没,而且断成两截,那说明是底舱炸起的。破军号共有五层,最底层是些压舱石,以及一些不常用的笨重物品,说会莫名其妙爆炸,那真是令人想不通了。

这时有近二十个士兵游到了柳风舞船边,一个个争先恐后地向船上爬去,将这小船也弄得东摇西晃。

如果再这样,那这小船也会倒的。柳风舞明知道是这样,但他仍不忍说这么说,只是道:“一个个来,上来后帮一下忙,不要乱!”

爬上小船的士兵正不停地把还在水中的士兵拉上来,其中一个正将水中一个士兵拉起一半,忽然嘴里“哇”地吐出一口血,这下水中那士兵反而将他也拉下水里。水里那人不知怎么回事,又惊又怕,只见这刚才还在拉他的人已浮在海面上,胸口还在抽动,嘴里却不停流出血来,吓得大叫。这时又一个浪头打来,将这两人同时打得没入水中,再没浮起。

这象有传染的一般,水中和船上的士兵有不少人都开始作呕,有一些已开始呕血。海中,本还有五六个士兵,但这五六个士兵就没呕血的,也气力越来越弱,反而离柳风舞的小船更远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柳风舞茫然不知所措,这时一个士兵叫道:“柳统制,漩涡过来了,快划啊!”他还不曾呕血,手里也没桨,只用手在水里拼命划着。柳风舞猛然省得,抬起头看去,却见破军号已只剩了最后一段露在水面,这顶上还有一个水兵站在那里,但现在周围全是又急又深的漩涡,他一入水便会被吞没,正抓着桅杆不知怎么是好。漩涡也已更急了,柳风舞这小船也被卷得不停晃动。

柳风舞猛地一扳手中的双桨,小船却象无力的老马,只移动了一小段。这时那士兵忽然将边上一个呕血已呕昏了的士兵推下海中,“嗵”一声,这人本已昏过去,掉进海里也没吭得一声,便被漩涡带走了。

这时,只听得那边小船上发出一阵惨叫,看过去,却见那船已被一个漩涡带住,船上二十多个人手足并用,但那船却只是原地打转,向而被漩涡带得移向破军号的残骸。船上的士兵明知必死,却仍没有一个敢跳下海中逃生。

柳风舞冲那士兵喝道:“不准再把弟兄扔掉!不然,我马上将你打进海里!”

那士兵本已在推另一个呕血的士兵,那人还不曾失去知觉,正在挣扎,听得柳风舞这般吼,人抖了抖,道:“统制,这船太重了,你划不动。”

“若见死不救,我宁可死在海中!”柳风舞目眦欲裂,吼声也变得沙哑了。他吼着时,只觉舌头又是甜又是咸,只怕是唇上的血还在流出来。他将一把桨扔给那人,道:“你划!”

那士兵接过桨,和柳风舞一左一右拼命划着,船上能动的人也都在划,每个人都知道,现在生与死已只有一线之隔,若是手上稍稍松劲,只怕便要万劫不复了。

这时破军号已只剩了一点还露在水面上,那士兵攀着桅杆,忽然放声唱道:“魂兮归来,永守亲族!”他唱得不成曲调,声音也带了哭腔,直如鬼哭。

海面上翻起了一个浪,破军号忽然又上浮了浮,加速沉了下去,发出了“嗵”一声响,一层巨浪涌了过来,将柳风舞的小船一推,柳风舞只觉手中一轻,小船擦过浪尖,终于脱出了破军号带起的漩涡的范围。放眼放去,另一艘小船已不见踪影,破军号上最后的一个士兵正坐在了望台上,还在断断续续地唱着。这儿本来是船上最高的地方,还在连这里也已有一半沉入水中。终于,这桅杆象一只绝望的手一样,猛地没入水中,水面上,只剩了个特大的漩涡,海风中,隐隐的还传来那士兵最后的歌声,隐隐约约,如带血痕。

小船一到岸边,却见那些童男童女都远远地看着这儿,站在岸边的,当先正是玉清子和宇安子,一些杂役围在他身边。玉清子脸上带着些笑意,也不说话,柳风舞不等船停稳,便跳下水去,拉着船拼命往岸上拖。但这一船二十多个士兵倒有十六七个已动弹不得,还有五六个也神情委顿,有气无力地。柳风舞拖着小船,还不等拖上沙滩,便再也拖不动了,手一松,人也倒在地上,一半身子没入海水。

天气温暖如春,但海水还是冰冷的。在水中,柳风舞只觉那块玉佩贴着胸口,寒意越来越甚。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只待积蓄一点力量,但周身却好象散了架一样。

这时,他听得一阵水响,却见玉清子带着宇安子和几个杂役走了过来,玉清子脸上还带着诡秘的笑意,道:“柳将军,你能逃脱性命,那也是天意,可喜可贺。”

柳风舞支撑着半抬起身子,盯着玉清子,眼里也似要冒出火来,道:“这是你搞的鬼?”

玉清子似是微微笑着,道:“柳将军,此事我早在去年便已计划好,毒火两药齐下,你这样居然还能脱身,真的是有神灵护佑了。”

玉清子的脚踩在水里,一领长衫的下摆被海水浸湿,但一个人仍是风度闲雅,有如神仙中人。柳风舞道:“是你在底舱里放的火药?”

玉清子笑道:“自然,否则哪有如此威势,一击便将破军号这等巨舰炸成两段。”

柳风舞看了看身后的士兵,道:“你如此丧尽天良,难道不怕你相信的神仙给你报应么?”

玉清子的笑意忽然褪去了,喝道:“报应?什么是报应?我清虚吐纳派本不问世事,是什么人要让我们进入朝中?一朝为大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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