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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天行健-第9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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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的也不是假话。二太子问我的每一句话,我虽然看似回答得很随意,但每一句我都仔细想过才敢回答。二太子与文侯不睦,我是早就知道的,二太子未必会有对我不利之心,但天知道他的问话里有什么陷阱让我跳,我不敢不防,所以连酒也不敢多喝。

曹闻道笑道:“楚将军,你大概是太紧张了才没注意的。方才有个裨将来倒酒时,手一滑,酒壶滑出了手,但他极快地左右一换手,用左手抓住酒壶。这等动作,若非久练箭术之人是做不到的。”

甄以宁忽然道:“论箭术,大概会是邵将军最高。我见他喝酒喝得很多,但不管喝得醉态多重,他提起酒壶来倒酒,绝对不会洒到洒杯外,便是将酒壶提得比头还高也一样。手如此之稳,必是箭术练到了极处。”

听着他们的话,我不觉又是一惊。曹闻道粗中有细,眼光甚利,我已是知道,甄以宁小小年纪,竟然似乎比曹闻道更高一筹。而且甄以宁看样子是个世家子弟,如果他真的是文侯的子侄,他的前途只怕真个不可限量。

我道:“邵将军原先在军校中名列‘地火水风’四将,箭术那时就是军中第一,自然很了不起。”

甄以宁忽道:“对了,统制,我早就听说过军校中地火水风四将之名,火将是毕炜,水将是邓沧澜,风将是邵风观,那地将是谁啊?是你么?”

我“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怎么会是我,他们比我高好几届呢。不过地将原先倒和我做过同僚,和我一样,也是前锋营的百夫长,名叫劳国基,在高鹫城中战死了。”

甄以宁“噢”了一声道:“他可没名气啊。真奇怪,当初四人齐名,现在差那么多。”

我叹了口气道:“人命由天。一个人除了才能以外,运气实在也很要紧。劳国基兵法枪术无一不佳,但一辈子只是个小小的百夫长,还来不及建功立业便战死,这也是命吧。”

曹闻道哼了一声道:“命!什么命!老子可不信命。就算老天要我死,我也要先打他两拳赚回本钱再说。哪有什么命!哼!”

他是有些醉意了,这些话说得很是粗鲁,平常时他对我相当恭敬,绝不会这么说的。我也没有在意,点了点头道:“曹将军,你说得也没有错。纵然有命注定,但人生一世,自不能随波逐流,无论如何,都要搏一搏。”

甄以宁点了点头道:“楚将军,我听说过一句话,说‘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便是说天道无常,非人力所能左右,但人总要自强不息,绝不能认命。”

他说到最后,声音也大了些。这个少年人有种不同于他年龄的老成,说这话时更是老气横秋。我听着他的话,却不由得心头一酸。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可是我算是自强不息么?这话说说容易,做起来却难。在这道洪流中,我又能做多少?

我看着天空。圆月斜斜挂在天上,水一样的月光流泻下来,就象水。

也象泪。

第十六章 闪电一击

回到军营时,已是深夜。但走到门口,却听得里面仍是传来一些声音。

我和曹闻道、甄以宁在营门口跳下马,两个站岗的士兵过来牵马,我道:“出什么事了?怎么还有人不休息?”

蛇人偷袭失败后,今天也没有再来攻城,因此前锋营和狼兵都趁这个机会在休息,我也想不出有谁精力如此旺盛,这么晚了还不睡。

一个士兵撇了撇嘴道:“是任将军。他们那六十个人还在搬东西。”

我面色一沉,道:“为什么不帮他们?任将军一路上功劳甚大,难道你们还有门户之见么。”

那士兵急道:“统制,不是的。我们也说要帮他搬,但任将军不要我们搬,连民伕都不用,我们也没办法。”

任吉的部队虽然暂由我指挥,但他毕竟是毕炜的直系,到了城中,我已没办法再指挥他了。虽然任吉那六十个人也安排在我营中,但他将自己几个营帐隔开,不和前锋营与狼兵杂处,我更没想到他居然连忙都不要人帮。我看了看曹闻道和甄以宁,道:“走,我们去看看。”

任吉的军营排在营盘的角上,可以说是营中之营。任吉正指挥着手下在抬东西。他们一共不过六十个人,三十架雷霆弩要从船上拆下,重新安装,就够他们忙半天了。我走到他们营门口,任吉已看到了我,放下手上的东西迎了上来,向我行了一礼道:“楚统制,你还不休息么。”

我看了看他们。他们那船人虽少,东西却不少,正有两个士兵抬了一个大箱子过来,小心翼翼地。我道:“任将军,你为什么不要人帮忙?”

