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国无兵-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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④ 《清朝野史大观·强忠烈破李文成之功》。
⑤ 兰簃外史《靖逆记》、并《清史演义》四十六回。
⑥ 永璇《啸亭杂录》。
⑦⑩ 《清史稿·宣宗纪》。
⑧ 《清史稿·列传八·诸王传》。
⑨ 《南亭笔记·道光神弹》。
《清史稿·仁宗纪》。
兰簃外史《靖逆记》。
《清朝野史大观》卷三《林清之变》。
第一篇:中国被一女子征服了
中国被一女子征服了
道光二十二年(1842)七月二十四日(8月29日),中国南京,下关长江江面,英国战舰林立,簇拥着那艘舰身高大的旗舰“皋华丽号”。水兵持枪列队,欢迎花翎锦袍的清国谈判代表登舰。
弯腰曲背、鱼贯而入者为清朝钦差大臣广州将军耆英、四品卿衔乍浦副都统尹里布、两江总督牛鉴、原吉林副都统四等侍卫咸龄、署江宁布政使江苏按察使黄恩彤,还有暂戴五品顶戴的尹里布家仆张喜等人。
英方出席者有全权代表璞鼎查、海军司令巴加、陆军司令郭富、谈判代表麻恭少校、马儒翰翻译等人。
讨价还价的谈判从七月初开始,先在舰上谈,后因天热改在岸上(南京仪凤门外静海寺)谈,直到七月二十一日(8月26日)璞鼎查等人应邀进入南京城,在上江县考棚双方交换和约文本,“和谈”才告一段落。而今天的登舰相会,则是为了双方正式加盖关防印鉴,签字画押。红印一盖,大名一签,中英《江宁条约》即被后人习惯称呼的《南京条约》遂告生效。
签字仪式结束,送走了中国官员,那几个不苟言笑的英国贵族军人心里早已乐不可支。一个参与谈判的英国军官在其回忆录中用大写的英文字母写道:CHINA HAS BEEN CONQUERD BY A WOMAN(中国被一女子征服了)。①
这“女子”,当然是指英国女王亚历山德娜·维多利亚女士。此时,她二十三岁。中国人想不到,一个窈窕淑女领导下的政府,这个政府派出的一支规模不太大的远征军,竟然战胜了四十倍于自己的中国军队,迫使大清皇朝那位万民仰视的帝王低下他一贯高昂的冠冕。
一、“皇帝”选择了战争
“鸦片战争”是英国人发动的侵华战争。
本节标题却用了“皇帝选择”,可能有冒大不韪之嫌。
在下无意颠倒“侵略”与“被侵略”的历史关系。
谁如果对近代的中外关系(自然包括中英关系)做一些粗线条的梳理,谁如果跳出单项的历史谴责或历史表彰、而具备了一点汲取历史教训的理性,他都会对中国人(自然包括“皇帝”)在“鸦片战争”中的“战争责任”予以正视。承认了昨天的中国人的“战争责任”,会让今天的中国人更有理性、更有智慧;而这,并不妨碍对“鸦片战争”进行诸如侵略、被侵略或正义、非正义的界定。
道光皇帝撞上了“鸦片战争”。因为“鸦片战争”的失败,这账,当然要记在道光皇帝名下,于是在后人的成见中,他成了个“光腚惹马蜂,能惹不能撑”的角儿。
这多少有些误解或强加。
“序篇”中写到的那位“绵宁”,即位后改“旻宁”,就是道光皇帝。林清之变,考验了他的临事不惧。嘉庆帝夸他“有胆有识,忠孝兼备”,倒是实话。
嘉庆二十五年(1820)七月,嘉庆帝秋狝热河,驻跸避暑山庄,因偶感暑气,高烧不止,竟尔大渐。临终前,回光返照,召诸大臣御榻前托以后事。帝言:嘉庆四年已遵祖宗家法,密立皇次子绵宁为“皇太子”。朕今不起,国不可一日无君,着皇次子智亲王绵宁即于行宫即皇帝位。②
绵宁这次亦随驾秋狝,大悲大哀中受命大任,依然孝思婉约,忠情怆恻,坚持要奉梓宫还京后再即帝位。八月庚戌,绵宁于太和殿即皇帝位,尊嘉庆帝为“仁宗受天兴运敷化绥猷崇文经武孝恭勤俭端敏英哲睿皇帝”,简称“仁宗睿皇帝”。这一年,道光皇帝三十九岁。是清朝入关后十个皇帝中即位年龄第二大者(雍正帝即位时年四十五)。年近不惑,道光帝登基后即以成熟、稳健称著。
