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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8章

盛唐风月-第70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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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直到这种时候;乙李啜拔方才不慌不忙地包扎了伤口。他也不挑地方;直接就在这大帐中从容布置了一应战略。虽说应战;却也不是贸贸然把所有人马都拉上去;而是先撤西边最靠近突厥牙帐那边的老少妇孺;留下空的营帐;然后在这里集中全数兵力反攻。当有人提出质疑时;他便一把抽出了腰刀。
    “这一次的战争;并不是单单仆固部一部的战争事到如今;我就对你们直说了;邀请我率众北归的不是别人;是同罗部之主阿布思;而代阿布思下邀约的;是突厥左杀判阙特勒”
    乙李啜拔直到这时候;方才第一次揭开了自己北归的真相;就只见众人面色各异;尤其是那两个此前争斗最凶的家伙;脸上都如同挂了霜似的;显然没想到一贯和仆固部交好的同罗部之主阿布思;竟然在关键时刻想到的不是漠北仆固部中人;而是乙李啜拔。而且;就连判阙特勒这样的突厥左厢之主;竟然也更看重乙李啜拔这样一个身在大唐的外人
    “所以;我已经派人去见阿布思和判阙特勒。我告诉了他们;我的儿子;朔方节度兵马使仆固怀恩;已经率兵北上阎洪达井;如果在这种时候;他们袖手旁观;那么;我也不会给人坐收渔翁之利的机会;于脆率仆固部全部投效了登利到了那时候;登利本就据有右杀伊勒啜的全部兵马;再吞并了仆固部;接下来就轮到判阙特勒和阿布思了”
    仆固部上下最怕的就是他们和登利所率兵马拼光了;而其他人却作壁上观;然后坐收渔翁之利。得知乙李啜拔有朔方兵马为助;而且又派人对判阙特勒和阿布思下了那样的最后通牒;每一个人都不禁为之精神一振。
    “所以;同罗部兵马很快就会赶到;就让我们在这里好好打一场;让天下人都知道;铁勒九姓之中;不是只有回纥欣欣向荣”
    当登利可汗带着大队兵马来到仆固部最西边的营地时;就只见空空落落的营地里不见半个人影;只是偶尔有掉队的牛羊如同没头苍蝇一般四处乱撞。知道敌人是望风而逃;他不但不恼;反而哈哈大笑道:“我就知道;仆固部这些人跑得比兔子还快只不过他们还有老幼妇孺;跑不了太远只要能把仆固部一口吃下去;我会让那些觊觎汗位的人知道;和我作对的下场好了;别管这里;追”
    这一追;登利这三万兵马就追出去几十里;当他看见前方陡然旌旗招展的时候;遂勒马停下。正当他抬起手来;打算下达军令就此冲阵的时候;突然就只见仆固部的大旗之外;骤然又升起了另外一面大旗;赫然竟是同罗
    那一刻;原以为此次必定轻松愉快的登利可汗只觉心头咯噔一下。可紧随着;他就只听后队传来了一阵骚动。
    “大汗;不好了判阙特勒带着军马直扑牙帐;朔方也陈兵于阎洪达井”
    前方不止仆固部兵马;同罗也插了一脚;判阙特勒又抄了自己的老窝。那一刻;登利可汗出兵时的雄心勃勃全都丢到九霄云外了。他甚至没有注意到;那个惊慌失措的信使并不是对他密报;而是当着他麾下所有军马的面大声说出了这个坏消息;顷刻之间;原本激昂的军心已经被不安和惊惶取代。直到他回过神来;这才发现情形已经很不妙了。
    而就在这时候;刚刚一直没有动作的同罗部和仆固部军旗突然动了。那铺天盖地的喊杀声扑面袭来;让他不由自主打了个寒噤。
    “应战;应战”
    随着登利那声嘶力竭的叫声;麾下军将非但没有就此平静下来;反而陷入了一片更慌乱的情形中。前有狼;后有虎;归家的路已经被堵死了;就算这场仗打赢了又如何?众多军将无不在心中暗骂登利;早知道如此;就不应该贸贸然东击仆固;都怪这位不知天高地厚的可汗吃下右杀伊勒啜的牧场子民后;自信心太膨胀了

第九百四十四章 王权再易主
    尽管率军三万;号称五万;可在面对仆固部以及同罗部的一万五千人联军时;又骤闻被人抄了后路;连牙帐都落到了判阙特勒手中;登利的大军立时陷入了军心不稳的境地;甫一接敌便出现溃退。尽管登利拼命弹压;可兵败如山倒;仆固部和同罗部的兵马又锐不可当;他几乎是顷刻之间就从拼命号令兵马落到夹着尾巴逃跑。眼看身边的兵马七零八落;到最后只剩下区区几十人的境地;他本能地想到了当年的左杀骨颉利。