任吉又行了一礼道:“楚统制,请不要多心。末将受毕将军之命,这些雷霆弩务必要保管周全,绝不能落到旁人手中,因此不敢劳动贵军。”

我有些不悦地道:“难道你还怕前锋营和狼兵还有内奸不成?”

“末将不敢。”任吉大概也听到了我声音中的不悦,但他仍然不动声色地道:“末将身为军人,只以长官命令为重,请楚统制原谅。”

我也向他行了一礼后道:“既然如此,任将军你忙吧。此番赴援,多亏任将军出力,在此多谢了。”

他这样的军人有些死板,不知变通,但确是个好军人。我刚要走,任吉忽然在我背后道:“楚统领!”

他的话中有些欲言又止之意。我转过头道:“任将军还有事么?”

任吉想了想道:“楚将军,我听说你与张员外是旧识,想必你已经知道我带来了平地雷。还望你将此事守秘,不要外传。这种武器越机密越好,否则走漏消息,只怕难收奇效。”

我笑了笑道:“知道了。”

走出一段,我低声对曹闻道:“任吉真是死板。武器守得再机密,蛇人已然身受,哪会不知道的。”

曹闻道看了看身后,小声道:“楚将军,难道任将军是怕有蛇人内奸么?难道,蛇人真有内奸安排进来?”

在高鹫城时,高铁冲之事他大概也不知道。我正想说蛇人会有内奸,甄以宁忽道:“其实,他是要瞒着二太子吧。”

甄以宁的声音说得很轻,但我却不由浑身一震。

甄以宁说得没错,任吉与其是怕消息走漏给蛇人,不如说是不想让二太子知道他有这种威力极大的武器。我不由叹了口气,一时也说不出话来。本以为两位太子虽然相争,但对付蛇人时总该团结一致,看来这也只是我的一厢情愿。二太子问了我半天,任吉又要我不要把平地雷的消息传出去,只怕都是基于两位太子之争。只怕,日后这两方面的力量仍然会有摩擦的。

只是邵风观到底是什么态度?他是不是真的已与文侯决裂,投入到二太子一方去了?

我看了看天。月亮圆圆的,清晖洒在路上,军营中也不时传出士兵的鼾声,更添一分静谧。但是在静谧背后,似乎又有着万丈暗潮涌动。

 ※ ※ ※

蛇人自从偷袭失败后,行踪一直很古怪,大多是围而不攻,偶尔攻一次也是不胜即退,任吉把雷霆弩都装到了箭楼上,用得也不多,平地雷更是用都没用过。尽管守城越来越不吃力,但我仍然有些不安。和钱文义他们商议,都觉得蛇人该是用当初围困高鹫城的故技。但高鹫城粮草甚少,围城有利,东平城却粮草充足,蛇人这种围困实是毫无作用难道这真的是蛇人首领决策错误么?

二十日这天,算来毕炜所带大队也该到了。这一日蛇人又是攻打了一阵便又退下,看着蛇人退去的背影,我心中的疑惑越来越浓。我把枪交给边上的士兵,转身对站在我身边的曹闻道道:“曹将军,你是不是觉得有些奇怪?”

曹闻道正在脱下头盔,听得我的话,他含含糊糊地道:“是有些怪。不过,蛇人是些生番,说不定真是想错了。它们破了高鹫城后,只怕这办法屡试不爽,又要用一次,也是说得通的。”

我摇了摇头道:“不清楚。我想最好去向邵将军说一说,要他小心,说不定蛇人会有什么异动。”

曹闻道把头盔脱下来了,他夹在腋下,看了看周围的士兵,忽然道:“楚将军,我真有些奇怪,以现在这支前锋营的战力来看,武侯当初的十万大军,实在不该只能守四十天的,东平城中只有四万多人马,现在可也守了那么多天了。”

他并不是在问我,但是我也实在说不上来。战场上的胜负,有时真是不可理喻,相去可能不过一线之微,武侯当初大概也不是没有胜机,只是阴差阳错才导致失败。不过现在诸军都恢复了一些信心,这也并不是坏事。

我把重甲脱掉,又披上了外袍,道:“曹将军,你让人通知一下三统领,好生约束,我去见过邵将军和二太子就来。”