他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例证之一便是即位后一个月,就果断罢免了嘉庆皇帝十分宠信的首席军机大臣托津以及班列第二的军机大臣戴均元;另两位军机大臣卢荫溥、文孚,虽留任,但降四级使用。同时,起用汉族官员如大学士曹振镛、户部尚书黄铖入直军机。曹振镛,即是林则徐会试时“座师”。后来林则徐屡获大用,多是曹振镛举荐。“优礼词臣,回翔禁近”,是嘉、道年间较为开明的用人气象;而道光皇帝一掌权,就表现了变更朝政的意向——道光朝出人才,与皇帝有关。
道光帝的节俭与爱民,在清朝诸帝中亦无出其右者。
道光即位后,内务府循旧例为其备御砚四十方,砚背皆镌“道光御用”四字。道光帝认为所备太多,闲置可惜,便命分赐诸王大臣。③
御用之笔,皆选紫毫之最硬者奏进,笔管上特镌“天章云汉”字样。道光帝认为这种笔又费金,又不合用,废而勿进;另选外间文人习用的纯羊毫、兼毫二种,令加仿制。管上镌字,亦嫌虚饰,命仅镌“羊毫”、“兼毫”字样,以示区别而已。
道光帝有一件黑狐皮端罩(礼服),皮下衬缎稍阔,他命内侍拿出,让在四周添皮。内务府一算帐,需银千两。道光帝知道了,谕令勿改。皇帝的裘服不改,京官效之,衬缎再长、再阔,也不添皮,因而终道光之世的十几年间,京官们裘皮礼服都皮短袖长,隐不露锋(毛),无法显示皮毛之珍、身份之尊。④
最有戏剧性的是,道光帝的套裤在膝盖处破了一个洞,便命所司补缀一圆绸,俗所谓“云打掌”。见皇帝如此,大臣亦争效之,亦于膝盖处缀一圆绸。某日召见军机大臣曹振镛,见其膝上也有“云打掌”,便问:“汝套裤亦打掌?”曹答:“换新的太贵,故补缀。”道光复问:“汝打掌须银几何?”曹曰:“须银三钱。”道光惊叹道:“汝外间物太便宜了,我在内府打掌须银五两。”其实,外间打个补丁,亦无须三钱,曹振镛随口说说而已。但道光帝的节俭之德,毕竟在中国帝王中绝无仅有。后人不可因官吏们迎合伪俭而否定道光帝的惜恤民瘼。
南巡靡费,道光帝罢省,故其一生未作南巡计。
木兰秋狝靡费,道光四年(1824)正月亦罢省之,此后他一直在京郊南苑行围,每年仅五六日而已。
皇子、公主婚嫁,本皇家喜庆,道光帝也诏命从简。如其第五女寿臧和硕公主在道光二十二年(1842)十一月出嫁时,道光帝给她规定的一切费用(包括嫁妆)累计不超过白银二千两!尚不如一富家女。
道光的御膳,最多只准四个菜。有时,仅是一碗豆腐烧猪肝。
道光时代,整个宫廷都尚节俭。如皇后生日千秋节,虽为国家盛典,但赴御宴者每人只是一碗打卤面。宫中妃嫔待女,非节日庆典,皆不得食肉。
而对于民间的疾苦,道光帝则念念于心。水旱为大灾,每有州县遇灾,免税之外,常例是开仓济民,发“一月口粮”、“两月口粮”、或给予“籽种粮石”,类似的恤民之举,书载不尽。⑤
从个人品质上讲,道光皇帝是一个很正直善良的人。如果日子依然如昔,他会是一个守成贤君。可惜的是,他继承了一个“关门”的祖制,又恰恰遭逢了“破门”的强盗。
清朝的闭关政策,是从明朝继承下来的,基于郑氏父子据守台湾,时挑海衅。不过到了康熙二十二年(1683)八月清军攻入台湾,郑克塽率众投降,海禁即已失去军事意义。康熙二十三年(1684),海禁大开。二十五年(1686)康熙帝又宣布在东南沿海建立粤海关、闽海关、浙海关、江(苏)海关,分掌海外贸易。⑥于是广州、厦门、宁波、松江自然成为正式的通商口岸。
如果这一态势长期维持下去,中国的近代化进程当不至于推迟到鸦片战争之后、且以被动挨打的方式起步。遗憾的是,“开门”并不是国策。稍有风波,朝廷便想到“关门”。
如康熙五十六年(1717)六月,因担心“海盗”与“洋人”纠结为乱,康熙帝不但严禁天主教在中国的传播,而且严申海禁,既严禁中国人留住国外,严禁中国商船赴南洋贸易,严禁向外国卖船、卖米,又对抵岸的外国商船严加防范,视若寇仇。⑦