    他坑了骨颉利;杀了伊勒啜;本以为能够坐稳大汗之位;如同他的父亲;祖父那样;君临漠北;所有的部族都会对他俯首帖耳;可为什么他明明拥有大汗的名分;拥有这么多兵马;如今却像丧家之犬一样被人撵得无处可去?他甚至没工夫去思量自己的母亲;毗伽可汗的可敦;也是给自己出谋划策除去伊勒啜的那个女人如今怎么样了;也来不及去想自己的妻妾儿女如今死活如何;只是夹紧马腹拼命逃跑。
    如果他在这里没命;那么;他所拥有的一切就再也不可能回来而如果他能够跑掉;那么异日卷土重来并非不可能
    “大汗;大汗;前头有人拦路”
    登利闻声悚然。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抬头远望;见远处黑压压一片人马拦路;他那一颗心登时沉了下去。想到自己砍下伊勒啜脑袋时;对方那死不瞑目的怨毒面孔;想到骨颉利的头颅送到牙帐时;自己得意忘形放声大笑;他不知不觉感到脑后发凉。那一刻;他试图出声提振士气;用祖辈父辈以少胜多的例子激励他们;可放眼看去;却只见一张张都是惊慌失措的脸。
    大势已去
    当登利可汗大败于仆固部和同罗部联军手下;而后又被判阙特勒当场斩杀的消息传至朔方灵州时;已经是那场大战之后六天的事了。仆固怀恩虽则只是陈兵阎洪达井;并没有真正参与那场大战;但由于各方兵马风云际会;他也在登利可汗最终败死的火堆上加了一把柴。而经此一役;乙李啜拔这仆固部新主的名分终于得到了上下承认;而他在派信使星夜兼程给杜士仪送来的信上;再次重申了自己对大唐的忠心耿耿。
    对于这场大胜;杜士仪自是满意得很;可对于乙李啜拔的表示忠诚;他却很清楚;哪怕是他撺掇乙李啜拔北上的;可其是否对大唐忠诚;仍需要打个折扣。被放出牢笼的猛虎;也许会在最初的时候记得主人对他的精心喂养和呵护;可当驰骋草原旗开得胜之后;那么便不会留恋在牢笼中的生活;这是生存的法则;人性的本能;没有什么好奇怪的。可总而言之;即便日后突厥牙帐再有可汗入主;突厥在漠北的霸权都已经不复存在了;这场大战只是个开始。
    “少伯;你替我草拟奏表;将这一战的结果告知陛下。你记得陈述这一点;之前登利非但自己不朝天子;反而因此问罪回纥拔悉密葛逻禄三部;此次为突厥左杀判阙特勒讨伐而死;是他罪有应得。我将派信使行文催促突厥别立可汗;然后上表禀告陛下。”
    这种草拟奏疏的文字工作;王昌龄早已熟得不能再熟了;答应一声就打算开始动笔的时候;他突然若有所思地说道:“我还以为仲高兴许会对可以上达天听的案牍工作感兴趣;没想到他这个巡官还真的最爱巡行军城;这刚一开春就往三受降城那边跑了”
    “谁让他对教化更感兴趣?有他在;我也不用担心秀实那里出什么乱子。”杜士仪如是接了一句;暗想不愧是写了一大堆军旅诗的岑参;对旁人视之为畏途的军旅生活更上心;放在后世;那就是铁板钉钉的军旅作家了。他也知道王昌龄口中这么说;其实也很想把更多的经历投到相应的实务中去;当下他思量片刻;就做出了决定;“这样;回头仲高回来之后;你二人轮换;省得他跑得心野了;你却一步都不得离开灵州。”
    “那可就多谢大帅了”王昌龄顿时大喜;这精神大振之下;立时下笔如有神;通篇奏折须臾一蹴而就。等杜士仪拿到手中浏览时;竟发现不用更易半个字。当下他就将这份奏折往案头一放道;“就这样拜发朝中吧”
    当仆固怀恩带着自己所部军马回到灵州时;却领受到了犹如凯旋之师似的待遇。尽管曾经因为担心父亲乙李啜拔的安危;几次险些突破阎洪达井这条杜士仪划给他的最后界限;亲自掺和到突厥那场内斗中去;可事到临头;他还是总算把持住了自己。可是;那一战的具体经过;他却反而不比远在后方的杜士仪清楚;在李俭的引领下回到灵武堂;得知此次大战的具体细节;以及战后的分赃后;他那张嘴就有些合不上了。
    乙李啜拔在此役之后;正式被拥立为仆固部之主;而且判阙特勒为了笼络他;不但慷慨地将登利的子民牛羊分了不少过去;甚至许嫁女儿。尽管家有贤妻;但既然北归重领漠北仆固部;今后又必定要倚靠判阙特勒;乙李啜拔在推辞之后;最终便答应了。尽管四十开外的他要迎娶不到二十的判阙特勒之女;可无论在中原还是在塞外;这样的婚姻都司空见惯;毕竟;他在夏州除却同罗夫人施那之外;还有六七个姬妾;婢女更多。
    “大帅;如今登利已死;我阿爷的处境可还会有危险?”
