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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1章

绚日春秋-第6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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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里还有数匹马儿,你拿去换粮换物,资助孩子们长大。我如若度过此劫难,以后继续供资,过不了,你让众人帮你一把也好,别怕厚着脸皮难堪。”

众人皆感伤流泪,不管是真是假,都大哭一场,寻了樊英花让她求情。樊英花也摸不到狄阿鸟的脉门,不知他是不是先安顿众人再安心外逃,且观察着,但是这个且观察,总是往好处寻思,她也就欢欢喜喜地看着狄阿鸟开窍,把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丢开,毕竟他的一干家臣都等在疆外,久候不至,必然面临崩散,到时李氏一阀四分五裂,各奔东西,岂不让人惋惜?!

段含章倒是服了。

狄阿鸟已经算第三次散其家,她眼看着自己身边的女仆也不能留,家涂四壁,两间发臭的窑洞,竟然也没闹,冷眼在一旁看着。

据狄阿鸟所知,她近来“呜呜、拉拉”念萨满经文,想必万念俱灰,应该想出家。

樊英花继续做他的工作,先赞他视钱财奴仆为无物的态度,后又说:“抗兵交加,陆路皆闭,宜速行。要是你不放心,就把赵过留下,我见他布兵作战皆有模样,遇到了事情,也肯三思而后行,也就没了后顾之忧。”

狄阿鸟说“好”,驱赶了人去,就坐在空荡荡的坪上。

樊英花生怕他一转身,又改主意,想他也是心里孤苦,就一直在他左右缠个话说,发觉他心情颇好,就着棚边比划一路怪拳,又知道自己老盯着,让对方生疑,干脆一旁躲着留意,留意着,留意着,就听他哼哼:“而今我发散家徒,彻彻底底又成光头光腚儿,头锤不扁、身斩不断、腿踢不动,蒸不熟、炒不爆、煮不烂、响当当一条青鬃老瘸狼,看尔等能耐我何?!”樊英花本来还笑着,一听就木了。

这是什么意思?!

他之前怎么还说,他若度过此劫?!

都要走了,还有什么劫么?

都要走了,还问什么“尔等能耐我何”?

难不成,自己连番苦劝,反而把他劝到另外一条路上?!

他是没有煮子杀妻之能,可他遣散了,倒真是“蒸不熟、炒不爆、煮不烂、响当当一条青鬃老瘸狼”了。

她呼吸都抖了,跑出来说:“阿鸟。你该不是发散己家,一人求质吧?!”

狄阿鸟笑了笑,看着她极担心的眼神儿,轻描淡写地问:“你不愿意?!真不愿意还是假不愿意?!”

樊英花怒道:“你不觉得你太过分了么?!”

狄阿鸟笑了笑,反过来说:“你不觉得你也太过分了么?!你不也是发其家,亡出塞,无处可去,最后牺牲美色,拉拢我,寻个去处么?!”

樊英花怒极了,抬手一拳,就送了狄阿鸟一个猫熊大眼。

狄阿鸟捂了揉揉,不改其笑,说:“当我说着玩儿吧,我只是怀疑一下,我总觉得在雕阴,有一支我看不见的手在拨弄来去。”

樊英花心虚了,连忙收了怒火,“哦”一声,问:“你怀疑我么?!”

狄阿鸟连忙说:“不怀疑,只是觉得怪怪的,我什么都没有了,阿章都吹鼻子瞪眼,为什么你反而对我这么好呢?!你以前不是这个样儿呀,现在既像个良妻,又像个贤母,我总有点儿不适应,呵呵,不适应,你没有在暗中算计我就好,就好。”

樊英花确实算计他了,这会儿,心虚起来,也不知道他故意拿出一付与自己过不去的样子耍耍脾气,还是真散众为质,心里倒是说:“而今赵过领兵与官兵对了阵,想你也不会那么傻,冒着生命危险,典身为质。”

在她看来,狄阿鸟是个极爱自己生命的人,该胆小的时候,听见风摧,就怀疑屋塌,必不会拿生命儿戏,只不过恨自己摆他一道,要给自己点颜色看看,自己犯不着小心眼,与他计较,只是暗暗留心。

到夜晚,两人相拥而眠。

樊英花绝口不敢催他什么时候走,只是红着脸要求:“你还是不肯把我当成你家妻子看待?!我们已经有了夫妻之实,绝非什么交易,你要是不明白,我还是离开你的好。”

狄阿鸟把她亲了个娇软,问她“会舍得么”。她慢慢困顿,闭眼安睡,睡到半夜,陡然惊醒,一摸身畔,人不在了,“呼隆”坐起来,再一看,狄阿鸟在灯下看书写文,惊讶地看着自己,这才放心,倒头又睡。

