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风月-第728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久就丢了石堡城前车之鉴仍在;如今安禄山身为平卢节度使;控御营州之要;却也恋栈长安富贵不走;实在不是一镇节度使该有的态度”
李隆基嘴上应了此事;可等到安禄山回头来见时;他便把李适之指斥的原话悉数说了;随即叹道:“你虽说赤胆忠心;可终究是边将;引来宰辅闲话就不好了;早些回去吧。”
然而;李适之的建言;安禄山通过中官早已了若指掌;此刻便憨笑道:“左相所言虽说听着很有道理;但是;盖嘉运只不过是一介独夫;臣却不是一个人。臣既然敢在长安停留这么久;是因为臣有绝对值得信赖的大将镇守营州臣的义弟阿史那早于精明能于;军略卓绝;又有当初陛下钦赐姓名的平卢军副使李明骏;此二人镇守营州;但若奚人和契丹有所进犯;他们定会出兵将其击退;如臣在长安期间;他们打了败仗;那么;臣甘愿受到陛下的任何处罚”
这番话说得李隆基心花怒放;一时再不提让安禄山尽快回去之事。有了天子的首肯;安禄山便放心地在长安城中继续停留;大把大把的钱抛下去结交公卿;一直逗留到了正月末。凭着他那张憨肥的脸以及谦恭的态度;再加上正得圣宠的地位;恰是无往不利。
而侯希逸到了长安之后;除了暗地里悄悄和赤毕见了一面;其他时候都是跟着安禄山东奔西走;绝不抢主将的风头。这样的绝佳表现让安禄山极其满意;离京的这一天;得了天子丰厚赏赉的他一上自己那匹高大的坐骑;就对侯希逸说道:“希逸;你比我小一岁;以后不妨就把我当成兄长;只要有我在一天;我都绝不会忘了你的好处”
“有大帅这句话;我就心安了”侯希逸笑容满面;想到此来长安的现实;心底却是嗤笑不已。
这就是大唐的帝都;君临天下的天子;处理朝政的群臣;被一介胡儿玩弄于掌心;简直可笑之极
身为节度使;安禄山在平卢时每逢出行必定亲兵开道;前呼后拥;但在长安城内却绝不会和那些宰辅公卿比排场。直到如今出城;他方才摆足了仪仗。这却不是为了别的;正是为了让自己给长安城的官民百姓留下深刻印象。为了引人瞩目;他特意选择了长安城中最宽阔的朱雀大街出城;可眼看明德门快到时;他突然只听得前边开道的仪仗人马处传来了一阵喧哗;当即眉头大皱。
“大帅;是朔方节度使杜大帅的夫人携子回长安;我们出城他们进城;正好对上了。”
“原来是太原郡夫人回长安了。”安禄山脸上恼意尽去;随即便爽快地说道;“杜大帅乃是我的前辈;来人;让路;请太原郡夫人和二位公子先过。”
进长安却路遇安禄山回平卢;王容也不禁大感巧合。她正要吩咐前头的护卫让路;却已经有人回来报信;说是安禄山让路由他们先行。听到这样的话;她沉吟片刻;当即叫来车旁的杜广元;沉声说道:“广元;你亲自去一趟;对安大帅说;他乃平卢节帅;国之大将;我等不过妇孺;自当让其先走。平卢安危均系之于安大帅一身;他的行程耽误不得;让他千万不要推辞。”
如果换成从前;杜广元必然会满心不乐意。可是;自从正旦回到灵州后呆的那半个多月;他终于成长了许多;此刻应喏一声后拨马便走。等见到前头的平卢那一行人;他发现旌旗招展;兵强马壮;不禁有些期待平卢节度使安禄山是何模样。可当最终见到人时;他一见对方竟是个大胖子;登时大吃一惊;好容易才没在脸上露出来。尽管自己的父亲和安禄山官职相当;爵位散官甚至还有过之;但他还是恭敬有礼地将母亲的话转述了一遍。
“太原郡夫人这样客气;我要是不听;就反而显得我太不恭敬了。”安禄山亲切地冲着杜广元点了点头;又慨然说道;“当初若非因缘巧合;我险些在令尊杜大帅麾下效力;也算是和小将军颇有缘分。今日初见;我没什么好送的;这幽燕马和朔方马又有所不同;就送一匹给小将军”
