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国无兵-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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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评判,永远是一个开放的、见仁见智的体系,有众口铄金,亦有一言定谳。
上节,我们说到叶名琛被捕,广州被占。如果在这个历史关节处有明白人站出来,开始中英会谈,战争可能就在广州打住了。但“昧于外情,朝野一也”,粤民愤惧,朝廷糊涂,天下昏昏,岂有醒者!
广东的局面,在不战不和中相持着,英国人无所得,中国人也无所得。
本来,在罢黜了叶名琛后,咸丰帝即任命原四川总督黄宗汉为两广总督;考虑到黄氏莅任颇费时日,咸丰帝便让广东巡抚柏贵署理总督事。不久,北京方面知道柏贵已成“英法总局”的傀儡,广州实际早在英法占领之下,所以咸丰帝的补救措施是组织团练,驱逐洋人。为此,他密诏因丁父忧家居的广东籍户部侍郎罗惇衍,及在籍太常寺卿龙元禧、给事中苏廷魁三人为“广东团练大臣”。黄宗汉赴任后,进不了广州,便在离广州二百里外的惠州开府办公,并与三位团练大臣纸上谈兵。中央不拨军费,地方难筹饷银,广东团练的“数万”雄兵,仅仅是舞刀弄棍、散居各地的乡民乌合,哪儿有收复广州的实力?黄宗汉以两广总督兼通商大臣的身份,坚持不与英法方面直接接触,“惟恃联络民团,出示空言激励”。·輦·輲·訛 中外和谈的门,再一次被这位新任通商大臣关闭。
英国人和他们的法国伙伴,又要辛苦地在中国海作一次千里的“谈判”之旅了。本文回避“战争”二字,是因为英、法等国的确是来修约谈判的,尽管他们有随时待命的军事后援。
咸丰八年(1858)三月,英、法、美、俄四国使节先后抵于天津大沽口海面。三月十三日(4月24日),以英国专使额尔舍勋爵为首的四国使节照会清政府,限六日内派员谈判,否则动粗。
闻讯,咸丰帝派直隶总督谭廷襄会同侍郎崇纶、内阁学士乌尔棍泰等与英法等国办理交涉。·輦·輳·訛 一是因为这伙人不懂夷务,二是因为不作实质对话,故谈判毫无进展。英、法使节遂以谭氏无“钦差大臣”之衔为由拒与再谈。
英、法“动粗”之所以推迟了几天,原因有二:一是后续部队未至,二是大沽河口淤沙沉积,海船难以驶入,军舰上的官兵须改乘炮艇方能循河而进。
清朝一方充满幻想地等待,英、法一方则稳扎稳打地备战。
农历四月八日(5月18日),英、法专使与其海陆军司令决定攻占大沽,直进天津,用进一步的军事压力促成早开谈判。四月十日(5月20日),英、法联军发出最后通牒,限两小时内清军交出大沽口。清方拒绝。英、法联军遂出动炮艇十二艘、登陆部队一千二百多人分别攻击大沽口南北四炮台。对战两小时,清军不支溃败,英、法联军轻取大沽口。
此时的大沽口海防,南北共有四座炮台,架炮百门,守兵九千,如何反被英、法联军的一支轻装小部队吃掉了呢?在进攻一方,是突袭战奏效;在防守一方,是太麻痹失利。由于咸丰皇帝不让“先启兵端”,所以谭廷襄虽有决一雌雄的念头,也只能压下火气,在谈判桌上与洋人周旋。“我不犯人”做到了,“人若犯我”呢,准备不足。加之多日以来,洋人的炮艇始终都在海河河口游弋,炮台上的清兵不但习以为常,而且还生出几分轻蔑之意。突然间炮弹从这些小艇上飞来,守台的清兵真的被打懵了。清军炮台,炮位固定,甚至连发射仰角都是铆死的。英军侦知此情,炮艇直进炮台之下,清炮的最小射程也都打不着英军。清军放空炮,英军则炮不虚发,双方一接战,守军即手忙脚乱,落花流水。
事后,钦差大臣僧格林沁到,追究大沽口失守的责任,谭廷襄便落了个“不为备”的罪名,撤职罢官,远戍军台。
入侵者额尔金这样评价中国的军事状况:“只需二十四个铁了心的汉子,再带上左轮手枪和足够的子弹,就可以纵横中国,从一端打到另一端。” 话虽夸张,亦见中国之弱。
