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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四大名捕战天王-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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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过来有三个理由:第一,人人都说孙青霞该杀、该死,我过来看看他到底该不该死?该不该杀?第二,龙姑娘一定要来,我不以让她独自涉险。第三,这么多人等看我过来,我要是不走这一趟,他们不是很失望吗?我是不该让他们白等的,要来的总是要来的,要避也避不了。”铁手坚定的望着八无先生,以坚定的语音坚定的说:
  “这么多的敌人!这么少的朋友!这不是最好试练自己能力之所在么?何况,在这儿,至少,我就有了先生、小欠、还有龙姑娘三个好朋友!说不定,世叔也派了我的师兄弟来接应我哩!”
  他神定气足地道:“敌人再多又什么关系,有一个好朋友,吾愿足矣,已别无所求!”
  纵横 … 第六回 这么多的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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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了一向谦冲的铁手而今却昂扬的说出这番话,温八无和陈小欠倒一时说不出话来。
  好一会,八无先生才摸着眉毛,诡怪的笑向铁手道:
  “你这样想也是好的。你应付的方式是面对,我的方式是放下。我们确是不同的人。你看见我有几条眉毛是特别长的么?”
  铁手道:“注意到了。”
  八无先生轻轻重重的咳着,然后才说,“这在相学上叫做‘寿毫’是长寿的征兆。这夜里看不明显,我眉上的福德宫位还长着条白色的长毫呢!可是,这特长的几条眉毛,若在四十岁以前长出来,这在相书上就叫‘夭寿相’,会有突然暴毙之虞。我今年四十有二,恰好过了不惑之年,才长了这玩意儿,真是好险!所以我想,年纪大也有年纪大的好处,像这几条宝贝儿。要是往你这年青人眉上长,那就不大恭喜了。我年纪大了,就在好里想,找话来开解自己,这样活着踏实些,也开心些。不是吗?”
  他这才转入主题,“你反正已经来了,已经骑到虎背上去了。就算这回你要退回去,只伯他们也决不让你全身而退了。故尔,既来之,则安之,像我的年龄一样,一样往好处想,至少纵然未知凶吉,但心可保平安,总是好事。”
  铁手由衷的道,“我还是十分感激先生对我的提点。”
  八无先生又在拾他的包袱,边道:“这次‘太平门’四大高手中来了两名,‘下三滥’七大要将中来了三人──你要不要知道他们的来头,好有个防备?”
  铁手坦荡地道:“知也好,不知也好,只要煮熟了的端上来的我就吃定了:有时知太多,反而怯场,不如不知。要知,我宁愿求先生赐告:若我觅得‘四方鼠’,龙姑娘的伤是否就能不留疤痕?”
  八无先生翘起拇指赞道:“好!有勇气!有豪情!有气概!有情义!不过我也得老实告诉你,我的药只怕没法让这小姑娘颊不留疤,纵然你找到了温六迟,他的‘四方鼠’也不一定肯给你,纵他肯给,那时刀疤已结,肌筋已死,要刀不留痕,只怕就难于破镜重圆!”
  铁手有点泄气的垂下了头,但只不过片刻,他又抬起了头,充满期待的问:“先生可否相告六迟居士的侠踪所在?”
  温老掌柜笑了,咋咋咋咋的像在咳嗽,他笑得与一般人不同,他在咳嗽时吐气,笑时反而吸气。笑着之际还能吸气,那不是件容易办到的事,也是件违反自然的动作:
  “你果然不死心,温六迟与我九天十地也搁不着一起,只都是从‘老字号’迫出去的人,他注重住的,所以喜欢开客栈:我爱吃,故多开食肆。前些时候我听说他在参镇兰塘一带开了家‘白居不易’的客店,但也有人说他早就离开了。我看你还是多小心自己吧?这么多的敌人,都想把‘四大名捕’先杀一个,打开一个缺口,那么正义的神话就只有鬼信了!那时群魔乱舞,宵小肆威,我也不愿见你成为他们向正义攻城战的第一道缺口!”
