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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在寂与寞的川流上-第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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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竞明只比她多占几年资历的优势,论才干是不如的,论潜力更处下风,论人脉则不必说。他有自知之明,也有成人之美,是个清醒明白人,与其和后辈争个头破血流,不如趁姿态还够漂亮的时候转身,去处也不会差。

纪远尧缓缓说,“在继任人选上,本来考虑从总部抽人,但有三个人同时向我推荐了你。”

安澜一时意外——三个人?

“徐瑛、Amanda,以及周竞明。”

纪远尧看着她愕然又恍然的表情,笑了,“谁比较令你意外?”

安澜低下目光,沉默片刻,“你。”

纪远尧抬眉。

“为什么你没考虑我?”她直视他。

“理由,在我刚才问你的话里。”他早准备好了答案。

她眉宇间神色一闪,念动如电,似乎是明白了,却又欲言又止。

纪远尧深深注视她,“你的能力我毫不怀疑,但是我不确定,这次要不要再推你一把,推你走得更远,不确定那是不是对你更好的方向。”

她抬起头,不出声地望着他。

他将脸侧了过去。

这样感情用事,于他,是值得脸红的错误。

“当初让你过来,是我的主张,这次与我无关,完全是你自己靠这三年的表现赢得机会。你能得到这三位的一致推荐,我很高兴,也为你骄傲,你是我的成就之一。”纪远尧没有看她,目光投在别处,语声和缓低沉,“营销总监这个岗位,你能胜任,但不会很轻松地胜任,你和我一样清楚这个位置的压力。从前穆彦是这公司最年轻的营销总监,你比他当年更年轻一些,并且是个女性。你需要付出比他更多的努力才能做好。假如现在你生活的二分之一已经被工作占据,那么以后会是三分之二,甚至更多……站在私人立场,我认为这对一个女孩子是残酷的事;抛开私人立场,你是接手这职位最理想的人选。”

终究他还是把这道困难的“选择题”抛到她自己手里。

这一次,不想再以自己的力量左右她的轨迹,不想再每每看着她成长壮大,暗自五味杂陈。

第二卷 番外(二)小穆篇

安澜将车停在酒店门前。

互道再见,相视微笑。

然后纪远尧推门下车,走入酒店,直入大堂,没有回头。

安澜从车中看着那离去的背影,目光相随,直至视线被电梯门缓缓截断。

电梯往上升去,离地面越来越远,纪远尧木无表情地解开领带,肩背线条因此刻的松懈,显出了人前掩饰得很好的疲态。

深夜酒店,走廊寂静,走在柔软地毯上连自己的脚步声也听不见。

房间门打开,陌生崭新的空气从房里卷出来,扑到脸上,气味像是冷藏过久。

灯光全部打开,总算有些回暖。

纪远尧倒了杯酒,将自己沉入宽大绵厚的沙发,按下窗帘遥控。

落地窗外是灯火寥落的城市,路灯勾勒的延长线向四面伸展,不知哪边是她回家的方向。

盛着冰块的酒杯,在掌心里转动,纪远尧看着窗外,心中有浓稠失落,如化开在酒中的冰。

那朵曾经令他怦然心动过,想要呵取在掌心的花,也终于长出锋锐的刺了。

她不负所望成为又一个骁勇女战将,再不是他的小女孩。

他也收回了最后的保护伞。

于一个男人最隐秘的私心里,他再一次希望她选择退后,即便如今再退也退不到他身边。

不想看着她往前走,没人比他更知道前方有什么。只因他已从同样的路途走过,没有退路,没有选择。如今她却可以退,退回现成的避风港,又有什么不好。

可她却执意走上来。

迫得他收起私心,回到上司的位置,换一副坚硬心肠来待她。

既然是她自己要的,就让她到风浪里去,这一次他给的,不只是风光,不再是看上去那么春风得意,底下的湍急暗流,他知道,她也知道。

周竞明才干平平,当初看中他的圆融,避免再来一个悍将,斗得烽烟四起。面对峥嵘渐露的安澜,他这个上司当得渐渐力不从心。

身为总经理的徐瑛冷眼旁观,乐见今天这局面——周竞明被安澜挤走,空出的位置,未必就是安澜的。中高层重要位置多是嫡系人马,徐瑛没有机会培植自己的力量。周竞明虽然也是本地人,却是纪远尧亲自招进来的。他这一走,再派空降兵来难免又要大打出手,从本地招人,徐瑛则求之不得,正好在自己的圈子里物色得力助手。