近些天,狄阿鸟不在山寨,在官兵行伍之中,而众人欲与官兵对战,她生怕官兵欲杀狄阿鸟,头发都愁掉了大半儿,哪里睡得好,这狄阿鸟一回来,她哪能不贪睡,这就沉沉睡去,直到天明。

天明鸡一叫,她感到狄阿鸟还没有就寝,这就抬起头,一看,人不在了,自己面前摆了一封书信,题头为:“爱妻战友副帅姐姐樊亲启。”虽然字不好看,但很醒目,一笔一划,慌忙抓在手里,用力剥开,展信一看,写道:“我以为,知卿心者莫过我,你定然也以为,知我心者莫过卿。你心里怎么想的,我大概都知道,你一刻也等不及,催我,算计我,我不怪你,换作我,部众出塞,茫然不知何为,亦不免心急,生怕父祖之业,断送己手,人之常情哈,况你爱我,重婚姻之诺,必不欲我轻生,是以骗我,哄我,算计我,甚至还想过强行掳我,所以,我也只能骗你,稳住你。非我欲加心计于你,委实我所为之事,乃是大事,我所图之业,非你所图之业,何也,一则男儿,轻身一诺,不敢轻绝,二则,受皇帝不杀之恩,主臣之誓不敢轻背,三者,幼时垂髫,家父告我说,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敢为天下先,我与你一去,自弃其国,外无以立,内牵坐甚重,何忍也,自然不可为,至于皇帝会不会扶外藩,无先例,自是为天下先,我孑然一身,不试安知不成耳?!我敢言,父叔之旧地,金留真图之,拓跋氏图之,高显,纳兰,克罗子部均图之,其民自图之,换任一方,征战连年,必不能富足,不富足,遇秋,则举万众以拔中国(中原)之城池,今拓跋氏固陈州,国成矣,首尾无以故,患莫大矣,非我不能安。

“国之存亡,不光在国,亦寄于我一身尔,非自诩,乃高显君轻臣悍,实非帝国所知,我龙氏阿舅,图谋深远,而龙氏一族,人才辈出,疆域所达,不载图册,之所以举兵随叔父,是不出其力,图我家尔,他日国运一固,黑水下游可筹二十万众,举一国,可得三十万控弦之士,安肯无可事事?!

“金留真久居漠北,被拓跋巍巍、慕容达尔所拒,已数十年矣,拓跋氏不抗荆人,畏者岂荆人乎,实金留真也。我虽在中原,却常不敢忘大漠事,每得俘虏,必问他从何而来,据我所知,金留真部已大败慕容氏,慕容达尔数万部众,仅走脱三千余,投至克罗子部;而拓跋氏大衰,大漠内外已无人可与之敌。

“金留真之所以未曾南下,是年老体衰,举万众渡河,掉水溺毙,其弟额多真与其子贺瓦东争位内讧。一分为二则尚佳,倘若一虫食尽另一虫,拓跋巍巍知不能拒,必弃大漠内外,全力经营陈州,东、西二梁,下西仓,至内海,或食仓州。北方三分矣,龙氏据东,拓跋氏据西,金留真部则据大漠内外。帝国久疮,能抗一酋,而不能敌万众,几家纷纭,患大矣。

“外患无止日,内而无人先知,岂不悲哉?!

“与之相比,博格阿巴特不过区区萤火,死则矣,不死,必为天子豁免。

“我知道,你有你的难处,走吧。卧在权势之畔,枕戈待旦,男儿为之矣!远走高飞吧,忘掉我这个卑微的人,也忘掉你经营的一切,去过尘世间的生活,倘若等我,我不死,定然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不过,我看你也不会把我放在心上,那也没关系,你寻个人家养几个儿子,只要老大长得像我,我就心满意足了。”

樊英花不知是羞是怒,是凉是木,怒叫一声,振纸撕裂,轻衣拔剑,挑灯乍看,久僵不动,忽然上前,将剑钉上,自己归卧炕角,仰天摊开双臂。过了一会儿,她终于起来了,让人备好马,并唤来赵过,冷冰冰地说:“狄阿鸟夜里笑了一夜;给我写了一封信;要与我恩断义绝,我也不好厚颜久呆,你便看着他在这儿扎下的烂窝,我今日就走。”

赵过愕然问:“走?!阿鸟呢?!他真的要与你恩断义绝?!”

樊英花竟然没有发怒,拄剑而起,淡淡笑道:“他既然要与樊某恩断义绝,樊某怎好再让他见到,是真是假;都已经不重要了,我樊某不是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鸟雀,还要他跑过来;亲口告诉我说是真还是假?!”

