绚日春秋-第20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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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汉狭长的眼睛渐渐舒展,他接过刀子,在另一只皮抓子里抹。
见青刃如秋泓一线,立刻点了点头。回头交给一个带了羊胃帽的敦实小伙子,吩咐:“春生,拿它送你岳父!要是那女人还不好好跟你过日子,咱再用这车把她抢回去。”
说罢,他又挥手上路。走不过一里远,军官便不耐烦。他和答应带路的汉子交涉一番,由那汉子领着。换匹马先走。
看着靖康军士和带头汉子消失在眼前,两人并骑时,有人考虑说:“老大要是误了事,咱不是缺了匹马?!是不是进镇以后找个地方等着他。”
“多大的事!?让春生和她一块坐车,就在车里把事给办了。也不知道你春生是咋整的,一年多没沾过边,怎么不找块羊毛撞死?”又一个汉子大大咧咧地埋怨。叫春生的小伙子脸燥的通红,却知道事情不是他们说的那样简单,还口嚷道:“你试试?!”
“那不成人家媳妇了吗?”不知谁都笑走了音。
众人就这般带着笑闹赶路。红彤彤的太阳渐渐移向东南,城上已经不远。众人微微挂汗。远远可见一大一小两匹马在野地里扯草嚼,大的红鬃,小的像头驴子,似乎是没有主人的,纷纷趟着草棵子撵。眼看两马转头要走。他们圈上去,围绕两只马匹喧叫,突然听到远处有人呼了一声,往那里一看,有一个少年往这跑,边跑边骂。
这去接亲的也大都是年轻人。心赖。嘴巴里说着“走了,走了”。却慢慢吞吞,边走边回头还嘴。
跑来的正是牛六斤,他昨夜受挫不浅,又见来人胆敢捋毛,赶到马边跳上就追,大声骂到:“妈的!撵了老子的马还想走?”
出门三里外乡人,这下真唬了这些家伙一跳。赶车也不等人,看笑话一般吆喝一声,抖缰就走。其余人花刺刺转出来,在马下用上鞭子,仍不忘不甘示弱地回头挑气。但他们还是加快速度,正走着,落后一人被从雪丛中腾空而起的身影扑落。
前面的人趟出好远才停下,纷纷抽出兵刃,问闻声赶来,摁倒自家人的飞鸟喊:“你们想咋样?我们是看那马没主人!”
“我就是想请各位大哥帮一个忙!”飞鸟给摁倒的那人打了几手雪,鞠笑赔礼,而后请求说,“我们这有病人,借马车进镇!”
众人无不心想:今天出门迎亲,怎么尽遇到事。他们看看快晌午的天,没好气地答应,督促赶快。不久,虚弱的杨雪笙,受伤的赵过,八岁的庞庞,飞鸟自己满满挤了一喜车。众人又重新上路。
到了城边,飞鸟怕有人查问,掀着帘子往外看,见几个当地武士揣着羊皮袍子过来,连忙放下。不一会,懒洋洋的脚步趟到跟前,飞鸟他们就听人说:“昨天夜里起了几波马贼,夏侯武律的侄子趁乱跑了。你们这马车里有人吧?”耳全竖了起来。
牛六斤和拦阻不下,其它人不知道怎么回事,心中坦荡,任一个武士随手掀了帘子,露出半边亮半边黑的面孔。他在马车边发愣,随即猛地放下帘子,接着又捋开。门边的赵过都把短刀攥得紧紧地,只等他一有异样就一刀捅过去。
“你说你们这天,还进城干什么?!一群小子,也不知道个冷!”武士说。接着,他给外面的人挥手:“走吧!西城翻了个遍也没见个人影!他有多大的胆子,敢再来送死?!”
马车又从慢到快地移动。赵过事后肯定:“他认出我们了!”
飞鸟点了点头,掀开帘子问赶车的大哥:“你们是去哪接亲?东城还是西城?”
“西城!”赶车地说,“在哪把你们放下?!这是我春生阿弟接媳妇地,让亲戚看了不好!”
飞鸟并不体谅他们的难处,反赖上了:“阿哥!我们也去西镇营口的药铺!再不好看也抵不过人命不?!”
此刻已是集罢,大部分衣着厚实的皮货交易者跟在鞭着驴子,喝着马匹。希望能到夜晚前赶回邻近更小地村落去。虽然人并不多,马车逆着他们往前还是会碰到马车,不时停下驭马。突然,一阵猛烈的狗叫声和几个狼狈而逃的中原甲士引起众人的注意,他们还未开口问怎么回事,一个裹着大腰带的羊皮汉子驱马给跟成趟的狗队让路,低声给众人讲:“这城里的狗疯了!往常都是成趟子地跟在收杂皮的后面咬,那是知道杂皮里有狗皮。可今是见中原人就呼啦赶出一大片,个个眼睛血红,跟死了狗娘一样追个不休。这些畜生都憎成这样。我看这些中原人孬到家了!”
