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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9章

盛唐风月-第6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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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日私会的结果;来圣严原原本本禀告了杜士仪。即便知道这位节度判官在朔方威望极高;可如今听得他用这般于净利落的态度向人表达了对自己的支持;从而使得一众僚佐纷纷归心;杜士仪不得不感慨自己这回是捡到宝贝了
    因来圣严才刚刚被削官秩;他想了想便开口说道:“我听说你素来两袖清风;家无余财;如今又是戴罪立功;没有俸禄;总不成堂堂节度判官去靠他人接济过日子。”
    不等来圣严拒绝;他便继续说道:“我既然收了一个叶天果为侍从;你家若有儿郎年纪差不多;不妨也来此给我帮手。机密案牍之外;我还有很多誊抄整理之类的杂务需要人做;我一个月给他四千钱为酬。”
    一旁的叶天果听得目瞪口呆;却不防杜士仪又转头对他颔首笑道:“同工同酬;你也是一样。我知道叶家素来豪富;可祖上家财和靠自己之力得来的钱财;想来应该是不同的。”
    如果杜士仪直接给钱物接济;来圣严必定还会拒绝;可这位朔方节度既是提出了这样一个建议;他就不得不仔细考虑了。说到底一个寻常中下小县的县尉县丞;也不过数千钱的俸禄;他家中一介小儿为侍从竟能所得每个月四千钱;这已经相当可观了。他从前每月俸禄五万;也就是五十千;因为常常周顾前来丐食的同僚;以及乡中父老;素来用在自家人身上的;也就是差不多四五千钱而已。
    “这……多谢大帅厚爱”
    见来圣严果然答应了;杜士仪便笑着颔首道:“如此甚好;至于你乡中父老;我自会比照你旧例加以资助。你不用推辞;这又不是接济你的;也算是我补偿你的一点心意。我堂堂节度使月俸几十万钱;周顾这些还是做得到的”
    杜士仪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来圣严心中感动;遂也不再拒绝。等到他告退离去之后;杜士仪见叶天果眼神闪烁;仿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也不理会这小小少年;又召见了张兴和王昌龄高适。
    这三位出身贫寒年纪相仿的僚佐之前也正在兴致勃勃地议论刚拿到手的俸禄。相比陇右;朔方这边别的进项更多一些;拿到手的钱相当可观;他们都是除却妻儿别无其他负累;故而只觉手头宽络绰绰有余。
    要说大唐的百官俸禄;节度使以及僚佐比起常人趋之若鹜的京官以及赤县畿县没有丝毫逊色。光是固定的俸禄;节度使每月就有三十万;节度判官也有五万钱;掌书记和推官分别是四万五千和四万钱;几乎和上州长史司马平齐。再加上职田所得;足够一家人衣食无忧。更不要提杜士仪还兼任关内道采访处置使、灵州都督兼灵州刺史、安北都护;每个使职发一份俸禄;加在一起;单单这些俸禄就足够养上数百亲兵了。
    这还只是明面上的收入;倘若再加上当地豪族大家的各种馈赠;杀敌缴获所得;年节的礼物等等;作为真正的封疆大吏;节度使所得较之宰辅都毫不逊色。而李炜先头离任时;随身财物除却杂物一车外;便是驮马两匹;所得都用于牙兵了。至于杜士仪是自己有钱不用刮地皮;那又另当别论。
    “恭喜大帅;得子严兄佐助;日后在朔方便能事半功倍了。”张兴笑容满面地恭维了一句;见杜士仪亦是欣然;他这才词锋一转正色说道;“然则军中武将之中;有不少都在议论纷纷;说是子严兄实在太没骨气;都已经遭了如此处分却还忠心耿耿;其中以经略军副将谢智为最。如今节度副使李老将军固然为经略军使;可他出身宗室又有威望不假;要说令行禁止却还恐怕尚待时日;可今日前方刚刚送来急报;倒是任突厥左杀的那位王叔有些蠢蠢欲动之势。”
    无论吐蕃突厥;抑或是奚与契丹;来袭之时以夏秋最多;其次则是春季;以春季进兵能破坏春耕之故;但对于朔方来说;因要渡过黄河才能入侵河曲;故而冬日也是最需防范的。尽管只是说突厥有进兵的迹象;杜士仪却不敢有分毫小觑;沉思片刻便出言说道:“此事非同小可;传令下去;明日节堂聚将;商讨守御击敌之策”
    “另外;聚居兰池州的一些胡酋闻听大帅新到任;已经都齐集灵武城;纷纷呈上了拜帖。”王昌龄想到堆积在案头的那些拜帖;少不得也提了一句。
