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寂与寞的川流上-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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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彦晃了晃被我咬过的那只手,“谁比较疯,动不动就咬?”
我鄙夷,“这是基本的防身意识好不好,万一真是遇到变态、色魔、抢劫呢……” 以前学校发生过几次学生被袭击的事件,专门请了人来培训安全防身意识,别的我都没记住,只记着这一条——被人从背后搭住,千万不要一下转身,歹徒就等着你转过来,下一步可能就是击昏,扼喉什么的。我解释给穆彦听,“最好就是这时候出其不意攻击,趁歹徒分神赶紧跑,比如咬一口,抡包砸他脑袋,或者踢要害……”
我斜目瞟向穆彦,说到最后这句,语声渐弱。
他好像干咽了一下,半天没说话。
我转过脸去忍笑忍得肩膀直抖。
“谢谢你心慈手软。”穆彦不冷不热地说,“想笑就笑呗。”
看他心情转好的样子,与下午冷脸判若两人。
却不知道,他说特地过来找我,是为了什么事情。
他似乎知道我在想什么,脸上散漫的神情收敛起来,叫了一声,“安澜。”
“我来找你,是想跟你说——”他放缓语声,“我从下周开始休假,要暂时离开一段时间。”
我呆了好一阵,轻声问,“是休年假吗?”
他笑笑,“算是吧。”
“那很好啊,忙了这么久,也该休息一下了。”我尽量平静如常,“打算休多久?” 他沉默片刻,“不知道,也许几天,也许久一点。”
我怔怔听着,不知该说什么,嘴唇变得干涩。
在这个时候休长假,当然不会是他自己的意思。
上面要调查与他相关的工作问题,他此刻再在公司里,继续领导着营销团队,就显得不合适了。在没有调查出任何结论之前,只能以休假为名,让穆彦暂时离开工作岗位,既是避嫌,也是让负责调查的纪远尧和程奕不太为难。
下午篮球赛结束后,穆彦和纪远尧一起离开,想来是纪远尧给了他授意。
我不敢转头看他现在的表情,也不知该以怎样的表情面对他。
车里突然变得很安静,连悦悦都不出声。
还是他打破沉默,“能休息一段时间也好,我真有些累了。”
这个永不示弱的人,终于也说自己累了。
我低头笑,掩饰强烈的心酸,“你摆明是在刺激我这种没有假期可享受的人。” 他微微一笑。
我仰头靠了座椅,发白日梦地说,“要是我有假期,就找个喜欢的地方,一个人背着包去旅行,只带张地图,没有计划,走到哪里算哪里,累了就住下休息,厌了就换个方向走,自由自在……”
他居然没有嘲笑我过于浪漫文艺,只是笑着,听着,隐约有神往的表情。
我却心酸得说不下去,“等你休假回来,大家还是老样子,工作不会耽误的。”
穆彦转过脸来看着我,目光像起了雾的深夜一样平静,“嗯,那都不要紧,我只想跟你说一声。”
这样的目光,只望上一眼,竟无法抵御。
我硬生生将脸转向一旁,克制着翻涌的情绪,微笑说,“是,我还没忘记,你答应过把我要回企划部的。”
他目不转睛看我良久。
却半笑半真地问,“跟我混有什么好,老大身边不是好乘凉吗?”
“朝现在的方向走下去,也许更轻松。”我平静回答,“但最初的理想,我不想放弃。”
第一卷 第三十二章(上)
“要不,你干脆换个工作,正儿八经谈个恋爱吧。”
从外面客厅飘进来这么一句。
我洗好澡,在浴室擦头发。
方方抱着薯片盘坐在沙发上,眼睛盯着电视,嘴巴在和我说话。
“和谁谈?”我问。
“今晚一个电话就让你冲出去的那位呗。”
“你是说走丢的穆小狗?”我走出浴室,一面梳散湿发,“可是人狗恋不被社会接受。” “那要是张三李四家的狗,你还会急急忙忙跑去?”
方方斜起眼睛看我,从我脚沾泥巴,头发带着枯叶回来,她就这幅表情,俨然质疑我和某人偷情去了。我挤开威震天,坐到沙发另一头,“你不是看不惯穆彦吗?”