让人牵来一匹马后;安禄山又沉声喝道:“传令下去;立刻出城;过太原郡夫人车马一行时;记得道一声谢”
杜广元还来不及推辞;就只见安禄山这一行人马快速通过;路过母亲的车时;果然齐刷刷道了一声谢。以至于他策马回到母亲的车旁边时;将安禄山和自己交谈的话一一复述之后;又忍不住低声说道:“想不到平卢兵马亦是如此训练有素。”
“天下边镇;全都是正处久战之地;怎么可能差到哪去?”王容嘴里这么说;心里却在想着刚刚自己看到;只落后安禄山一个马身的中年人。
她当年在云州;杜士仪左右文武无不熟识;那分明是侯希逸
而出了长安城上了官道后不久;安禄山方才示意前后兵马暂停;看着身边的侯希逸道:“记得你是杜大帅旧部;怎见着太原郡夫人却不上前问候一声。”
“那是从前的事了。”侯希逸丝毫不动声色;脸上甚至流露出了几分愤懑;“杜大帅是曾经对我有过知遇之恩;可他自己平步青云;一任陇右节帅;一任朔方节帅;当年云州旧部又有几个好下场?走的走;散的散;左迁的左迁;就连唯一一个曾经被杜大帅调于麾下的南霁云;撞在盖嘉运手里;竟是连累降职。我既然已经从了大帅;昔日过去的事情就不想再提了。”
见侯希逸这样鲜明的态度;安禄山不禁心中大为欣喜。侯希逸从云州守捉使后的仕途经历他早就查了个清清楚楚;确实如其所说;杜士仪应该并未出力。所以;他跟着装模作样叹了一口气;随即就亲切有加地在侯希逸肩膀上拍了拍。
“你不愿意就算了;我可不会如杜大帅这样不顾部属走;咱们回平卢;这长安虽说富贵;可成天装孙子;装得我也受不了了”
侯希逸巴不得安禄山少提杜士仪;哪怕没太多人听见;他也不想在背后说杜士仪太多坏话。于是;他顺势岔开话题道:“大帅哪里是真的一直装孙子;昨天进宫陛辞的时候;不是还在陛下面前给人狠狠告了某些人一状?”
“那是当然。”安禄山狡黠地一笑;眼神中却流露出了一丝凶光;“谁让右相老大人亲自发过话;那家伙又比左相更加不把我放在眼里?能让某些人吃个亏;也就没人会把我安禄山当成任人揉捏的面团了”
第九百七十二章 一弊动全身
工部督造;民夫数百日夜营建;故而当王容和杜广元杜幼麟来到宣阳坊那座富丽堂皇的杜宅之前时;全都愣神了片刻。*一秒记住*
这何止比他们当初的旧居扩大了一倍;简直是三四倍都不止
之前在路上王容就派了于将打前站;此时此刻;这位精明于练的青年等女主人下车之后;就立刻上前沉声说道:“夫人;据工部官员透露;这杜宅是去年十月就完工的;比从前扩建了三倍;因为当年的房子不少都老旧了;于是都推倒重建过;现如今一共有各式各样的屋舍不下一百间;后头的花园也经过了扩建。说是原本规制还会更大一些;但因为后头便是信成公主府;所以方才只修到了公主府后墙为止。”
即便还未彻底走遍这座偌大的宅邸;但只从于将这寥寥几句话中;王容便意识到这座敕建的宅子花了多少钱。杜士仪和她攒了无数不为人知的私房;足可以建造很多富丽堂皇的广厦豪宅;可他们谁都不想太张扬;结果如今却逃不过天子自以为体恤的这一手。于是;她微微一颔首;当即率先进了正门。
朔方节度使府身为官府;讲究的是威严肃穆;所有建筑都以这一目标为准;而杜士仪对于修缮并不热衷;原定于今年才会进行上任以来第二次的节度使府大修;但却不扩规制;只是修修补补。所以;这样簇新的豪宅;杜广元只觉得眼睛都有些不够用了。亭台楼阁;这些精致而富丽的建筑也就罢了;可是;院墙、台阶、砖瓦、甬道;这些细节之处也无不见用心;这就很难得了。
而厨房、仓库、马厩;就连这些主人们不太会踏足的地方;全都是整洁而亮丽;马厩中甚至还养着三四十匹供主人仆从骑乘的马
面对这情景;杜幼麟终于忍不住讷讷问道:“阿娘;家里从前养过这么多马?”
杜宅从前顶多只备着十几匹马以供骑乘;倒是在通衢官道上仿造驿站的规制;可以在那些看似是客舍的地方换马继续前行;哪里会在明面上招摇?