    高适则是字斟句酌地提醒道:“大帅;当初王大帅节度朔方时;曾经于中受降城坑杀降户;后来又有过康待宾之乱;陛下将五万余口胡人悉数迁徙到了河洛以及江淮。留在原地的十不存一;可仍是不得不防”

第八百三十八章 备战防胡
    和二十多年前张仁愿两个月之内筑成的西、中、东三座受降城相比;灵州灵武城也同样有受降城的别名。倒不是说灵武城也是特意筑起的受降之城;而是当年唐太宗李世民曾经在此大会铁勒诸部;受天可汗尊号;并设置了铁勒诸羁縻都督府及州。尽管天可汗的威名早已是过去时了;可自开元以来;朝政政治清平;名将辈出;无论是对奚和契丹;对突厥;还是对吐蕃用兵;大抵是胜多败少;这也使得灵州军民说话时;更喜欢用受降城来自称灵州。
    节堂聚将议事之际;就连经略军副将谢智亦是如此。此时此刻;听得突厥左杀有用兵朔方的野心;他不禁嗤之以鼻。
    “如今我受降城驻兵将近三万;固若金汤;就连当年毗伽可汗打得铁勒诸部东奔西逃时;也不曾动过这里的脑筋;他何来这等胆量?去年他们倒是曾经打过奚族和契丹的主意;满心以为幽州张大帅才刚擒杀了可突于等人;于是可以拣软柿子捏;可结果呢?结果就是被奚族和契丹联手臭揍了一顿”
    谢智人和其名大相径庭;与其说他不喜用谋;还不如说他有万夫不当之勇;故而李炜出兵;他常常领兵为先锋;接敌之后能够用最快的速度分出胜负。此时此刻;他轻蔑地讽刺了一番突厥的那一场大败;这才气定神闲地说道;“如今东、西、中三受降城皆在大河北岸;屯田绵延千里;三地戍守的精兵加在一块;足有两万余人;御敌绰绰有余。倘若突厥真的来犯;这三地互为犄角;足可立足不败。但大帅既是担心突厥生事;我愿请命;领三千兵马为游击。”
    所谓游击;便是谢智打算领三千兵马作为机动部队;策应河套以北那三座受降城的守御;而且更侧重于击敌。
    杜士仪见谢智出言狂妄;却并没有贸贸然打断;而是又看了一眼李俭。果然;连日以来李俭靠着李炜之前为他引荐的几员将领;已经渐渐对经略军有了几分掌握;可对于谢智这样一个刺头却未免心有余而力不足;此刻虽恼怒;却还不得不出言转圜。
    “大帅;谢智既所言三受降城互为犄角;守御有余;那便不妨以静制动…
    李俭这话还没说完;谢智便嘿然笑道:“以静制动不过一句空话;突厥兵袭之时;疾如风;烈如火;若只是守御;则春耕耽误;屯田被毁;这一招简直比绝户计还狠。我所言领兵游击;并不止是空耗钱粮;却也是为了扬我朔方军威大帅继任之初;曾经校阅兵马;又观军中大比;可是;把兵马拉出去方才是真正的操练。平日战阵再整齐;花架子再好看;那又有什么用?要想真正让突厥人打消那点小心思;不战而屈人之兵;那便得先示敌以威”
    没想到自己只不过是一念之差就被谢智给钻了空子;年纪不小的李俭登时越发觉得这个副将不好节制。相形之下;经略军正将曹相东却一直保持默立的姿势;哪怕谢智大放厥词也并未支持或是反对;直到发现李俭朝自己看过来时;这位同样已经五十开外的沙场老将方才重重咳嗽了一声。
    只不过是一声咳嗽;本还打算继续说下去的谢智顿时悻悻住口。这时候;曹相东方才恭敬地向杜士仪躬身行礼道:“大帅;谢副将所言固然有些逾矩;其中却也深合兵法之道。突厥自从前年年底更立了可汗;至今已经一年有余;内部始终争斗不休;而扰边之举也确实常有。正当他们这虚弱之际;若是我大唐竟是不像往日一般强硬;而是仅仅被动守御;显得软弱了;反而更容易被他们有机可趁。更何况……”
    他说着稍稍一顿;随即方才露出了一口保养得极好的牙齿:“康待宾之乱也已经转眼十多年了;当年那些从逆的胡户都被陛下安置到了河南和江淮一带;说是这些年改过自新;一再联名上书请求迁回来。虽则陛下始终没有允许;可也不能担保回头不会心软。这些胡人和突厥藕断丝连;倘若不能在他们迁回来之前;显示我大唐军威;日后还有的是乱子。”
    听到这里;杜士仪已经知道;经略军中这一双正副将;此刻看似一个冲动;一个稳重;其实都是一个意思。他看了一眼其他偏裨将校;见每个人都沉默不语;仿佛对此毫无异议;他便从善如流地颔首说道:“既如此;此事子严去与曹谢二位计议停当;再来报我。”
    此桩大事之后;接下来都是些无足轻重的小调整;李炜昔日所领精锐牙兵全数重新归入经略军;按照昔日功劳升赏不等;其中升任队副队正旅帅的竟是有几十人;由李俭另外挑选五百人另组牙兵;杜士仪却没有另行指定将校统领;而是命张兴亲自操练;又令虎牙佐理。不过涉及这区区五百人;上下将佐既然毫无异议。可等到退出节堂散去的时候;谢智走在曹相东身后;便忍不住轻声说道:“果然是一朝天子一朝臣。”
    “你的话太多了”曹相东头也不回地斥责了谢智一句;听到其果然立刻闭上了嘴;他方才淡淡地说道;“牙兵护持节度左右;任凭是谁出任节度;总要这支兵马掌握在手中方才放得下心;更何况原有的牙兵多有升赏和犒赏;也是皆大欢喜。而且出兵的事十有**已经准了;你还啰嗦什么?”