她耸肩,“男人都这德性,他和沈红伟的区别,无非是一个明目张胆,一个偷鸡摸狗,真小人总比伪君子好。反正你也喜欢过他……话说回来,现在好像也没变心。”
我不知该说什么好,抱猫在膝上,想起穆彦走时满不在乎的笑容,明明承受着不公平的境遇,却像真的开开心心去休假一样,还说,打算趁这时间陪老头子回一趟东北,老头子好多年没回过故乡,越老越恋旧,时常唠叨起东北的万里冰封,黑色冻土。
这季节的东北已经冰天雪地了,我说,“带足衣服,那边冷。”
“别嘘寒问暖了,你又不是我女朋友,更不是我妈。”
他恶毒的一句话,哽得我七窍生烟。
“难得有机会欺负你,想看看你生气的样子了。”
他半笑半真的表情却让我怎么也发不了火。
方方说得没错,他是特殊,至今依然特殊。
一个那样喜欢过的人,一个关照维护我许久的人,不管过去现在,于我的分量,总是不同。
在他最光芒四射的时候,我竭力摆脱迷恋,慢慢远离他;现在他失意寂寥,我所能做的,只是和从前一样对待他,不远不近,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恋爱。”
说出这两个字,心底空荡荡,我讪笑,“哪还有这份心思。”
“为什么?”方方问,“一个都没心思?你的纪老板呢?”
我一愣,扑哧笑了,“你怎么不干脆说邱景国,把公司大佬一网打尽得了。”说完我自己哈哈大笑。
尽管这完全不好笑。
方方看着我,顿了顿却只是把一块薯片扔进嘴里,什么也没说。
我抢过她的薯片,一边分食,一边看电视剧……那里面一男一女在说着激情缠绵的对白,我却一句也没听进去,眼睛盯着屏幕,心里恍惚想着另一回事。
纪远尧,穆彦,恋爱。
这些念头组合在一起多么艰难古怪。
当方方口无遮拦问出纪远尧时,不知道为什么,我会那样局促,不得不用大笑来掩饰的局促。似乎只是从别人嘴里提到这种假设,也让我局促。
穆彦休假的消息公布之后,徐青暂代他的工作,程奕没有直接介入,他开始真正像一个副总,站在管理者的高度来掌握这支团队,不像初来乍到时一样事必躬亲。
虽然公司对穆彦的调查是保密进行的,但没有哪堵墙不透风,消息多少还是传了些出去。从营销部门到整个公司,表面的风平浪静之下,流言已悄然散播。
康杰那张一贯笑嘻嘻的娃娃脸,最近也鲜见笑容,几次在会议上与徐青意见不合,黑着脸离开。他的黑脸不是给徐青看的,是给程奕。
徐青为人灵活,与程奕的关系可近可远,现在颇有受到笼络的意思,处处压了康杰一头。反观徐青本人的立场,也显得暧昧不明……看程奕的目的,是要制造这两员大将的嫌隙,从内部瓦解穆彦的影响力。一手扶植孟绮上位,只怕是在给踢开康杰做准备。
中午在员工餐厅和康杰一个桌子吃饭,他向我抱怨穆小狗的劣迹斑斑。
穆彦休假一走,不放心把穆小狗寄养在宠物店,我家又有威震天,照顾它老人家的重任就被强行指派给康杰。反正康杰单身一人,独居大屋,多一只狗也不嫌挤。
穆彦还特别叮嘱康杰,凡是关于穆小狗的难题,都可以向我求援。
我就这么成了他的临时养狗顾问。
餐桌上聊着穆小狗,午餐时间变得很愉快,康杰黑了一上午的脸总算变得晴朗,绘声绘色描述穆小狗听见电话里穆彦的声音时,如何激动地满屋乱找……大概是我们的笑声引来了程奕,他走过来,坐到康杰身边,问什么事这么开心,也不和大家分享。
康杰前一分钟还像个话篓子,现在沉默是金。
我和程奕敷衍了几句,说起宠物的话题,他并不感兴趣,聊了会儿就走了。看着康杰晴转阴的脸色,我试着委婉提醒他,现在并没到划分阵营的时候,何必自己站到非此即彼的立场上,多一些退路总是好的——这是我的想法,但康杰并不领情,他听懂了我的暗示,却用一种陌生的目光审视我,带着三分疏离,三分研判。
面对他的目光,我收回了原本想说的话。
毕竟不是度假时一起钓鱼探险的伙伴了,那时毫无芥蒂的对话,再不会发生在彼此之间。 事实证明,我还是天真了。