飞鸟和赵过几个隐隐约约听到,记得昨日群狗和靖康人的血战。不禁莞尔。想想,靖康穿着相似,一旦得罪了这里的狗,不怕狗不认识。而这里有那么多的狗,他们还真难有立锥之地,还会因打狗招惹主人。裹着马车的年轻人们也渐渐听到风言风语。几乎都想到给靖康军士带路的紫马,便敲着马匹移动,不自觉地张望,希望能看到领头男人回来。
※※※
因为狄南堂的缘故,西面的镇上出了许多家大业大的门户。不少人因为有了自己的地位,草场和农田,便聚上点亲戚搬出镇子,给商铺让步。胡郎中包治畜生和人的铺面扩到丈余,一大早就陷入忙碌。时近中午,依然有远地方地牧人在开出十余道木门里等待。
一个十五六岁的弟子正在里院骟狗。只见他在主人的帮助下。用木扳夹扭着狗嘴踩在地上,按了狗爪上,麻利地从狗腹部取了一团血糊的东西抛在雪上,而后在狗叫中擦了雪,而后上药止血。抹了一把汗水站起来,不忍地看着扭曲一团的狗,说了些为这么个讶狗可惜的话。
正是他和狗主人说话间,一个武士远远过来,问:“你师傅在不在?今还没去四爷那!今乱成一团了,让他早点过去。”
“刚才是要去。行头都准备好了。可来了个烧迷了的病人。他看着加点药,叮嘱一声就好!”弟子给他解释。“误不了多久!”
武士催促一下就先走了,弟子连忙进去喊“师傅”,却发觉那几个孩子不在病堂里等,师傅也不在,不禁有点奇怪。想到胡郎中那要用温水暖身,没人不行,就边喊边往里走,打算在帮忙的时候多学两手。他沿通廊往里走,见年轻漂亮的小师娘正在夹墙边温酒,连忙过去捧,还笑着说:“我知道,冻僵的人要用这个暖身子!”
他师娘摇摇头,心事重重地夺了酒器,扭腰就走。这徒弟正在发愣,却又见她回头说:“你师傅说今天不看病了!去,到外面说一声。对了。还记得来看我的娘家人吗?你去帮我带个话,让他来一趟!我有事托他办!”
徒弟应了一声,刚走到外面,就见胡郎中带着病人的家属出来。那人沾血的衣服换成老枣色皮袄,正面却不是少年样,不但长了一把胡子不说,面色中还带着桑黄。徒弟终究怕自己的师傅,他靠着墙边递话:“四爷那边的人来催了!”
胡郎中点了点头,带着那人继续往外面走,到了外面把自己准备好的药箱交给身后那人。那人叫了声“阿叔”却立刻被更正。胡郎中连忙看了下周围,压低声音说:“记住,阿鸟,只能叫我师傅!”说完,又小心翼翼地领他往外走。
他们出去上了马车,终于可以再一次安安心心地说话。飞鸟便迫不及待地问:“阿叔,万一不行的话,会不会连累你?”
“只要你没杀二爷。总能说清楚的。恩仇必报的习俗你也明白,要是不这么着,你以后还怎么立足!你都冒着这么大的险来这,就更不能不借这个机会说个明白。前天,我给四爷揉腿,四爷就说,二爷没有把握,怎么胆敢去夺人女子?若是那小子,就是再大的胆子也不敢回镇上受死!”胡郎中说。“只要你说明白,你叔叔我冒这个险也值!”
飞鸟受到感动,心中却多出一丝屈辱,便又说:“我阿叔是被舅舅出卖。而如今又是他们去抢我婶母。我非说个明白不可的话,岂不是畏之如鼠?”
“孩子!谁能不受点屈辱?得活下去呀!”胡郎中说,“再说,龙爷也是为你父亲报仇才向朝廷开战地。大人的事说不清道不明地,你日后也不能论这个谁是谁非!不然,就是你能顺利娶了龙爷的大女儿,也没人能护得住你!”
飞鸟越想越窝囊。眼睛中燃出怒火:“他们是借报仇南下,侵吞土地百姓。我送二舅回来是不想和他们开仗。让朝廷渔利,趁机向他们晓以利害!倘若一辈子都憋到心里,这个媳妇不要也行,好女人多地是!”