    被曹相东骂了一句啰嗦;谢智也只是微微恼火地嘀咕道:“我只是瞧不惯小杜才多大年纪;就突然来接信安王的权。老曹你可别告诉我;在信安王解任之前先行调走的都知兵马使老郑;还有经略军另外一位副将是怎么回事;你都不知道。”
    “我当然知道;先剪除了信安王的臂膀;如此信安王即便有什么异心;那也得掂量掂量。可咱们都知道;信安王虽战功彪炳;却始终对陛下忠心耿耿;故而你看信安王走的时候多利落?至于如今小杜到任;手段高明狠辣;叶文钧是什么人?一个徒有文采的文士而已;他倒台关我们什么事?来圣严自己被罢黜了所有官秩却还无怨无悔;你替他抱什么不平?他没办法收拾我们。没有统兵之将;小杜拿什么去打仗?再说;我不是说过;朝中有人对我们很期许。”
    一席话听得谢智哑口无言。正当他好容易想到说辞想要再开口的时候;前头的曹相东突然停下了步子转过身来;他一个收势不及险些撞到了对方身上。而这时候;曹相东却是压低声音;声色俱厉地又说出了一番话。
    “我们又不是郭英又那等不知天高地厚;一味狂妄大胆的家伙;没有那样天大的把柄给人抓;只要你这次出去能够建功立业;谁能奈何?当初信安王到任也得重用我等;如今我在朝有了靠山;小杜难不成还敢激起兵变?朔方可不比陇右;没有那么多位子让他腾挪。小杜纵使有老李相佐;来圣严等人兴许也真的肯佐助于他;可经略军可没那么容易掌控。他变不出第二个王忠嗣来”
    这最后一句话方才是点睛之笔。谢智登时眼睛一亮;心领神会地重重点头
    别人都能看破的软肋;杜士仪又何尝不知道?要变出第二个王忠嗣来确实困难;可既然发现了郭子仪;他就算不想揠苗助长;可如今被人逼到了朔方节度使这梁山上;也当然得试一试。更何况;郭子仪如今这年纪;已经不是什么幼苗了;只是缺乏相应的机会。因此;他心里自然颇有计较
    节堂议事之后;他便马不停蹄召见了那些闻讯而来的胡酋。朔方之地聚居的胡酋;势力最大的是当年铁勒九姓的残部;也有其他突厥降户;而昭武族姓的粟特人;在大部分被迁徙到河洛江淮之后;也还残留了数千之众。所以各种各样的小部落;各式各样的胡姓异常复杂。就连初来乍到紧急翻阅了众多文牍的张兴高适和王昌龄;也只记得一个大概。
    而深悉此情的来圣严因为曹相东谢智所请用兵之事;已经去忙活那一头了;而杜士仪既然没有招来其他僚佐;他们三人也只能打叠精神相陪。
    然而;胡酋们卑躬屈膝的态度却渐渐打消了他们最初的警惕和提防;而且大多数人都能说一口或生硬或流利的汉语。而即使他们偶尔用自己的胡语交流;这些年来连续外放;各种语言学了个精通的杜士仪也根本用不着一旁的译官翻译;轻易就能获知。
    这会儿;一个胡酋见杜士仪谈吐温和;便极其谦恭地说道:“大帅威名从前就有所耳闻;可一直没能一见;如今大帅节度朔方;我等附于麾下;真是不胜荣幸。今日能够面见大帅尊容;我有一个不情之请。我的舅父以及族人;当初被大逆罪人康待宾、安慕客、何黑奴等人裹挟;被安置在江淮已经有十多年了。他当初就已经是五十出头的老人;我只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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