说完,走出窑洞,几人几骑,扬长而去。

赵过追赶两步,喊;喊不应,只好拍拍脑门,一回头,杨小玲抱着阿狗站旁边了,到了跟前,也说自己要回家。赵过有了前例,张口就问:“阿鸟也要与你恩断义绝了?!”杨小玲哭着说:“我与他恩断义绝,看看你们都干了些啥?!都干了些啥,我要是再不与他断绝关系,我们杨氏一门,岂不是要被满门抄斩了么?!”

段含章辗转出来,吃吃笑笑,幸灾乐祸地说:“我早就知道,迟早会有他众叛亲离的一天,怎么样?怎么样?!”

第一卷 雪满刀弓 一百五十七节

王志一从西川大坝馈粮,白羊王就立刻知道了。白羊王本无意雕阴,也不敢贸然往中原深入,然而守军要是打开了一条补救线,自己就真成了瓮中之鳖,二话不说,给急出兵了。他出兵往西川坝,自觉对中原人威胁不大,也用了一手围魏救赵——直奔雕阴城。王志兵少,干脆放弃馈资,死守雕阴。

白羊王自然不是真打雕阴,可他若知道雕阴虚弱,又有大批粮食,未必不去打雕阴,一旦打下雕阴,去了黄龙府,到达关中沃土,彼时关辅震惊,天子要正式称皇帝,一支鞑骑进去了,绕长月城绕了三匝,是件什么事儿?!白羊王真过黄龙,进军京辅踏一脚,不管他陈元龙有何胜迹而言,他也不能给京城的父老乡亲一个个去说,他也不能给京官一个个去说,他眼看登基大典上的皇帝未走上去,披一件甲,领九城兵马御敌,更不能腆着脸,我把胡虏赶得走投无路。

陈元龙就怕他这个。

他一出兵,陈元龙就给感觉到了。

陈元龙面临着三个选择,第一,原地驻扎,困毙白羊王;第二,给白羊王达成协议,双双让路;第三,猛攻白羊王,在他没攻占雕阴前,打下楼关。

这三种选择,第二种最不切实际,战场上的双方要是能相互信任,那就鬼了,他给白羊王让路,他自己就要往东去,这时,白羊王和自己的人马回合,守着楼关,往东作战,他怎么办?!陈元龙首先撇除了第二种选择。

在第一种选择与第三种选择上,他更倾向于第三种选择,原因是白羊王的援兵没轻举妄动,没采取大的攻势,只是不断增兵,若自己原地驻守,打算耗死白羊王,自己也面临着被耗死,何况白羊王也未必老老实实地呆在楼关,急了咬人,谁知道他会不会往中原流窜,相比之下,急下楼关更能有效地控制形势,也容易换取朝廷的理解。

虽然有着这种倾向,但是白羊王把浮桥给拆了,控制了渡船,硬攻楼关,仗不好打,他原先也在犹豫,只是现在,他没选择了,白羊王已在打雕阴,他必须要回答一个问题,白羊王打下雕阴怎么办?!

所以,他就必须不惜一切代价,飞夺楼关。

经过几天的筹备,渡河造船、造阀,都已经没什么问题,看来是到了下决心的时候。

他正在大帐中徘徊,作最后的深思熟虑,狄阿鸟来了。

陈元龙早认为他和健符得不到援兵,已经灰飞烟灭了,听说他一个人回来,只能用震惊来形容。

陈元龙不相信他不知道自己故意不派援兵,让他们那一营人陷于敌手,既然已经下手,那就不能停,对方怕也恨自己不死,图谋自己项上好头,是不是该一不做,二不休,立刻把他给杀了?!他在脑海中搜索了一下,想到前天的事,自己的一支人马,给反贼穆二虎、李大头等人聚众埋伏……他博格阿巴特与穆二虎勾连颇深,脱得了干系?!脱不了。这么说,就是证据确凿,此外还能构陷他一个通敌,因为他们一营人马都没回来,只有他一个回来,这就是解释不了的。

有了罪证,自己就不必暗中下手,可以治他死罪,关键是他怎么这么大胆子,找上门来了呢?!是都不清楚,误打误撞?!还是什么都清楚,背后有几千个弟兄,有恃无恐?!要是他那拨人跟胡贼勾结,就凭他们能消灭上千官兵上看,不可小觑呀。

陈元龙摸着胡须,“霍霍”走个不停,最后说:“升帐,把他绑起来,再送过来。”帐一升,他坐下来了,心想:“天堂有路你不走,地域无门闯进来,我可不是邓北关,拿着你的生杀大权,却偏偏不敢动手。我今天,问你个清楚,要是能杀,我立刻就让人把你推出去砍了,看看你博格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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