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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0章

盛唐风月-第58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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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小郎君年方几何;便担此重任;不怕路上遇到艰险吗?”
    “我虽年只七岁;可也当为爷娘分忧。”杜广元答了一句;旋即就有些狐疑地端详着韦伯阳道;“阁下已经知道我是谁了;缘何却不告来历?”
    竟然被小孩子给鄙视了
    韦伯阳又好气又好笑;可还不能完全把对方当成小孩子。毕竟;杜广元能够代表杜士仪到这里来;也就是其父代理人的身份;他总得给予相应的尊重。于是;当他自报家门后;就只见小家伙圆瞪眼睛看着自己;继而又再次唱了个大喏。
    “原来是户部韦员外;刚刚是我失礼了我是不放心秀实阿兄;这才特意从上邦县改道来敬亲川来看看;不好多做停留。”
    解释过后;他又一拱手;就到段秀实身前低声说道:“秀实阿兄;为免和姑父姑母还有宇文师兄他们错过;我得赶紧走了。你回陇州一路上小心些;记得把我的礼物捎带给伯母和两位阿兄。我要是再不走;否则回头阿爷阿娘知道我给段判官和韦员外添乱;又得骂我了”
    他这低声在旁边两个大人听来;全都又好气又好笑;可等到杜广元又过来见礼之后告辞;段行琛想到杜广元还记得给自己的妻儿准备礼物;难免心有所感;坚持要送一程;却被杜广元死活拦住:“段判官;你千万别忙。看你都瘦成这样子了;这些天一定操劳得很;还是顾着大事要紧。我身边的人足够多了;杜二郎还在上邦县废墟那边等呢。我告辞了;还请二位保重。”
    杜广元来得快去得更快;韦伯阳都来不及和这小家伙再说两句话。而等他问过段秀实之后;这才知道杜广元口中的杜二郎;并非京兆杜氏的其他族人;而是来自襄阳杜氏的杜甫杜子美;杜士仪虽未曾辟署为判官;却对其才学赞不绝口。尽管他从前和杜士仪并未有多少交情;可从裴耀卿口中;从萧嵩口中;如今又从段行琛身上;都发现杜士仪年纪轻轻至此高位;知人善任确有不凡之处;当即暗暗将杜甫之名记在了心里。
    而杜甫之所以没有和段秀实杜广元同行;一则是因为原本的上邦县城正当从长安到鄯州的官道;二则是因为他和杜广元段秀实进入秦州之后;还曾经遇到过一家想要迁居渭州的难民;因为缺医少药以及于粮不足被困在了路上。别说两个小家伙都被父母教导得颇为热心肠;杜甫自己也是难以坐视的。在他们的劝解下;那一家人最终还是决定回到故土来;他少不得负责安置。
    尽管州治要移到成纪县的敬亲川;但上邦县也一样是要重建的;如今新城的选址虽晚于成纪县;但也已经有官兵在四处查看此次地震之后变动后的山河地理;预备选址建城。临时安居点在鄯州调派的五百兵马;以及渭州成州调派人手相助之后;已经有了些小小的气象;就连那一片废墟之中也有专人戴着口罩负责清运尸体下葬;防治疫病的几个大夫带着几个学徒;成天在大锅里煎药供人饮服。杜甫只呆了几天;这其中的开销就让他不禁为之蹙眉。
    尽管陇右节度因为麾下兵马多;每年朝廷拨付的军费数额巨大;可也不能全部填在秦州;否则;边境的各军可是安抚不下去的
    只不过;这样的问题;杜甫就算再怎么心中忧虑;也不可能对杜广元说。这一路上;原本杜广元是按照杜士仪的吩咐;称他为杜二叔的;他却坚称如此会让人觉得他和杜士仪乃亲族;再加上自己年岁不大;死活让杜广元把这个叔字改成了兄字。而杜广元呢;想到段秀实十几岁;杜甫二十几岁;外人面前有礼地称一声杜二郎;人后就高高兴兴一口一个子美阿兄;也一定拗着杜甫人后叫他名字;一来二去;杜甫便仿佛多了个幼弟似的。
    当他和杜广元会合之后;得知段行琛和洛阳来的仓部员外郎韦伯阳仿佛关系不错;他就舒了一口气:“对了;广元;萧丞相还未归去洛阳;仍在官驿;大帅昔日是他下属;你是否要去见他一见?”