胡郎中叹了口气,按住他说:“你让我怎么说你好?!就算是你真这么想,那也得憋着。忍着,咽到心里去,直到你有了那个实力为止。恐怕你还不知道,朝廷在五镇纠集人马过万,自家出兵两千,西出河川进犯纳兰部,恐怕不日就有战报递上!”
“什么?!”飞鸟脑子嗡嗡地响。他恨自己为何还来镇上,不然一定能利用众人自危的心理,纠集说服一些人马,牵制救援。
“我常在龙家行走。留意到的不只这些。你二叔的别乞大萨满接受朝廷的封号,替朝廷瓦解部族的敌意,想必你在草原上就该有此耳闻。他们接连部落,已形成八面围堵的局面,你纳兰舅舅家凶多吉少。”胡郎中又说。“而龙家也有不少人在观望,想知道你叔叔还剩多少力量!听那口气,朝廷要赢了的话,他们就近一步落井下石。”
飞鸟相信胡郎中的说法。自家要真无力一战,忠于龙青云的势力也指望不上外患带给朝廷压力,那时。要是朝廷拒不放人。时间一久,镇上恐怕有和自家一样地可能。陷入一个群龙无首的乱局。
他瞪大眼睛,胡思乱想,直到马车到了,脑子还一团乱麻。下了马车,他一路跟着胡郎中,端着药箱,低着头,又激动又紧张地递出一步一步,见旁人都和胡郎中熟和,并不问什么,慢慢放松了一些。
他们来到时,龙青潭正在用肉块逗狗,略微苍秀的鼻子微微挺着,不时流露出微笑,平静地像没有二哥这个人一样。
他病了太久,具备常人所没有的忍耐痛苦的能力,也习惯了太多的风云变换,虽然为这父亲这一枝的凋零和龙青云的安危担心,但知道这不是自己能决定地范围,只好把所有的事都装在心底。
他和大哥的感情不是普通人所明白的,有时,他觉得自己就是阿哥的一部分。
他的心情也不是常人能够明白的,他需要的安慰不是怜惜,而是自己好转的下半身能好到什么程度,最终能不能好好走上一里半里的路。胡郎中也许不是关外第一名医,但在这点上却无人能比。他用充满希望鼓励和放手让龙青潭自己吃饭穿衣、到处走走地治疗方式换来了龙青潭的友谊。两人在一起的时候,大部分不是用来诊断,而是很随意地谈天。
龙青潭很快知道他来了,诉苦般说:“是不是上次走得太远?我的腿老是痒痒的。”
“活血才会痒!只有血气通了,腿病才能好!”胡郎中边去推他的轮椅进屋,边用专业的口气告诉他,“能走就能走远。我再给你推拿推拿,那些从中原来的活络丹吃完了没有?要按时服用。”
飞鸟连忙跟着他们跳进屋子,心里突突地响。他帮龙青潭坐在软榻上,按胡郎中的吩咐打开药箱子,去拿细针,耳朵里却一字不漏地听胡郎中讲:“我听说昨夜有马贼劫狱,现在到处都在搜阿鸟那孩子。他父亲对我有恩,找到的话,能不能给他个辩白的机会?”
“他不还是我阿姐家的孩子?”龙青潭叹了口气,“我记得我见过,他那脓包样怎么可能敢追我二哥。送人回来,还不是念及亲情。我也想让他辩白,可吴隆起不肯,他说,狄爷虽然不在了,但昔日地亲友都在,这孩子又在朝廷手里。根本不用我们管!之所以一直没有什么动静,是怕得罪我们龙家,看琉妹反应,只要我们不声不响,几天一过,就非有人救他不可。我还不信,这不?昨天夜里纷纷乱乱,到头来根本不知道谁的人,几波人,把朝廷的人杀得是晕头转向。”
飞鸟还记得吴隆起带去的话。立刻把他拉到两面三刀的行列。他低着头,使劲地合上箱子。转手递了
针,又想:既然如此,我还要给他明说吗?
正想着,胡郎中已经咳了一声,似乎是在让自己做准备。果然,他扭头时。胡郎中已顿倒在地,说:“四爷,既然知道他是冤枉的,为何要把他交给朝廷?他可是咱小姐的未婚丈夫?!若是再遇到他,能不能睁一只眼闭一这眼,放他离去算了!”
龙青潭踌躇,却说:“我说了也不算,不过——”
话味久难尽吐,飞鸟的心一下吊得老高。
就在这时,外面“哗、哗”一致的脚步声传来,打消了龙青潭的话题。他停住不说,让胡郎中出去看看。
胡郎中出了内室,见一身甲胄的龙雪凉大马金刀地进来,马刺在地面上撞击着响,随后是吴隆起,还没纳过闷。发觉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