  铁手心中暗自把温丝卷的话都记住了,只淡淡的道:
  “诸葛世叔常告诫我们:当一个好捕快,就是除暴安良、锄强扶弱、秉公执法、持正卫道,要有明知不可为但义所当为者必为的精神气节。先生劝诫,在下心领,如果我死了,却能唤起后来者相应承传这一点正气的话,纵牺牲了,又何妨?求仁得仁,纵九死犹未悔也。”
  八无先生又剧烈地呛咳起来:“牺牲牺牲?又不是畜生,畜生也贪生,好好的一生给些什么不着边际的理想牺牲掉了,那爹娘真是把你给白生了!我呢?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了此残生,不愿有为。老弟你如日方中,还是多与人联手──”
  说到这儿,他用“眼袋”向正靠近龙舌兰身畔似眼色轻抚琴的陈心欠瞟了一眼,才接下去说,“少跟人结仇,这才是上策啊。”
  铁手明白他的苦心,不卑不亢的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这是武林前辈说的话,我却是听而不信的。现正纵横江湖的人物,比在家里在朝廷在商场都更可由己。不能由己,若非托词,亦多是借口,无非掩饰自己的不足不能,以江湖、武林、时势、局面的诸般理由,为自己开脱。人在江湖的好处,就是身可由己些。我的三师弟常吟说:‘得失前缘已定,聚散本是平常:执着徒增烦恼,洒脱乐得自在;笑骂大有人在,江湖去留自己。’就是这个意思。我还真希望先生加入我们这行列,引领我们作些轰轰烈烈的事哩!”
  八无先生又埋首收拾他的细软,摇首叹息道:“你年少有为,能刚而不愎,实人所难也。我本来劝你知进退,你却倒过来劝我辨是非,明得失。算了算了,我这‘八无’,本应加上‘无法无天’,现只求放下、看破、自在,只要好聚好散,自由自在,就算天下人都走他们的阳关道,我只顾我眼前脚下的独木桥,如此而已。”
  铁手喟息的看着他忙于收拾、忙于咳嗽,喟息道:“先生真的要走了?”
  八无先生已收拾得七七八八了,只低首打点,边说:“我是不走不行。老字号的人定必风闻我在这儿,我可不想再走这与毒为伍、与毒同眠的回头路。何况,来的人还有个一线王查叫天。”
  铁手一震道:“看来先生的呛咳,是源自严重内伤。──莫非正与那‘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闻’的一线王查叫天有关?”
  八无先生忽然整个人都仿佛僵硬掉了。
  他收拾的动作也突然停顿。
  好一会,他才哽着语音说了一句:“你少惹他。”
  铁手道:“只怕我不去惹他,他也不会放过我。”
  八无先生沉默了一会。
  他匆匆把剩下的东西都裹入包袱内,一口气打了两个结,才舒一口气,仿佛在心里却解开了两个结:
  “对,你不找他,他也会找你。你只要活着一天,已碍着他的声名地位。他长于内力,你也擅于内功,总难免要会上、对上的。”
  铁手微笑道:“他比我多了三十年功力,早已炉火纯青。”


  八无先生道:“你却比他年轻三十岁,也后生可畏。我看你已炼成‘一以贯之’的绝世内力,刚才在瀑布急流时与杀手们对敌,以浑厚雄长、至刚至大的内力,将至柔至软、绵延无尽的水流交缠激发,蔚为奇观,也堪称冠绝武林。”
  铁手道:“我自知内功一味刚宏,只怕不足,故常与柔物如水者相互激发,以取并济之效。”
  八无先生道,“我听说过你有几场生死大战,都运用了水流与内功二者刚柔合并以制敌。这是你内功元气阴阳相济的好处。不过,查叫天的内功,依然非同小可,已臻化境,返璞归真,只怕你仍非其敌。”
  铁手沉凝地道:“敢问一声:先生可是着了查天王的‘破神功’?”
  八无先生脸露痛苦之色,“不,还有‘碎大法’。”
  铁手动容道:“他竟已把‘破碎神功’都练成了!?”
  “不止。”温八无一阵剧烈惨咳,咳得全身似给抽干了气,要塌下来了,他好不容易才勉强撑住,吃力的说:“他连‘破碎空虚,神功大法’,无一不练成,无一不练至登峰造极之境地。”
  纵横 … 第七回 这么少的朋友
  铁手听了之后,陡然静了下来。
  然后他在吸气。
  深深的吸气。
  ──他吸气是为了使自己镇定下来?还是所听到的讯息太令他震愕了,以致他要藉吸气来让自己有充分的冷静来吸收消化这撞击?抑或是他听到了“破碎空虚”,便无话可说,只能吸气而已?