    杜广元从前也见过萧嵩两回;出身世家如今又贵盛一时的萧家那景象;他一直印象深刻。只想了一想;他便立刻答应了下来。果不其然;到官驿门前去通报之后;须臾就有从者来请;就连陪同前来的杜甫亦是得以入见。
    杜甫不比李白王之涣和孟浩然之前得了杜士仪扬名;贺知章四处传颂引荐;曾经见过不少权贵;他还是第一次拜见退职宰相这样的人物;难免有些紧张。而比起极具个性的李白三人;他的性格要内敛许多;所以萧嵩对他的第一印象竟是很不错。
    而萧嵩对于自己欣赏的人;素来就毫不吝惜善意:“人皆以为君礼年少而居高位;却并没有看到他这多年一任一任;脚踏实地的政绩。而他简拔之文武;如今许多已经独当一面;知人善任可见一斑。子美既然相从君礼;虽不入幕;却一定会有大收获。令祖父当年曾经文盖群豪;名噪天下;假以时日;你他日能继承乃祖衣钵也未必可知;不要辜负了君礼的信赖”
    得到这样的期许;杜甫只觉得后背心微微发热;赶紧谢过了。而杜广元在起头相见时叫了一声萧大父之后;就一直乖乖侍立在一边不说话;这会儿见到萧嵩招手方才上前去;笑嘻嘻地应着萧嵩提问说着父母的近况。等他说到是来接姑父姑母以及宇文审送亲那一行的时候;萧嵩突然若有所思地挑了挑眉。
    “记得你阿爷去岁巡视赤岭;而后消息外泄;以至于吐蕃犯境的时候;曾经射出过一支司马宗主特制的响箭?那之后玉真贵主奉司马宗主入宫;费了百般唇舌方才说清楚了那不是什么神迹;而是炼丹所造成的会爆炸的废料;司马宗主兴之所至;所以想给你阿爷试试;谁料就闹出了那么一场风波。倘若不是之前据说有神仙术的张果已经被桓州刺史韦济给荐了上京;恐怕陛下还会继续冲着司马宗主穷追猛打下去。纵使至尊;就没有不好长生的。”
    倘若杜士仪在此;一定会暗叹司马承祯还真是每次都会沾惹上这种玄妙的官司;可杜广元就不会考虑这么多了。他假装听不懂;眨巴着眼睛继续装可爱;心里却在想;阿娘因为阿爷的要求;找了两个游方道士在鄯州测试什么炼丹废料的爆炸性问题;却没想到京城那位司马宗主遭了秧;回头一定要把这件事情告诉阿爷阿娘才行。
    萧嵩如今不大理会官场上的事;此次到秦州更是几乎没见什么官员;段行琛也好;杜广元杜甫也好;还都是因为杜士仪的关系。即便如此;他也没有留人谈话很长时间;最后只让杜广元代向杜士仪传一句话。
    “日后我就是富贵闲人;他日君礼回京之际;若想下棋钓鱼娱乐尽管来;国事免谈。”
    当杜广元终于等到了崔俭玄一行人之后;他立刻对自己在云州和怀远停留期间;一贯很喜欢的姑父和姑姑说出了萧嵩转告的这一句话;而崔俭玄想了一想;就大大咧咧地笑道:“萧丞相是好汉不提当年勇了;那会儿和裴光庭争得如火如荼之际;他豪气万丈;哪里像现在这样想得开?”
    杜十三娘素来心思细腻;却忍不住生出了一个念头。萧嵩这是表示;自己将就此不涉政事;安心养老;恐怕再也帮不上兄长什么忙了?
    不论怎么想;夫妻两人对于秦州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地震;全都心里沉甸甸的。可崔俭玄刚刚拜领了鄯城令一职;不便停留;宇文审也正在紧赶着把妹妹送到湟水;所以;一行人会合之后;便立刻折返回程。尽管官道已经勉强打通;可因为一路上常有陆路转运过来的车辆;他们这一程实在难能走快。倘若不是崔俭玄的到任期限因为这一场地震而得以延期;早就不得不丢下其他人先行奔赴上任了。
    这一路又走了十几天;这一日午后申末之后;一行人方才终于抵达了湟水城下。眼见得前头一袭新郎官衣袍的张兴驰马前来;崔俭玄不禁冲着身旁的宇文审笑道:“文申;你妹妹和奇骏还真是好事多磨;我这次总算赶上喝一杯喜酒了”
    尽管是兄妹郎舅多年未见;可杜士仪就算再思念崔俭玄和杜十三娘;他如今身为陇右节度;边防本就要紧;又因为秦州之事忙得不可开交;不能亲自到城外来迎接;正好迎亲的张兴就全权代表了。他先是见过了送亲的大舅哥;然后到了崔俭玄面前转致了杜士仪的话;这才到马车前头。还没说话;就只见里头的杜广元探出了脑袋。他着实没想到一贯讨厌马车的杜广元竟然会情愿窝在车厢里;微微一愣便笑了起来。
    “小郎君难得这么听话啊”
    “嘘;姑姑一路劳累;好容易睡着了;别吵醒她”杜广元把手放在嘴唇上示意张兴轻声;这才眨巴着眼睛说道;“别说得我仿佛只会闯祸;就连萧丞相也夸我大有阿爷之风呢时候不早啦;赶紧进城去见阿爷阿娘吧”