可是,要不要直接晋升安澜,却是令她头痛的问题。

安澜有潜力,无资历,经验不足是致命伤。起用一个年轻女性承担这样重要的职务,是有风险的举措,更有任人唯亲之嫌。以纪远尧的谨慎,徐瑛希望他不会起用安澜。

然而纪远尧一直在后任人选上不表露明确态度。

徐瑛明白,他是在观察她这个总经理怎样用人,会不会倾向于自己私利。

这让徐瑛重新掂量了自己在顶头上司眼里的分量和位置。

掂量之后,她推荐了安澜,以此试探纪远尧的态度,把难题推回给他——安澜做好了自不必说,假如不能胜任,也是纪远尧自己的人,到时他无话可说,再换人便轮到徐瑛来选了。

纪远尧对徐瑛的算盘心知肚明。

徐瑛是个得力的下属,却不是个听话的下属。

他不会给她这个机会。

安澜必须扛下来,不管她吃不吃力,不论他忍不忍心。

纪远尧转动手中酒杯,微微叹了口气。

车子平缓地行驶在夜色里,前方夜幕仿佛被路灯照得半透明。

安澜集中注意力,专注开车,努力驱散留在眼底的那个身影。

夜风吹着鬓发脸颊,脸上发凉。

“为什么你没考虑我?”

她懂他的心意却明知故问,不是担心得到的信任不够,也不是故作天真,到底出于什么心态多此一问,自己也说不清了……有些话谁都不会说破,也不需要说破。

他给她温情体谅,给她谆谆叮嘱。

他的心思,从前她似是而非地懂得。

如今似是而非的一切,已彼此心照不宣,已各自缄口不言。

无论如何,这个要求是他给的,这个位置是她要的,哪怕铺着万千荆棘。

徐瑛以什么态度看待她并不重要,资历够不够也不重要,安澜对目标、对自己毫不怀疑。

想得太出神,手机在包里响了第二遍,安澜才听见。

包扔在后座,看了眼时间,这个钟点还会打来的,一定是穆彦。

叮叮咚咚的铃声不依不饶, 安澜开着车,抽不出空,只得任它吵闹。

每晚穆彦都要对她道一声晚安,无论在不在身边。

此刻他应该身在千里之外,总那么忙忙碌碌,飞来飞去。

想着那个永远风风火火的身影,手机又响起来,他总是这么不依不饶,安澜笑着将车靠了边,取出包里手机。

却不是穆彦,是方云晓来电。

这个时间紧急来电,安澜的心一下子悬起,急忙回拨。

只响了一声,方云晓爽朗的声音就传来。

“大忙人,你终于肯回电话了!”

“干什么这样十万火急?”安澜听她声音无恙,放下心来。

“当然有大事,第一时间向你禀告。”

“多大的事,要嫁人吗?”安澜没好气,几乎被她深夜夺命CALL惊了魂。

电话里一串长笑。

方云晓叫道,“你这个外星人,居然未卜先知!”

安澜一惊,疲倦困意被这重磅炸弹瞬间轰走,“你——”

方方得意笑声里,传来康杰的声音,他在一旁大喊,“喂,伴娘,不好意思我们抢先啦!”

早就约定好的,谁先出嫁,另一人就做伴娘,果然还是方方抢先一步。

康杰将他蓄谋已久的求婚安排在今天。

因为,今天是七夕。

“七夕?”

安澜恍然,记起,原来是金风玉露一相逢,有情人相聚的日子。

千里万里,银汉迢迢,都要在一起。

电话那边的两个人,报喜完毕,急着共度良宵兼庆祝去了,丢下被喜讯炸弹炸晕的安澜,孤零零一个,还没回过味来。

一个人下班,一个人开车,一个人回家。

另一个人不在身边,只在心上。

七夕有什么关系,只是个自得其乐的节日名目,安澜在心里这样对自己说。

还是忍不住想,他现在在做什么,也忙得和她一样忘记了什么七夕吧。

家里有一个工作狂就够头疼了,他们却是两个工作狂凑在了一起。

真是一对不太合格的情侣——两个人并不约束对方,也不时常腻在一起,从不打探对方的私人空间,从不追问“在哪里、做什么、还有谁”这种问题……有时针锋相对,有时如胶似漆,有时我行我素。他不计较她的独立,她也不在乎他的自我。

