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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7章

盛唐风月-第30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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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着陈宝儿那简单的梦想;崔颌不知不觉怔住了。他是从不太懂事开始就被祖父和父母逼着读书;后来弟弟们大多都受不了那个苦;资质又确实平平;因而这所有压力都压在了他这个所谓读书种子肩头。每每听祖父念叨让他他ri一定要科场告捷进士及第;他就只觉得心头沉甸甸的。陈宝儿过去是什么样的生活;这是他从来想不到也不会去想的。听着听着;他突然出声说道:“那你可知道;我从前的ri子是什么光景?”
    入夜的屋子里;只有一个少年和一个童子的低声交谈;说到兴起时;偶尔还能听到一阵掩不住的笑声。
    当次ri清晨两个人起床的时候;不免全都是jing神不足。结果;还是陈宝儿教了崔颌一个最好的办法;那就是用冰凉刺骨的井水洗脸。虽说冷得牙齿都直发抖;但那困意确实一扫而空了。等到听从者说杜士仪去院中练剑;让他们先去书斋晨读;两人对视一眼;结果陈宝儿就禁不住提议道:“我还没看过人练剑呢;崔郎君;我们一块去看看好不好?”
    尽管知道不妥;可崔颌自己也好奇得很;禁不住小家伙软磨硬;他最终求得那从者允准。等到带着陈宝儿过了几道门;最终进入了成都县廨后院官廨中最大的一个院子;他一下子就被那一道上下纷飞的剑影给吸引住了。
    杜士仪舞得并不快;一招一式与其说凌厉;还不如说舒缓;可那腾跃起落之间收放自如的美感;仍然让曾经也练过剑的他看出了神。尤其当杜士仪最终收剑而立;右手却冷不丁打出了一道金光的时候;即便那啪的一声只打落了一条枯枝;可他仍然吓了一跳。
    怪不得祖父这么期许他能文武双全可读书就花费了他太多气力;哪里还有功夫练剑
    杜士仪看着这两个看直了眼睛的小家伙;嘴角流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笑容。让出身富贵的崔颌和出身贫贱的陈宝儿在一起;只消短短一段ri子;他就有足够的把握收伏了崔颌至于李家;王容想来不会让他失望的

第四百一十三章 撬动
    盛唐年间;蜀中饮茶天下最盛;因而;成都城内的茶市;素来也是整个四川茶叶贸易最兴盛的地方之一。尽管如今还尚未到chun茶上市的季节;茶市人头寥寥;但那些专司货卖茶叶的茶行;以及中原之地很少见的茶馆;在西城茶市周边却依旧生意红火;有年底来补货的商人;也有借着远比酒楼饭庄更加雅静的茶馆来商谈事情乃至于生意的。总而言之;一入这条街;就能闻到一股茶香。
    茶市zhongyāng一家看似门面并不大;招牌也有些新的云山茶行中;这会儿只有小伙计一个人守着。看似门庭冷落;可就在适才;掌柜刚刚毕恭毕敬地引了一行客人进去。内院的上房里;掌柜有些诚惶诚恐地站在主位上那位一身胡服的年轻男子面前;口中的称呼却并非郎君。
    “早就知道娘子要来;却没想到竟是岁末年底……”
    “年底不是收茶的时候;但这次我来;不单单是为了收茶;更是为了成都县廨刚刚拿下了张家村那八百亩茶园五年出产的茶。这一口气全收;于别家来说兴许吃不下;但于云山茶行来说;却是正好省了功夫。等到了明年三四月间;你就尽早上县廨去;将这一批全都吃下来。”
    自从当年和奚族三部谈妥了茶叶买卖之后;杜士仪便托付了王容来经营这一条线;这白掌柜派来成都也不过三年;却是她贴身侍女白姜的叔父。即便如此;在曾经遭遇过掳劫之后;她抵达成都后先借用的是玉真公主的人;等到暗中观察了一阵子;然后方才现身见了对方。见白掌柜先是略略有些吃惊;很快就醒悟了过来;她便欣然笑道:“别人囤货这许多要慢慢货卖;我们却不同;质优量大则是最省事不过。”
    “是是;等开chun之后;我就早些去县廨谈此事。”
    茶叶如今在两京渐渐流行;王容少不得额外嘱咐了一些别的。等到都交待完了;她这才问道:“成都豪族李氏家中人事;你可都清楚?”