    “如果判阙特勒就此窃据可汗之位;那么;你阿爷少不了叶护之名。如果判阙特勒还打算暂时推个傀儡遮掩一下;那么;你阿爷少说也能得个达于抑或苏尼。总之;如今他和仆固部至关重要。”
    苏尼在突厥乃是专掌兵马之官;而达于则是可汗腹心;昔年阿史摁元珍在投奔骨咄禄之后;就曾经获封此职。仆固怀恩固然通晓突厥语;对这些复杂的官职却不甚了然;听了杜士仪解说后;方才微微舒了一口气。所以;当杜士仪命他写信给母亲安抚夏州仆固部;所部在灵州休整;暂不出击时;他也罕有地没有提出异议;想来也是急着去写信向母亲禀告父亲的消息。
    将仆固怀恩屏退下去后;李俭一提起需得提防仍留在夏州的仆固部余部;杜士仪便摇了摇头。
    “当初乙李啜拔面对同罗部阿布思的邀约;心怀犹豫的时候;不是别人;正是其夫人施那夫人让其儿媳通知了我。而此次乙李啜拔将所有不甘寂寞的人几乎都带上北归;剩下的人众多是乐于在夏州安居的;若因此一下子对他们横加提防;反而可能将其逼反。”捅破了同罗夫人施那通风报信这一层窗户纸后;杜士仪见李俭恍然大悟;他就补充说道;“传令康庭兰;宥州昭武诸姓的胡户;我就全都交给他了宥州定;夏州则安。”
    漠北骤然之间再次发生牙帐汗位的空缺;一时突厥内外全都为之大震。回纥、葛逻禄和拔悉密三部早有取而代之之心;厉兵秣马自不必说。而毗伽可汗的妻儿子女却也不甘就此沦为别人的傀儡;毗伽可汗的可敦;也就是登利可汗的母亲;出自突厥后族的阿史德氏;几乎是倾尽全力将王族阿史那氏和后族阿史德氏捏合在了一起;苦苦力抗判阙特勒;一力主张继立为可汗的;一定得是毗伽可汗的儿子。哪怕不是她亲生的;也比王位旁落强。
    至于判阙特勒;一下子有了同罗部和仆固部两大铁勒强部的支持;竟是隐隐为所有势力中最强大的一支
    在这样的情势之下;一个不到三十的青年只带了寥寥两个从者;三人三马从东受降城东边的一座古渡悄然渡过黄河;进入了朔方腹地。尽管这一路上有一望无际的草原;也有大片大片的荒漠;但他的从者当中有一人是老马识途的向导;因此过河之后;他只用了十余日就抵达了灵州城下。当他拿出多年未曾用过的过所;从城门口顺顺当当入城之际;他竟是生出了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没想到;他还有重新踏上大唐土地的一天
    作为整个朔方的最中心;灵州都督府一直都是防范最森严的地方;风尘仆仆的他和两个从者来到门前;只驻足片刻;就立刻有牙兵上前盘查。见门前两排牙兵肃然挺立;进进出出的文武秩序井然;他便拱了拱手道:“烦请通报杜大帅;门下弟子陈季珍求见”
    听到来人竟然自陈是杜士仪门下弟子;牙兵自然不敢怠慢;立刻先行禀报了虎牙。不多时;一个高大魁梧的人影便快步出来;一看清那青年便喜上眉梢;三两步上前后;竟是忘情地一拍他的臂膀。
    “陈小郎君;总算又见到你了”
    “虎牙大叔;我都已经二十五岁;不是什么小郎君了”多年塞外磨砺风霜;陈宝儿已经早已不是当年那个青涩的少年;可看到虎牙这昔日云州旧人;倍感亲切的他仍是犹如当年那般;冲着虎牙抗议了一声。紧跟着;他便咧嘴笑道;“虎牙大叔;能否立时带我去见恩师?”

第九百四十五章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宝儿”
    尽管是自己起的陈季珍三字为学名;可大多数时候;杜士仪更喜欢亲昵地称呼自己这个首徒为宝儿。此时此刻;他看到已经长成英气勃勃青年的陈宝儿站在自己面前;心中除却激动和喜悦;还有几分岁月流逝的怅然。要知道;陈宝儿执掌云州培英堂后不久;他就改任代州长史;河东节度副使;而后回朝任中书舍人;又先后改迁陇右节度使;朔方节度使;仔细算一算;师徒俩竟已经有十年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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