幸好是他遇见他,她遇见他,两个同类的相遇,像史莱克遇到菲奥娜。

彼此都有一个自己的小世界,既交会又独立,同样的倔强坚持,免不得也磕磕绊绊,吵吵闹闹,转眼一千个日夜相伴而过。竟有那么久,在她最好的时间里,有他一直在,永远在。

深夜街上已没有行人,车里静悄悄,安澜拨出熟悉的电话号码,这一刻迫切想听到穆彦的声音。

“你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安澜怔怔低头看手机。

他是从来没有关机习惯的,偏偏今天,这个时间,他关机。

每晚睡前的晚安电话也没有打来,恰好今天忘了。

心情沉下去,有些失落。

又拨了两次,仍是关机。

烦躁莫名而至,安澜再一次拨出,听到“你所拨……”时,啪地将手机重重丢回包里。

朝夕相对,习惯有一人总在身边,恋爱时的患得患失心情,好久没有过了。

几乎总是他打来电话说晚安,她却常常忙得忘记回他电话。

不知几时飘起了雨丝,挡风玻璃上星星点点闪动水光。

安澜开了雨刮,集中视线注意力,眼前却掠过那双再熟悉不过的眼睛,像他在看着她,流露隐隐失望,如同那天,那个眼神……一直记着那个眼神,记得那天他的求婚。

是过端午节那天,特意一起飞回他父母家中过节。

穆彦的母亲喜欢做菜,亲手包粽子,端一篮碧绿的粽叶,笑眯眯地教她。

安澜手不巧,做饭天赋欠缺,包的粽子总是露馅。

穆彦过来瞥一眼,“笨死了。”

安澜还没呛声,老头子已挺身维护,“你聪明,你捆一个来看看!”

穆彦摆出一副弱势群体的脸来,实则看父亲宠着安澜,真正得意的是他。

老头子继续教训,“找媳妇又不是找保姆!”

老太太接话,“多学学就好了,安澜做饭做得少,学着点没错……”

老头子皱眉,“家里又不缺做饭的,你老爱操心,早叫你歇着,忙一天又嚷嚷腰疼。”

老太太反诘,“我做的饭,和保姆做的,能一样?”

“你没人家做的好吃嘛。”穆彦欠揍地插嘴,令老太太恼了。

安澜笑着打圆场,“阿姨亲手做的爱心粽子,当然不一样。”

穆彦拿起她手里包得十分艰难的那枚粽子,打量着,“那你给我的爱心,就这歪瓜裂枣样?”

老头子哈哈笑,撺掇安澜,“别给这小子吃了,不识好歹。”

打从第一次上门,老头子就认可了这个未来的媳妇。

相处久了,老头子越来越宠她,对儿子没机会表现的慈祥,全都爱屋及乌给了安澜。只是老太太私下却对安澜有些微词,总觉得女人还是该以家庭为重,别整天忙来忙去。

“不说相夫教子,起码每天有人做晚饭,才像个家。”

老太太不止一次地这样说过,很明确地暗示安澜,作为女友和未来媳妇,她做得不够好。

安澜无言以对。

老太太要求的确不高,每天做一餐晚饭,是一个妻子一个主妇,最简单的工作。

只是从早搏杀到晚的职业女性,走出写字楼,已经心力透支,一身疲惫,回家走进厨房,早没有洗手作羹汤的温柔闲情。何况各自加班、出差、应酬都已应接不暇,天天回家吃饭,实在是奢侈愿望。

安澜不想再由粽子引发这个问题,借着与穆彦斗嘴,避开了。

她去洗手,穆彦跟进来,不声不响从身后捉了她的手,伸到水流下,替她抹洗手液,替她搓洗双手。安澜抬眼从镜子里看穆彦,他低垂着眼,“别理她说什么,我们过我们的。”

他紧贴着她后背,臂弯收紧,将她圈住。

体温透过来,令她身体不由发软。

他埋头嗅她发丝,嘴唇搜寻着发丝下的柔软耳廓。

她咬唇笑,小心听着外面的动静,像在家做坏事的小孩怕被父母发觉。

脚下传来一声“呜汪——”

安澜低头,裙角被穆小狗叼住。

睁着亮晶晶一双狗眼的穆小悦不知俩人这是在玩什么,强烈要求加入。

穆彦试图推它出去,它扭来扭去的哼哼撒赖不走,叫声引来了家里的大狼犬,穆彦父亲的宝贝。大狗急不可耐地挤进来,怕有好事漏掉了它,也哼哼呜呜闹起来。

“闹什么呢,要玩把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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