    白掌柜能坐上总揽蜀中茶叶生意的位子;不但因为他是白姜的叔父;也靠着自己jing明的手腕和活络的脑筋;因而这才能够成为茶市的后起之秀;不但完全能够和从前那几家蜀中大茶商分庭抗礼;暗地里还有过之而无不及。听到主人问这个;他立刻如数家珍地说道:“娘子问这个;却是问对人了。李家人嗜茶;而且还特别爱上等好茶。因为娘子教授的烹茶之法;我倒是常常出入李家
    “叔叔;说重点”王容没说话;白姜却听不下去叔父这絮絮叨叨了;当即嗔怒地提醒了一声;“娘子要听的是李家的情形。”
    “是是是”白掌柜连忙赔笑点头;整理了一下思绪就沉声说道;“李天络虽是嫡子;却只是次子;他去世的阿爷前头曾经娶过一房;奈何那元配的娘家败落;故而嫡长子李天绎被已经去世的继室给设法夺了继承权;最终只分了小小的三间铺子和几百亩地;而李家大权就落到了李天络头上。李氏族中不少老人对此都颇有微词;奈何去世那位偏袒太甚;李天络又为人刚愎;再加上手段又毒辣;故而别人也就是敢怒不敢言。”
    “居然长幼颠倒却这许多年都无人敢吭声;也足可见这李天络yin威了。”王容若有所思地蹙了蹙眉;随即便沉声说道;“李天络的长兄如今可还在?”
    “还在;要说李天绎此人也算是心志坚毅;妻室家境不过平平;他却硬生生凭借一己之力把铺子和田产都打理得井井有条。如今两个大的儿子已经娶妻;小儿子本想奋发以求科场题名;可李天络一手遮天;他连县试贡举都不可得;更不要说进一步了。”
    “如此就好;你悄悄去见一见李天绎;告诉他眼下是夺回家业最好的机会
    只要他敢赌一赌;你立时悄悄联系李家那些怀有不平的人;先把事情闹起来……这是李家的家务事;既然范使君已经不屑于见李天络;如罗家吴家又是壁上观看笑话;而崔澹更不会管这闲事;把李天络拉下马应该不难。”
    听到王容打的竟然是这等主意;白掌柜登时大吃一惊。尽管他一想到能够cāo控李家这样的地方豪族有多风光;可想到此中风险;他还是忍不住提醒道:“娘子;李家那些人固然对李天络这家主已经颇有不满;可要他们真的倒戈一击;恐怕……”
    “李天络只为了八百亩茶园的蝇头小利;就甘冒天下之大不韪;假造地契夺人田产;结果闹得身败名裂;李家人难道就没什么想法?李天络这么多年来一手遮天;甚至于欺凌长兄;族中其他人不敢动;不过是碍于李天络的手段;以及无利不起早罢了。现如今;我可以许给他们更大的茶利”
    王容放下手中把玩的那个白瓷茶盅;一字一句地说道:“不但如此;还有另外事关民生的大利。你问问他们;蜀中固然桑蚕遍地;丝锦著称;可倘若我有和丝绵同样保暖;可其价却不过十分之一的更好替代品;如此可以⊥他们不再固守蜀中;他们可有兴趣?”
    白掌柜登时自己都觉得怦然心动;旋即连忙应道:“是;我理会得不过;万一他们要见主事人怎么办?这几年我从不曾提过主人翁半个字;如今要是贸贸然说出来;他们恐怕也不会相信。更何况;如今范使君坐镇益州大都督府;主人翁即便是长安首富;别人也未必……”
    “不能有丝毫话语透出后头是谁;更不能透出阿爷半个字。要知道;得利的是他们;信不信自然也由他们我已经给了这样大的好处;要是他们仍然踯躅不前;那就随他们去。所以;你尽管搪塞;如若他们不松口;那就摆出一拍两散的架势;如此急的必然是他们。再有就是;他们真的要对李天络动手;就必然要钱;之前我积存在你这里的钱;不要吝啬;该用的地方就用;但务必记住要他们拿出实实在在的东西抵押。再有;涉及李天络;乃至于李家其他人的把柄;一定要牢牢握在手中”
    除了这些;王容又缜密地吩咐了白掌柜不少其他事;等到其全都记了下来;她方才出门上马;等又回到东城昌化坊那座低调的玉真观;她进屋之后解下身上裹着的氅袄;忍不住轻轻舒了一口气。
    在朝中时;杜士仪固然遍地树敌;也到处是亲朋好友;如今孤身在外;要真真正正做一些事情;而不仅仅是粉饰政绩;又有范承明这样意味不明的上司在卧榻之侧;便需要争取到足够的支持;所以;这就是为什么他要让赤毕捎话;让她设法撬动起李家来
    李天绎当初从家中分家出来过的时候;分到的三间铺子位于东城无人问津的偏僻地方;而田庄也都是最初抛荒的山地。然而;知道生父偏心;继母狠毒;他二话不说就搬了出来。