雍正五年(1727),雍正帝解除南洋海禁,中外贸易、中外交往复苏。
乾隆二十二年(1757),在提高关税后,乾隆帝又下令关闭闽、浙、江(苏)三海关,独留广州之“粤海关”与外国通商。⑧
一关一口通商的局面,历嘉庆、道光两朝而不变。着眼于短期安全考虑的闭关,引发了中国的长期不安全。闭关的结果,是窒息了中国,戕害了中国。
有一句话,流行了几十年,叫“落后就要挨打”。其实,这口号似是而非。“落后”不挨打的实例极多。比较符合历史事实的表述,大抵是:“错误就要挨打”、“违规就要受罚”。“错误”有相对性,“违规”甚至有强加性,但世界潮流已定,则国家意志、帝王意志再也不是至高无上的终极裁决。
“鸦片战争”的发生,有许多导火线因素。如果从近代工业革命、政治文明以及资本扩张的世界大势分析,清皇朝的闭关锁国恰恰是逆流而动的。不再是商业纠纷,不再是军事碰撞,不再是历史上惯有的边界、领土诉求,不再是一国与另一国的双边矛盾,始发于珠江口外的那场中英之战,其实是“世界”与“一国”的较量,极而言之,甚至可以说是“世界”对“一国”的惩诫性打击。
这“世界”,是“资本主义世界”,或“向帝国主义过渡的资本主义世界”。“一国”,则是自认为可以独立于“世界”之外的中国。
阵线已明,胜负已判,不再有任何悬念。
或曰:英国不能代表世界。
我们承认,英国只是英国。但它的目标,它的方向,它的响应,早已是世界性的了。第一次“鸦片战争”后,又有第二次“鸦片战争”的英法合伙,再后则有“八国联军”的群狼搏龙,这都显示了“世界潮”的涌动与奔劲。
道光皇帝至死也不明白:“人在家中坐”,何以“祸从天上来?”
这是一个全新的时代课题:关门有罪。因为强盗已在门外,门外公行的原则是:谁家也不准装门。
以上是就世界潮流的大势而言。
体认大势,顺乎潮流,不论从政治哲学或历史哲学的角度衡量,最后这都归属于治国者、当权者的文化智能。文化智能低,是国家悲剧。中国历史上,每每弄到众叛亲离,怨声载道,四分五裂、国破身亡,多数情况都有“昏君”背景。“昏”不“昏”,不看小聪明,要看大势。
从为国家、为子孙、为百姓深长谋划来看,清朝的皇帝从乾隆帝起,即开始发“昏”。
在西方耶稣会教士的启蒙下,康熙皇帝自康熙七年(1668)重任南怀仁起,即接受了西方的天文历算及地圆之说,⑨ 这就等于承认了世界地理观念及世界观念。但到了乾隆时代,一切官修的典籍(如《清朝文献通考·四裔考》、《四库全书》等)仍然宣扬“中国即天下”的天朝上国意识,以排斥西方的地理观和世界观。最缺乏常识、最没有预见的是乾隆皇帝竟然麻木而愚蠢地拒绝建立送上门来的中英外交关系。
乾隆五十七年(1792)九月,英王乔治三世任命爱尔兰人马嘎尔尼伯爵为特使,率英国使团从英国的朴茨茅斯港起航,直驶中国天津。而此前,英国东印度公司董事长佛兰西斯·培林爵士已给两广总督郭世勋写信,通知英使访华事。⑩ 郭世勋得信,即火速上奏朝廷,乾隆帝应允,且命于天津上岸。
英国使团除特使、副手、翻译、秘书、医生之外,还有一批天文学、力学、化学等多种学科的科学家,于外交使命外,尚有全方位了解中国的意图。特使乘坐配有六十四门大炮的“狮子号”军舰,这是当时英国第一流的战舰。使团成员约百人,加上“印度斯坦”号运输舰及另外八艘海船的水手、后勤人员,共八百多人。从使团规模之大,可以推知英国国王的重视。⑾
如果这次来访仅仅是一次特例,乾隆帝不予回应,或许情有可原。实情恰非如此。
在中国的皇帝一再关门自闭的二百多年间,英国国王却在矢志不移地寻找中国,并期望与这个神秘的东方大国建立正常的、平等的外交关系。忽略了这一历史事实,总是以“侵略”与“被侵略”来简化英中关系,是当代史学家不忍割舍的爱国主义情结。
在此,不妨插叙英国国王的中国梦:
——1497年和1498年,受都铎王朝之命,约翰·卡伯特(J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