第七百七十九章 郎舅之志
    古往今来;婚姻大事就少有如张兴这样自己两手一伸啥都不于的。
    他父母双亡;兄弟姊妹皆无;而要迎娶的新娘又远在两千里之外的长安;所以迎亲之事;杜士仪和王容不但从六礼到房宅家具全部包办;就连迎亲大事;也替他请了崔俭玄帮忙。于是;他在湟水城外接着了送亲的大舅哥一行;众人竟是先周顾着他的亲事;最终将新人迎到了鄯州都督府后街的一处三进院子;早就在此等候的杜士仪和王容充了一回男方家长;宇文审这个送亲的充了女方家长;什么却扇障车之类全都弃之不用;竟是须臾就礼成了
    杜十三娘适才在路上昏昏沉沉小睡了一会儿;眼下精神奕奕地和王容在后头寝堂招待今日前来赴宴的各家夫人们。而新郎官张兴饮过合卺酒之后;在前头豪爽地应付了众多劝酒的宾客之后;见主宾杜士仪冲着自己招了招手;他赶紧举杯四下一敬酒讨饶道:“今日是我的大好日子;还请各位放我一马;否则醉醺醺的;不但应付不了大帅垂询;而且届时倒头就睡;那丑就要出大了再者我舅兄文申在此;诸位还请容让我这一杯酒;权当是都敬过了”
    张兴是陇右节度掌书记;此次婚礼办得并不算极其隆重;出席者除却陇右节度使府和鄯州都督府的一应官员之外;便只有郭建王忠嗣等临洮军中的将领;余者都未惊动。一来是因为他不希望大张旗鼓;二来也是如今秦州骤然遭灾的缘故。故而刚刚别人起哄多灌了他几杯;如今他把杜士仪和宇文审给掣了出来;众人也就不好继续一味强逼了。录事参军唐明代表众人狠狠灌了他最后一大杯;这才放了他回主席。
    杜士仪见张兴一面擦汗一面坐下;便笑着说道:“从今往后;你就是有家室的人了;不能再如从前那般恣意;否则文申的性子你是知道的。良宵苦短;我给你三天假;多了没有;你在家中多多陪陪你这娘子;但三日之后;你可给我打起精神来”
    张兴本还想推辞;可看到之前还一副长辈样子的崔俭玄冲着自己挤眉弄眼;而宇文审亦是满脸赞同;他只得答应了下来。等到杜士仪默许了他这新郎官第一个逃席;长舒一口气的他出了喧嚣的正堂;各家夫人云集的寝堂;最终来到了内寝门口时;心里竟生出了几分说不出的不可思议。
    他一个出身寒门;上溯十几代也没有出仕过的无名之辈;如今竟是迎娶了宇文融之女为妻?
    呆立了好一会儿;他方才打起精神上前叩门;未几;大门为人拉开;出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刚刚从寝堂悄然退出来看宇文沫的杜十三娘。许是猜到杜士仪会让张兴先行逃席来此;她微微一笑后便让开路道:“她辞母长途跋涉远嫁;心里难免惶惑。张郎可要好好相待你家娘子。”
    “是是;多谢夫人一路陪伴辛苦。”
    张兴赶紧长揖谢过;等到杜十三娘出了门来;他闪身进去关上了门;却只见偌大的屋子里;除了新婚妻子及其身边的一个侍婢一个媪妇之外;再不见其他人。大红蜜烛跳动的火光照在那张艳若桃李却带着几分羞涩的脸上;他看着看着;更是生出了一种不真实的感觉。犹如提线木偶似的被人摆弄着又是一些繁文缛节;直到侍婢和媪妇含笑退下了;他方才常常舒了一口气。
    “张……郎。”尽管之前喝合卺酒的时候;宇文沫曾经叫出过这样的称呼;可此时此刻;她却不禁更加紧张了。因为之前父亲被黜;而后又死在流放途中;她的婚事耽误了多年;当年宇文氏一族中和她年纪相仿的族姊妹;如今不少都已经膝下有儿女了。婚事定下之前;她曾经死活说动了兄长;悄悄看过张兴一眼;只觉得人虽又黑又壮;年纪也大了些;却仍是英姿勃发一表人才;最终便默许了。
    张兴这会儿比自己的新婚妻子还要更紧张些。他年过三十而孤家寡人;虽还不至于不知女人滋味;可正如杜士仪所言;娶得贵妻的心情总是截然不同的。在宇文沫一声张郎过后;以往最是能言善辩的他张了张口;最终迸出了一句话来:“能得娘子为妻;兴之大幸”
    如今已经是三月末了;夜空中的一轮残月在群星的包围下;显得黯淡无光。席散之际;杜士仪王容和崔俭玄杜十三娘两对夫妻回鄯州都督府时;杜士仪忍不住打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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