    因蜀中丝锦最为有名;他就把三间铺子改成了织绢机作坊;自己亲自带了绢机下乡;凭着便宜公道的价格很快打开了销路。而后又在主家暗中打压之际放出话说;他可以放弃家族承继大权;可谁要是敢断他的生路;他就直接去益州大都督府门前抽刀自尽;到时候两败俱伤正因为如此;哪怕他后来用了一二十年;把三百亩山地改成了茶园;李天络也没有再动过什么歪脑筋;唯一做的就是绝了侄儿的科场之路。
    于是;当李天络争地不成反而成了笑话;甚至有消息说;官府要追究其假造地契之罪的时候;李家族中其他人固然深以为耻;可李天绎闻讯之后却反而冷笑连连。到后头祠堂在母亲牌位前上香祭拜之后;想到父亲死后;母亲遗骨险些被继母授意迁出祖坟;他便咬牙切齿;好半晌方才重重磕了个头。
    “阿娘;儿子这么多年苦苦熬了过来;直到今天方才看到了一线曙光。三郎辛辛苦苦读书二十载;却连县试这一关都过不去。如今杜明府为成都令;若是三郎再落榜;我一定豁出去闹一场;想来杜明府既然敢打那狗东西的脸;就绝不会再看着他一手遮天……”
    “阿爷;阿爷”听到外头这一阵嚷嚷;李天绎回头一看;却见是因为连年县试便被刷下来;xing情越发沉默寡言的幼子李季琥;他不禁颇为诧异。但转瞬之间李季琥往旁边一让;露出了后头那白发苍苍的老者;他立时为之眼睛一亮;“五叔”
    “这地方我多少年没来了……”老者冲着李天绎微微一笑;目光倏然流露出了毫不掩饰的锋芒;“小四;当年你阿爷瞎了眼睛;方才把家业交给了小六那个刚愎自用的败家子;现如今天赐良机;你可愿意尽全力一搏;把家主之位夺下来?”
    见李天绎神情大变;额头上青筋都一根根暴露了出来;老者不由得轻叹了一声:“我知道这风险极大;可我并不单单是因为李天络这次从面子丢到里子;赫然失去了外援才来劝你的。就因为我曾经帮你说过一句公道话;他就打压得我儿子孙子透不过气来;其余那些人也一样。可现如今;有人抛出了示好之意;但使能够把小六拉下来;就予以蜀茶之利;而且;还能令李家真正走出蜀中这李家的真正主人;舍你其谁?”

第四百一十四章 易主
    范承明拒而不见;罗德避而不见;吴家家主吴琦则是躲了个于于净净;至于崔澹;只看人往成都县廨走动得无以复加的殷勤;李天络就根本不指望此人会对自己施以援手。
    那一ri气急昏厥;后来又吐过一口血;他从前就被酒sè掏空了的身体顿时支撑不住;这好些天都是浑浑噩噩过的。奈何好消息没有;坏消息却接连不断;继此前得知鲜于仲通竟是慨然捐钱相助县廨引渠取水;而后成都城内好些富户闻风捐出了各自不等的钱;他竟又得知;杜士仪授意县廨中的县尉武志明;就他之前诬告以及假造地契一事;不ri另行查问。
    “落井下石……一个个就知道落井下石”
    恨得咬牙切齿的李天络已经没力气砸东西泄愤了;因为床榻边上够得着的东西早已一样都不剩。而那些往ri在他面前献媚的婢妾;这些天也因为他越来越大的脾气而躲得远远的。若非他知道只要自己还是李家家主;迟早就还能收拾她们;他恨不得奋起最后力气提着鞭子去给这些贱人一顿狠的此时此刻;他靠在厚实的靠枕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心中思量着应该如何扭转如今的困境
    一切都是因为他太贪婪了一些;既然如此;只要他现在肯割舍出足以⊥人心动的大利;范承明这位益州长史应该不会一直无动于衷的。比如说;杜士仪既然以那样的理由让他输了官司;那么;他可以反其道而行之……正当他想得眼神闪烁;渐渐流露出了一丝yin恻恻的冷笑时;突然只听大门嘎吱一声;竟是有人既不敲门也不通报;大大咧咧径直闯了进来
    “谁”
    李天络又惊又怒;喝问了一声后;眼睛立时直了。率先进来的白发老者他记得很清楚;那是自己的五叔;曾经在族中颇有威望;可却因为支持长兄李天绎;被母亲挑唆了父亲先是冷落;继而边缘化;至于自己掌管李家之后;更是于脆连其子孙一块打压;记得很久都没有声息了。而这样一个人竟然在这种时候出现;而且还是打头第一个;所代表的含义是什么;那简直不言而喻
    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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