王容一边想一边看了于将一眼;后者立时低声说道:“夫人;听说是陛下慨然从宫中马厩赏赐了御马八匹。此外;则是工部官员说;扩建时邻宅主人赴外任;所以将马厩中的马悉数都低价转让了。因为在陛下拨付的款项之内;故而就都留了下来。”
这样油水丰厚的事情;主管官员自己揩油还来不及;怎会大手笔地转赠?不过是看着杜士仪如今正得圣眷;故而顺手人情送了当成礼物;仅此而已。
轻轻叹了一口气后;王容便不去再想这座宅子营造途中;究竟还有些什么猫腻;又或者谁在里头添油加醋;使得一切更超过了预计。她转过身来瞧了一眼正在东张西望的杜广元;只一踌躇;目光就放在了杜幼麟身上。
“幼麟;你先去沐浴更衣;然后亲自去一趟嗣楚国公姜家;送上我的亲笔帖子;就说我等已经回京;等安顿好了就去拜访。”
见杜幼麟答应一声就匆匆去了;杜广元方才如梦初醒:“阿娘;为什么不让我去?”
“你这个准女婿届时第一次上门;岂能随便?你从前在长安;我不常让你四处会客;但今后这却没办法避免了。你先回去洗掉这一身风尘;今后有的是你奔忙的时候”
即便已经做好了觉悟;可面对今后的如此生活;杜广元实在是高兴不起来;有气无力地径直离开了。他一走;王容方才看着欲言又止的于将问道:“你刚刚可是还有什么话不方便说?”
“夫人;刚刚得知消息;今岁的吏部集选出大事了。”
科举制度正是在大唐方才开始逐渐完备;而科场舞弊甚至不公;一直都是家常便饭。想当年开元八年杜士仪那一科;就是知贡举的考功员外郎李纳接受别人请托;把葛福顺的儿子放在明经高第;又把杜士仪的卷子安在落榜那一批。如果不是事后被人一下子闹开了来;这就是既成事实。就在开元中;李隆基又因为杜士仪的建言;把知贡举的大臣从区区一个吏部考功员外郎改成了礼部侍郎。至于吏部集选;杜士仪也曾经作为十铨之一;亲自参与过;其中先要考书判;然后要诠注;麻烦程度绝对不比科场低;舞弊等等也司空见惯;而且最要命的是;这种麻烦事一年还得一次
“到底怎么回事?”
“右相虽说兼任吏部尚书;可因为日理万机实在是太忙;没工夫去兼顾集选事宜;历来都是左右两位侍郎代为主持。可这次书判入等的人中;评定为第一名是御史台张中丞的儿子;而且不知道是谁把这件事捅到了御前;陛下今天下令;让入等选人亲自入宫;他将亲自面试。”
“此事确实不小。”
知道王容虽是如此回答;但言下之意不外乎是说;这和杜家有什么关系;于将方才解释道:“其中一位吏部侍郎不是别人;正是苗晋卿。就在夫人抵达之前一小会儿;苗晋卿还亲自托人送来过帖子;询问夫人几时到。”
上党苗氏和杜士仪的渊源;起自于最初任中书舍人的苗延嗣;可那却绝对说不上是善缘;两人当初掐得你死我活;最终以苗延嗣及其主张嘉贞落败而告终。可苗延嗣之子苗含泽和苗含液;却一直都和杜士仪关系不错;而同属一族的苗晋卿亦是因为玉真公主别馆之中的一面之缘;和杜士仪有些往来。
毕竟;身在外任的杜士仪要影响朝中的官员迁转调派这些事宜;总得靠朝中有人出力。自从苗晋卿开元二十九年官拜吏部侍郎之后;就没少帮过忙。当然;这也是因为杜士仪所求;全都是一些旁人视之为鸡肋抑或是畏途的外任官;否则苗晋卿既然在李林甫的手下过日子;决计没胆量耍花招。
“看来苗晋卿是真的慌了神;否则断然不会来找我。”王容沉吟片刻;当即吩咐道;“于将;你悄悄出去一趟;打探明白是谁在陛下面前告状;然后再来报我。”
于将跟着王容回过几次长安;他身手敏捷;谁都盯不住他的梢;所以和赤毕之间传递消息都是靠他。黄昏时分;当他回来时;捎带的就是一个王容简直觉得不可思议的消息。
“告状的竟然是安禄山?他是平卢节度使;管吏部的闲事于什么?”
“夫人;赤毕大叔说;具体情形不得而知;只知道当初曾经任过蓟县令的苏孝韫去见过安禄山。苏孝韫如今正在选官;兴许是不忿此次吏部选官不公;再看到安禄山这次回京风光无限;这才想试一试走安禄山的门路;可没想到这位平卢节度使竟然真敢在陛下面前捅破这层窗户纸。要知道;那位御史台的张中丞可是在陛下面前风光无限;安禄山回京之后还曾经想去上门拜访;却被其拒之门外。”
“也许就是因为;这位张中丞太风光无限了;不把安禄山放在眼里;这才会吃这么一个大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