前锋营这些天抽空倒进行训练。这一千多人论战力,实不逊于任何一支强兵,但由于是拼凑成军,各部的磨合很成问题。我在训练诸军时便想,若是有吴万龄在此,实在可以事半功倍。论弓马刀枪,吴万龄没有一样出色,不过他整顿军纪实在很有一套。这些天我自己统兵,每天研读那半部《胜兵策》,才知道练兵之时,军纪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比单兵的战力更重要。一队寻常士兵,纪律谨严,整体战力便远不止单兵战力的相加。以前,不论是武侯还是沈西平,这一点都有所忽视,所以当初龙鳞军虽然攻击力可谓天下第一,终究比不上纪律较为严明的前锋营。

我跳上马,向邵风观的中军走去。一场战斗结束,城上士兵正在换岗,不论是二太子的援军还是邵风观的守军,他们的秩序也都很是整饬,看来,他们一样也发现军纪的重要。

到了邵风观的营前,我跳下来,让门口的护兵通过名,跟着他进去。刚进营,却听得二太子的声音道:“楚将军来了?正好。”

二太子也在?我入内才发现二太子和邵风观两人正坐在案前,面前放着酒杯,好象正在议事。我跪下来行了一礼,参见过后道:“殿下,邵将军,楚休红有事相禀。”

邵风观也不知为什么,似乎一直都有意避开我,我这般一说,他端着酒杯也没说什么,二太子却道:“楚将军,有什么事么?”

“殿下,邵将军,蛇人围城已久,攻势却不强,末将以为,其中可能有诈。”

邵风观手微微一抖,放下杯子,看着我道:“楚将军,何以见得?”

“末将当初在跟随武侯大人守御高鹫城,那时的蛇人也是如此,每当攻城不利便又退下,直到后来有大批蛇人助攻,使城中十万大军全军覆没,我怕蛇人会重施故技。”

邵风观看着那杯子,喃喃道:“若真是如此,倒是好办了,蛇人这趟定然失算,就怕它们打的不是这个主意。”

二太子在一边笑道:“楚将军这是多虑了。高鹫城四面皆是平野,孤立无援,蛇人的围攻方能奏效。东平城却有东阳城为犄角之势,又有补给从水路运来,蛇人再围个两三年,也攻不下来的。”

我抬起头道:“二太子明察。但末将担心,蛇人本意,实不在攻取东平城,而是借机将我大军牵制此处,主力却在扫荡南方诸行省,那又如何是好?”

二太子还没说什么,邵风观的手又是一动,连那酒杯也打翻了。他有点失态地站起来道:“楚将军,你也这么想?”

这时我才注意到,我这话一出口,连二太子的脸色也有些变。我横了横心道:“末将以为,蛇人这等妖物,以一支孤军直指大江边的东平城,实在有些令人费解。蛇人纵然为数众多,终究没有人多,但大江以南诸省自苍月公叛乱以来,已无在编之军,蛇人若要巩固后方,首先是不让我们的大军南下,而后扫清南方诸省,然后再集结大军攻城。此事非一朝一夕所能完成,故蛇人有意来犯东平城,使得帝君全力注意东平城安危,我想,只怕现在蛇人的主力实际已分散在南方诸省,并不在此处。”

我刚说完,邵风观猛地一拍桌案,站了起来,一把抓住我的肩头。我吓了一跳,只道自己的话有什么得罪之处,没想到他抓着我的肩把我提起来,扭头对二太子道:“殿下,楚将军与我不谋而合,你还有疑议么?”

二太子却仍是坐着,拿起了他的杯子,有些茫然地看着前面道:“此事干系太大,我一身骂名事小,一旦估计错误,那后果不堪设想。邵将军,你还是坐下来再说说。”他转过头又对我道:“楚将军,你也来坐坐吧。呵呵,这些天来,你还是第一个来与我们说明此事的。你军衔不高,胆子倒也不小。”

我忙不迭又跪下来道:“楚休红自知官卑职小,实是冒犯。但这些事如骨鲠在喉,不吐不快,还望殿下与邵将军恕罪。”

邵风观拍拍我的肩道:“何罪之有,若是被蛇人攻破城池,什么军衔,全要成了蛇人肚子里的一堆肉。楚将军,你倒有些货拿出来,我也小觑你了。”

他这话说得有些露骨,似乎在说二太子也是肚里空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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