大门一开,二门就容易进了。四月十六日(5月26日),英、法联军不费一枪一弹,入据天津。四月二十日(5月30日),英、法、美、俄四国使节照会清政府派出全权大臣,来天津谈判。若不响应,则进击北京。
敌人打到家院,咸丰帝这才放下大皇帝的架子,于四月二十二日(6月1日)火速派大学士桂良、吏部尚书花沙纳为钦差大臣赶往天津议和。这议和,还生出一段插曲。在派出桂良的第二天,咸丰帝又召见前文渊阁大学士、现已革职为工部员外郎的耆英,立授侍郎衔,派赴天津参与议和。业务分工为:谭廷襄主“剿办”,耆英主“议抚”,恩威兼施,驾驭外夷。岂知英国人早已了解了耆英的底细,年轻的英国翻译李泰国,即霍雷肖·纳尔逊·莱(Horatio Nelson Lay)一顿羞辱,将他骂出会场。不得已,耆英提前返京。待这一连串的丧权辱国之约草签后,大臣论劾,咸丰帝一怒,竟以“擅自回京”为罪,赐耆英自尽。·輦·輵·訛 死者已矣,但耆英之罪岂在今日!杀一朽臣,咸丰帝亦无以谢天下。
天津议和,是典型的“城下之盟”。〃奇…_…書……*……网…QISuu。cOm〃
弱国无外交,败势无平等。桂良、花沙纳二人纵有天大本领,他们也扭转不了强梁世界对一个弱国的欺凌。议和前,清政府是霸气十足地拒绝接触;议和时,他们则是奴颜婢膝地一律应允。
四个列强国家,英、法唱白脸,美、俄唱红脸,一唱一和,给清政府上了一堂外交启蒙课。这堂课的酬金太重、太黑。尤其是俄国人,乘人之危,巧取豪夺,借着英、法的船炮在中国北疆攫取了最大化的领土利益。事过百年,当英、法、美的条约利益消解为零的时候,俄国人的条约利益堆积成中国人永远的疆土丧失、永远的痛!
咸丰八年(1858)五月五日(6月13日),《中俄天津条约》签订。
五月十日(6月18日),《中美天津条约》签订。
五月十八日(6月26日),《中英天津条约》签订。
五月十九日(6月27日),《中法天津条约》签订。
签约第四天,即五月二十二日(6月30日),桂良、花沙纳才将条约文本进奏咸丰皇帝。无奈中,咸丰帝在每一件条约文本上朱笔御书“依议”二字。
一一扫视,《中俄天津条约》12款;《中美天津条约》30款;《中英天津条约》56款,附一专条;《中法天津条约》42款,补遗6款。四约合计,共147条款。择其大端,主要为:
一、各国公使常驻京师(北京),觐见皇帝用西方礼节。
二、增开牛庄(后改营口)、登州(后改烟台)、台湾府(选定台南)、淡水、潮州(后改汕头)、琼州、镇江、南京、九江、汉口等十处为新的通商口岸。
三、外国人凭“执照”可以进入中国内地自由传教、游历、通商;外国军舰和商船可以驶入长江及各通商口岸。
四、扩大领事裁判权。外国人之间的纠纷,中国不得过问;中国人与外国人的争讼,须在领事官监督下由中外双方官员“会审”。
五、修改税则,减轻商船吨税。
六、赔偿英国白银400万两,赔偿法国白银200万两。
七、鸦片允许进口,征税销售。
俄国除享有与英法美同样的利益外,还在《中俄天津条约》里规定:“中国与俄国将从前未经定明边界,由两国派出信任大员秉公查勘,务将边界清理补入此次和约之内。”这就为俄国已经掠夺、将要掠夺的中国领土的主权变更埋下了法理性伏笔。
中国吃了大亏。在列强的联合威逼下,向世界强权集团作出让步。事情如果到此为止,也不枉吃一堑,长一智。可怕的是,吃一堑,增一愚,清政府一定要用他们的外交错误将国家推向灾难的深渊。
本节主人公僧格林沁,就在这样的背景下走向外交前台。
僧格林沁(?—1865),博尔济吉特氏,科尔沁旗(属内蒙古)蒙族人。其父毕启,为四等台吉(旗长助理)。嗣父索特纳木多布斋,尚嘉庆帝女,无出,故选僧格林沁入嗣。因为这层关系,他在道光五年(1825)袭封科尔沁札萨克(旗主)多罗郡王。道光十四年(1834)授御前大臣,补正白旗领侍卫内大臣等职,出入禁中,最被恩宠。咸丰初,率蒙古骑兵拱卫京师,与太平军、捻军多有大战,因而“威名震于海内”。咸丰五年(1855)加封博多勒噶台亲王,并擢其子为二等侍卫。