康杰是对的,即使他不表明立场,也会被迫选择站队——程奕很快把站队的选择抛到我们面前,没有给人观望的余地,几乎是穆彦前脚刚走,他这里就开始分化队伍。
孟绮升职的消息还没有正式发布,大家已心中有数。
周五,程奕以私人名义发起部门聚会,名义上是普通的周末娱乐,实则都猜到是给孟绮庆祝升职。这么高调的捧场,无非是在暗示,“跟着我,有肉吃。”
吃肉或是不吃肉,聚会参加还是不参加,非选不可。
康杰没去,徐青去了。
因此销售部一大半人没有到场,企划部倒来了不少。
程奕先打了电话给我,孟绮又当面邀请一次,临到下班时,程奕从纪远尧办公室出来,特意又告诉我一次——如果这样我还不去,等于直接甩脸色给人看了。
向纪远尧做完工作简报,我故意叹口气。
他询问的目光投来。
我将晚上的聚会告诉他,笑着抱怨,“真累,下了班只想回家睡觉,哪还有精神玩。” 纪远尧一笑,漫不经心理了理桌上文件,“难得周末,去玩吧,累了早点走就是。” 见他这样说,我心里多少有数,笑着点头。
转身却笑不出来。
连纪远尧都在若有若无地帮着程奕撑场面。
反手带上办公室的门,我不经意抬眼,在门即将合上的刹那,撞上纪远尧的目光——他也在审视我背影。
我僵了一瞬,轻轻的,若无其事将门带上。
晚上的聚会,如同预料中一样无趣。
从餐桌到酒局,都是一群人拿捏着,试探着,虚应着在表演。
只是把演戏的布景从白天的办公室搬到了觥筹交错的夜色下,除了作为主角的孟绮,春风满面以外,大多数人各怀心思。
我坐在角落,和身边的同事有一搭无一搭说着话,目光逡巡场中,观察着每个人的表演。 孟绮被簇拥着,不知是喝第几杯了,次次都一饮到底。
程奕在一旁笑着,身旁不乏殷勤者,频频斟酒举杯。
他们是今晚的赢家。
我想起许久之前,类似的场面,只是那时的男主角是踌躇满志的穆彦。
不知他现在又在哪里,在做什么,零下十几度的东北该是积雪盈尺了。
我搁下杯子,越过迷离灯光下的男男女女,走到会所包房的露台去透气。
露台上很冷,大衣忘在里面,风吹得我瑟缩清醒。
又想起了三十五层的天台,想起那盛满烟蒂的旧杯子。
眼前挥之不去,尽是那个背影,尽是那个人。
“不冷吗?”
身后传来略带沙哑的妩媚语声,不用回头已知道是孟绮。
她走到我身边来,也靠着露台栏杆,穿得更少,一半白皙饱满的胸口□在寒风中。 “看见你更冷。”我笑了笑。
她撩撩头发,眯起眼睛看我,“心情不好?”
我半开玩笑地回答,“正在嫉妒你。”
她哧的一声笑,“这么直接?”
我笑而不言,等她出招。
她迎视我半晌,还是转开了目光,看着露台外夜色阑珊,“今天你来,我真高兴。” 没有想到她会说这句话,我失语,竖起的刺不知该往哪里扎。
眼前的孟绮看上去没有以往的侵略性,神色里倒像带了点茫然。
在这个属于她的胜利之日,怎么还会茫然。
我审视着她,她也平静接受我的审视。
“你一直看不起我这种人,对吧。”她轻描淡写地问,“你,还有穆彦,是不是一直像看小丑一样,看我丑态百出,让人在背后指指点点?”
她身上有浓烈酒气,如果没有喝高,也许不会同我讲这些话。
露台上的风更大了,我转过头,“进去吧,这里太冷了。”
她却望着我,迷蒙了目光,“你说,是不是?”
她的手搭上我胳膊,冰凉冰凉的。
“不是。”(文*冇*人-冇…书-屋-W-Γ-S-H-U)
我干硬地回答,却知道这是违心之言。
她看了我好一阵,嗤笑,“你也变得这么虚伪。”
虚伪。
这一次当面听到这样的评价。
露台的门被推开,是傅小然。
“啊,你们在这里。”她诧异,手扑扇着,“里面一股烟味,我出来透透气。” “我们也是出来透气。”我笑笑。
孟绮又回到酒桌前,一杯接一杯豪饮。
片刻前的谈话,没有影响她春风得意的姿态,那一刻偶露的迷茫倒像我一厢情愿的错觉。 借口感冒头疼,我要提早离开。
几个已经喝高的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