  铁手一时说不出话,小欠却在旁冷哼道:“破碎空虚,也没啥了不起。”
  温老掌柜的眼袋一翻,一对眼睛居然也翻出了精光四射,黑白分明:“他的武功纵不致天下莫之有敌,但以他身份之尊,在朝廷威望之隆,却仍未给逸乐酒色淘虚了身子,光是这点来说,一生经历过大起大落,一身武功早已大成大就,享尽大富大贵,手握大权大威,出入大摇大摆,名声大隆大震,为人大奸大恶,出手大开大阖,人称之为‘十六大’而不名之,也有道理。”
  “十六大又怎样?”小欠冷冷地道,“在我心目中,决不及一个八无先生。”
  温掌柜的一笑,“我是一无所有,他是夫复何求。”
  小欠眼如电眉如剑:“我看您是以退为进,以无胜有。”
  温八无掮起了他那两口包袱,道,“他是一世够运,才情盖世,武功卓绝,冠绝天下──我不如他。我佩服他。我的好处是量才适性,只我行我素,独行其是,我不如他,也不伤心,我始终是我,我到底有我得意之处。我不与他斗,但也不与他同流合污。”
  小欠冷笑:“不同流,他可不一定放过你。”
  温八无侃侃自若:“我用不着他来放过。他在,我走;他来,我去。他要高人一等,我便不与他平起平坐。他若目中无人,我正好不如藏拙。”
  小欠目光似激出了剑花:“你让恶人恶,形同作恶无异。”
  八无先生道,“我只是不争。他只管行其之恶,我行我所善。”
  小欠厉声道:“你是自己不争,故天下莫能与汝争乎?”
  八无虚虚的一笑,“因为普天之下,人来来去去都只数十茬苒,成成败败得得失失都只一生,有啥好争的?”
  小欠厉声道:“你逃避?”
  温八无无所谓的一笑,“人进我退,到头来一转身,可以独我在众人的前头,谁晓得?天知道!”
  小欠嘿声道:“你怕他!”
  八无先生这次只一笑化作一声咳,没答话,只望向远远的、沉沉的、黑黝黝的山头。
  他那种“你且管说啥都好,我还是做我自己”的态度,更激发了小欠的锐气,“你怕他,我可不怕他。”
  八无先生这回倒忍不住劝了一句:“他的‘破碎空虚’,人又称为‘四大皆凶’.遇上他最好是友非敌,要不然,只怕要变成‘活不了死着走’了。你剑法虽高,但遇上他那样子的人,只怕就像一根针刺进了一所空房子里,浑不着力。黄蜂只有性命攸关的一支针,我希望看见你长长命命的断断续续地做许多事,而不是激激|情情的轰轰烈烈地一次为一件大事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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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无先生说得诚挚,但一说完了,就咳,咳个金星直冒,整个人曲蜷抽搐得像一只遇上沸水的虾。
  小欠看着他,仿佛在他身上看出一条路,而这条路正大风大雨,且远得永远走不完。
  ──仿似这条路也永远轮不到他来走。
  他的眼神就像这么吐露着:
  寂寞与不平。
  ──寂寞是诗。
  ──不平似剑。
  ──寂寞怀不平就是使人激发出诗和剑的奇彩异艺之生命源泉。
  “你说错了,我要对付他,不是因为我能对付得了他,而是因为这世上一定要有人来对付他这种人,所以我才要对付他。”小欠一字一句的说,而且每一个字都像用剑在石板上刻下来一般尖锐、深刻,“如果你说对了,我对付不了他,但人在世上总不能天天只做自己应付得了的事,总要让自己有机会去承担一些对付不了的事和人,看看自己是不是那么不能应付?对方是不是真的就那么不好对付?是不?”
  “何况,”小欠充满自信的道,“不错,破碎空虚,赶尽杀绝,冠绝天下;可是,我跟他对上过一次,他虽没败,我可也没死。”
  八无先生止住了咳。
  他的眼睛非常黑暗,令人感觉到十分荒凉。
  外边的夜,在瀑流飞泻声中,更显死寂,且漫着一股奇特的荒凉!
  这时候,温丝卷的语音,仿佛又苍老了二十年:“也许你说的对。人不该总做自己应付得来的事,也不该一生只做对的事。只不过,你们都是我的朋友。我这一生里,有那么多的敌人,却只有这么少的朋友,我不想少了你。”
  说到这里,他似乎有哽咽,然后只说了三个字:
  “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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