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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章

盛唐风月-第1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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砚和杜郎墨正红火的时候却坚持不肯增加数量,我便不打那主意了!幼娘,你说得对,这种女婿我可消受不起,将来他万一飞黄腾达,却也如同那出身家奴的王毛仲一样,天子赐一个妻室下来,还不是你受委屈?”
    “我早说了,是阿爷你听人说得心动,非得想着有一个状元郎女婿,必能让人另眼看待!”王容笑着给父亲褪下外裳,感觉到马车徐徐转动了起来,她方才眼睛闪闪地说道,“阿爷也不想想,若是没了我,谁来核账?”
    “你呀你呀,你两个阿兄是不中用,可你总不能在家留一辈子!我看那杜十九郎,真的是一表人才的好男儿!”
    见王容若有所思地透过车厢上那一扇琉璃窗,扫了一眼那窗外朦朦胧胧的景致,王元宝不禁摇了摇头,心中历数着自己收留资助过的举子,最终颓然摇了摇头。商贾之中多薄幸人,那些狎ji放荡的士子还不是差不多?
    “阿爷,你是白手起家,杜十九郎虽为京兆杜氏名门子弟,可既然家道中落,也一度传出江郎才尽的传言,倘若不是他厚积薄发,又长袖善舞,也不会有今天!别看他如今一举连取解头状头,当初得罪的人还不是不得了,可他却一路过五关斩六将闯了过来,单单一表人才四个字,何以言说其中艰辛?”
    王元宝见女儿说完这话,便埋首认真去看账本,顿时苦笑了一声。他当初稍稍积攒了些钱,就勉力让儿女认字读书,结果两个儿子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唯有这个女儿竟是触类旁通,就连请来的那个老儒生亦是赞叹不已!
    “你是说,王元宝让你替他作赋扬名?”
    听杜士仪细说其中原委,王维顿时若有所思点了点头:“确实,若是平白收他四扇琉璃窗,这卖赋的名声传言出去殊不好听,如今你也不缺这些钱。若是真的那般美物,再写一篇长赋盛赞,那时候就是美谈了。王元宝虽为商贾,行事却大见道义,于他结个善缘有利无害!”
    王缙却对王元宝所来不是为了招女婿而大觉得没意思,直到兄长又好奇地问杜士仪进宫面圣所见所闻,以及天子召见的情形,他这才竖起耳朵听了起来。听见杜士仪竟然在李隆基旧事重提卢鸿出山一事时,竟是直言拒绝,他终于忍不住了。
    “杜十九郎,你这胆子也太大了!万一皇上因你拒绝雷霆大怒,你这新科状元召见面圣的荣耀,可就变成灾难了!
    这话杜思温也曾经说过,杜士仪早已经被那位长者耳提面命,以至于耳朵都长了老茧:“长痛不如短痛,那时候只是觉得圣人有容人雅量,所以豁出去赌一赌。结果圣人果然不为己甚,昨ri又让我往见宋相国。”
    “当然让你去见宋相国,想必圣人觉得你说话和素来的宋相国有得一拼!”
    王缙这嘀咕声,让一直纳闷为何李隆基让自己去见宋璟的杜士仪恍然大悟。然而,想到郁郁罢相的宋璟,同时却志得意满的张嘉贞,他不禁生出了世事无常之叹,但这一丝伤感,很快就在王维轻拨琵琶弦的乐声中化作了乌有。夕阳之中,听着这悠扬的乐声,他只觉得整个人身心皆静,那些恼人的情绪不知不觉就全都淡了下来。一曲终了,却只听一阵突兀的掌声,他抬头一看,不是王缙还有何人?
    “阿兄这琵琶越来越jing湛了!”
    “杜十九郎,吏部关试,你要小心些,张相国甫一拜相,便接连举荐了数人出任要职。其中,接任李纳为吏部考功员外郎的是员嘉静,这次关试就是他主持。而苗含液的父亲苗延嗣,则是出任了中书舍人,一跃而入中书省,较之从前不可同ri而语。我昨夜和十五郎在宁王宅中夜宴,天亮时得到的这个消息。宁王闻听此讯言说,张相国行事之急,恐怕更过于宋开府!对了,宁王嘱咐,关试在即,你不用去见他了。”

第一百九十一章吏部关试
    不见宁王,拜帖却不能少,而岐王那儿,杜士仪更不得不亲自去。后者虽不如宁王得圣意,却我行我素脾气急躁,万一误解他有所避忌,麻烦就大了,因而,他先从千宝阁刘胶东那里觅了一具好羯鼓,这才送了过去,再附了《羯鼓颂》一篇,果然让这位皇弟亲王颇为满意。而等到岐王宅中出来,他便立时折去了辅兴坊玉真观的玉真公主处。循礼相谢之后,他便直言说道:“今ri我来,却有一件事要想求问观主。
    尽管高力士所图倾王毛仲之事最终没有成功,但玉真公主已经还了他交换消息的人情,杜士仪又不负众望拿下甲第状头,她的心情自然好得很,此刻便面带戏谑地说道:“连取解头状头的杜郎君,还有事要问我这个方外之人么?”