咸丰八年(1858)三月,英、法、美、俄四国专使齐集大沽口海面时,咸丰帝似乎就有了一丝危机感。四月十一日(5月21日),咸丰帝命僧格林沁率军进驻通州,督办京师防务。前一日,大沽口已经失陷。鉴于时局激变,四月二十三日(6月2日),咸丰帝授僧格林沁为钦差大臣,节制京津一带的军事防务。与此同时,桂良、花沙纳开始了与四国使节的天津谈判。在这个敏感的和谈时段,僧格林沁和他的蒙古骑兵担负着国防预备队的作用。条约续签,列强撤退,僧格林沁始于当年七月由通州移师海口(双港),通盘部署以大沽口为中心的国门防务。
有几个底线性的认识,应当说在任何时候都是成立的。
其一,僧格林沁爱国;
其二,僧氏仇洋蔑洋;
其三,他有建炮台、设水师、增强津门防务的辛苦作为。
“作为”就比“不作为”强,这是僧格林沁与叶名琛的巨大差别。以建炮台为例,僧氏上任后不但修复了被毁的炮台五座,增置重炮数十门,轻炮上百门,而且从天津到山海关海防一线,也都一一加筑了炮台。如海口、北塘、芦台、涧河口、蒲河口、秦皇岛、石河口等地,经人督修,一年间便形成了相互呼应的半月形海防壁垒。因而从传统海防的意义上评估,僧格林沁还算尽心尽力。
问题出在他的战争观或外交观上。他以为战争可以解决中西方的冲突,于是以“主战派”的硬汉子形象打响了大沽口守卫战。守卫战胜利,僧氏赢得了举国英名以及朝廷的“御用珍服”之赐。但他不明白,选择战争就要将战争进行到底。当一次“小胜利”引发“大报复”的时候,僧格林沁既缺乏大军事家的战略应对、又缺乏大外交家的纵横开阖,终于在被动挨打中将国家拖入灾难。
且看咸丰九年(1859)春夏之交的外交形势。依据上年夏天的续约,英、法、美三国使节都应在咸丰九年五月到北京“换约”。按“国际惯例”,这是极正常的事。问题出在进京路线上。因为僧格林沁已在海河口层层设障,将大沽口变成了军事禁区,一般商船都无法通行,护送外国使节入京的西洋兵船更不宜在此通过。军事禁区不准通行,这不但是“国家权力”,而且也是“国际惯例”。两个“国际惯例”撞车,照理可以坐下来协商。
英法联军司令是英国驻华全权代表额尔金勋爵的弟弟弗雷德里克·卜鲁斯(Frederick Bruce)此人为上年天津签约时的主要谈判代表,向以横霸闻名。当美国公使同意按清方指定路线,即绕行北塘进京换约时,卜鲁斯与法国公使仍然无视中国主权,坚持从大沽口入京。为此,卜鲁斯命令英国海军司令何伯爵士,即詹姆斯·霍普(James Hope)强行拆除大沽口内的木筏、铁柱。
这是一个外交难题。
英、法联军虽有“数千人”,但他们的主要使命的确是护送其公使入京。至今为止,公私档案都没有披露出任何“侵略中国”的“蓄谋”。
但他们又确实不顾禁令借助炮舰,硬闯了中国的军事禁区。
僧格林沁受命戍边,他有权力作出自认合理的军事部署。
但在传统的通商口岸大设军障,阻绝一切交通,这又只能视作短暂性或戒严性行为。
面对难题,聪明人用智慧,愚蠢者凭意气。
历史证明:卜鲁斯是愚蠢的,僧格林沁也是愚蠢的。
五月二十五日(6月25日)清晨,旭日冉冉,海风徐徐,乘着退潮水浅,何伯将军命令大约600多名英国士兵和工程师赶赴海河入海口清除清军设置的水中障碍物。
大沽口南北炮台上的清军官兵,则默默注视着洋人的活动。
半天过去了,双方相安无事。
过午,正当参与清障的英军士兵在齐腰深的泥水中奋力移动时,大炮响了,炮弹落在英军人群中。另一批炮弹则飞向了海面不远处的英国旗舰。
这一次,是中国人先下手,英国人仓促应战。炮战到黄昏,英法美兵船退败,他们的损失是:沉炮艇三,伤炮艇三,死亡484人,何伯亦受了重伤。奇 …書∧ 網中方的损失是:直隶提督(从一品)史荣椿、大沽协副将(从二品)龙汝元以下36名将士阵亡。史家说战,谓“英将卜鲁士率兵舰再入大沽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