    “前时尚书省都堂过堂拜宰相,张相国仿若对我有些成见。”
    玉真公主见杜士仪竟言及此事,她这才猛然想起,外头是有这般传言。当然更要紧的传言是,源乾曜还代传了天子的口谕,令杜士仪去见宋瑕,而新鲜出炉的状元郎竟和已经罢相的宋瑕相谈甚欢,过了晌午在宋家用过午饭方才告辞离去,也不知道让多少人险些把眼珠子瞪出来。想到这里,她不禁很是好奇杜士仪能和宋瑕有什么共同话题,可最后猛然问想到宋瑕当年亦是十七岁登第,终究还是没把这个问题问出口。
    “你解试省试两夺魁首,虽则和宰相无关,可按理张嘉贞不应如此才是……哦,我明白了,他才刚刚提拔了苗延嗣为中书舍人,你却盖过了苗家郎君,恐怕是苗延嗣在他面前有些怨言。张嘉贞新相上任,最先举荐的两个人便是苗延嗣和员嘉静,一个迁中书舍人,一个迁考功司员外郎,还真是掐得准。若是员嘉静在吏部关试给你使绊子,倒是未必没可能。更可虑的是,若张嘉贞和宋璟一样兼任吏部尚书,ri后吏部选官时把你在哪个闲职上一按几年……”那时候可就难了
    “所以,我只希望这一关能够公允平正,至于长远如何,听天由命就是。”
    当杜士仪从玉真观走出来的时候,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张嘉贞此人他没有太深刻的记忆和印象,然则如此咄咄逼人的行事作风,理应不会长久。守选三年之间,足以发生很多变化了!张嘉贞在朝呼风唤雨的时间,他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横竖他早就已经有此打算!
    进士科及第虽谓之为登科,民间俗称新进士,但要真正取得做官的出身,却得先通过吏部关试。只有过了身言书判这四关,成了俗称之中的前进士,这才算是迈过了官民之间那一道坎,等三年守选期满便能释褐授官。当然,倒霉的人守选五六年七八年,也并非少见,时运如何方才是最关键的因素。
    因此,无论是因为吏部掌握着关试的结果,还是因为其掌握铨选大权,无疑所有新进士站在尚书省吏部衙署的大堂中,都不禁屏气息声存着十分小心。这一年主持吏部关试的不是别人,正是新任考功员外郎员嘉静。当这个继被贬为沁州司马的李纳之后,成为下一科座主的考功员外郎缓步出来时,杜士仪为首,所有人都深深躬下身去。
    员嘉静此前任过御史,身量颀长,下颌长髯,看上去美仪容有威严,他随意扫了众人一眼,目光在杜士仪和苗含液身上停留了好一会儿,这才例行训诫了两句,旋即便转身回屋,及至杜士仪第一个被引入屋子,见员嘉静盘膝坐在书案之后,他再次行礼之后直起腰来,便发现员嘉静审视自己的目光中,仿佛有几分微妙的表情。知道玉真公主应是确实打过招呼,他便仿佛毫无察觉似的挺身而立,面sè异常从容。
    倘若之前没有天子召见钦赐御酒,光是玉真公主的回护,员嘉静想着投张嘉贞所好,顺便也能卖给同样深得张嘉贞信赖的苗延嗣一个人情,兴许会大义凛然视权贵如无物。可是,玉真公主打的招呼意味深长,公允明正这沉甸甸的四个字让他不敢轻易造次。此时此刻,见那一旁笔录的令史,在身言二项上都记下了上上,尽管是他自己授意的,他仍然不禁觉得心中噎得慌。待到书字一项,他扫了一眼杜士仪交上来的那一页字,见赫然是极其笔挺漂亮的八分书,他最终僵硬地动了动下巴。
    “上上!”
    好容易捱到杜士仪行礼退下,其他人一个个鱼贯而入,员嘉静始终心不在焉,最终还是决定,那两道书判上先看看杜士仪究竟书判如何,倘若过得去,那就高高拿起轻轻放下,不为己甚,免得到时候真的触怒了那位在天子面前很得宠的玉真公主,否则事后便泄给苗延嗣,让这位不忿儿子落于人后的父亲去做文章。想到这里,他登时释然,待所有人一一试了前三项,他便信手一指案头试题,命令史拿了出去。
    身、言、书三项,五十七名进士无一例外平安通过,等到了最麻烦的两道书判题目发下,令众人于此前省试的尚书省都堂坐,ri暮之前交卷的时候,一时间自是人人攒眉沉思。所谓书判,便是因情景书判词,本意是看熟悉律法与否,然则这些年下来,书判大体上已经成了骈判,与其说根据州县案牍出题,还不如说取自经籍古目,或者说是辟书曲学,几乎便是一篇官样文章而已。即便如此,不能熟读律法者,就连有罪无罪都难能判断。
    今ri两题,一为子葬其父,葬仪比应该享受的高一级,因而有司责其僭越;二为庶子冒嫡子请为驸马相配公主,有司查明责其违律,并追究家长罪责;乍一看清楚浅显,考的却正正经经是对永徽律疏是否熟悉。自午至夕,就只见五十余人在堂上时而沉思,时而奋笔疾书,当吏部侍郎裴漼来见尚书左丞卢从愿的时候,有意往堂上扫了一眼,出来之后又多瞧了两眼,却发现此前还看到的杜士仪竟是不见了。尽管他并非今科试官,可进士科的名次却是他亲自定下来的,此刻不禁心下存疑,招手便叫来了监场的一个书令史。
    “状头杜十九郎怎么不见了?”
    “回禀裴侍郎,杜十九郎交卷走了。”
    “这么快!”
    不禁裴漼吃了一惊,当员嘉静接到杜士仪交来的两道书判,他亦是同样大吃一惊。两道书判加在一起,不过寥寥两三百字,然则那力透纸背的运笔便能够瞧出,当时人写下两道判词的时候,显然胸有成竹。他随眼一扫第一道判词,从头里阐述看到中间几句的时候,即便心有成见,也不禁轻轻点了点头。
    “贵贱之殊宜,父子之异道,犹曾子易席,正位于大夫,如晏婴遣车,见非于君子。”这几句话的意思是,死者丧仪按礼可升一级,便犹如曾子临死时换掉不应当由他享用的席子,以表明他的地位并非大夫,而晏婴为父送葬时,不用他应当享用的车数反而被人所指责。如此加上责之失当的结语,却是清清楚楚。
    “员郎?”
    令史这一声提醒立时让员嘉静清醒了过来,他一抬手吩咐人出去,这才凝神再看第二道判,看到其中隐藏庶孽,贪冒荣宠的指摘,又引永徽律疏的户律中,男家为婚妄冒,则加一等的律例,理应独坐主婚之家长,他捏着判词许久,最终还是轻轻放下了。
    永徽律疏洋洋洒洒那么多字,能够看完的人少之又少,能够灵活应用的人也少之又少,他便是那少数人之一,否则当年也不会自书判拔萃科入仕。这两道无可挑剔的判词,他就是给了苗延嗣看,其也不可能挑出什么问题来。更何况苗含液他见过,长于诗赋文章,对律法却不甚了了,要交出更胜一筹的判词来,恐怕是力有未逮。想到这里,他便取了镇纸压住判词,心中思量是否要对张嘉贞建言两句。
    苗延嗣固然强干,可也不用因他一己之私而一味徇私!退一万步说,就算杜士仪得宋瑕青眼,如今的宋瑕已经不在相位了!
    “员郎,苗郎君也答完了判词,说是要亲自交卷。”
    听到这话,员嘉静微微一愣,随即便扬声吩咐了进来。等到苗含液面沉如水地踏进屋子,他知道其是因为杜士仪提早交卷的缘故,心中叹息了一声,便接过了这位僚友之子双手呈上的卷子。粗粗浏览了一遍,他便若有所思地端详着苗含液表情,最终开口说道:“苗贤侄,你这书判自然可以是合格过关了。我知道你提早交来是何缘故,杜十九郎的判词在此,你不妨自己看看。”
    只从员嘉静的口气表情,苗含液便得出了一个不好的结论。他沉着脸从员嘉静案头拿起了那一份镇纸压着的判词,一目十行看下去之后,一张脸就渐渐发自了,良久,他方才垂下头低声说道:“我不如他。”
    “术业有专攻,你也不用气馁。入仕之后,也不是只看这些。”员嘉静打起jing神勉励了苗含液几句,见其依旧情绪低落,他便笑道,“更何况,你父亲如今正当张相国任用,你只消努力一些,异ri自然不同。好了,这等小事没必要再争,回去吧。”
    苗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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