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本容华-第18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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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风吹得他的发向后翻飞着,前方是一团骇人的黑,他死死地盯着,却仿佛看到了熊熊的大火,还看到了一脸嗔怪的萧容。
她对着他说道:“我不过是看了看画像,心口就被捅了一刀。你若是敢负我,那就应该被捅上十刀!”
他想她的诅咒是应验了,因为如今他的心似乎就正被刀子狠狠剜着。他不得不一遍一遍地抽打着马儿,恨不得立刻冲回到她的身边去。
刚一踏进大帅府,就嗅到了那令他窒息的浓烟味。他翻身下马,直直地向钟翠阁冲去。
以前,他总觉得这大帅府实在太小,走到哪儿都是一群穿得花枝招展的女人在转悠。可这时他才深知之前的想法都错了,他恨不得一跨进大门就能到达钟翠阁,可偏偏钟翠阁又是最为偏僻的阁院。
他脑海里仿佛又浮现出萧容的脸,只是这一回已经变得冰冷无情,她温顺地对着他笑着,却是那么勉强,那么敷衍。
他知道她的心思,她其实那样简单,什么心思都写在脸上。有时候他宁可她能装得像一点,至少让他有理由自欺欺人。可是她虽然笑着,眼底却分明是抗拒和冷漠。他恨不得立刻拆穿她,却又害怕拆穿以后,就什么都没有了。
最终,就连这样虚假的笑脸,也都被大火吞没了……
他焦躁起来,再次加快了脚步。
可一切都已经来不及。
他赶到的时候,火已经灭了一大半。那残败的房间已经被烧得只剩下房梁架子,他心底也似乎刮起了嗖嗖的凉风。
他不愿接受,四处地搜寻着萧容的身影。远处。巧如搀扶着一个身披大氅的女子缓缓走过来。他心中一喜,连忙迎上去。险些喊出来,险些伸出手将她搂过来,告诉她他心里有多急,有多害怕。
可是随着她渐渐走进,火光映出了她的脸。她不是萧容,而是夏如璎。
他僵在原地,什么都不敢问。再次扫视着四周。试图找到萧容,他不相信这么多人都没能将萧容救出来,他不相信。
可是夏如璎还是上前来告诉了他,她的声音已经哽咽:“大帅。萧媵侍在里面,孟少将已经进去了。”
她说着,指向那快要坍塌的房梁架子。
穆卿直直地看着夏如璎,他不愿听,也不愿信。
直到吴夏走上前来。低声问:“大帅,孟少将在等您的指示,需不需要把萧媵侍抬出来?”
穆卿全身一僵,突然觉得呼吸困难,他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倒了倒。良久,喉间发出沉闷的声音:“谁也不准碰她!”
他踉跄着闯进去,看到孟逍蹲在地上,旁边还立着几个侍卫。见到他来了,侍卫们纷纷让开,他这才看到,地上躺着一具焦尸。
他仿佛觉得耳中开始隆隆作响,他大口地喘着气,吸入的却全是烟尘。
他依然不愿相信,甚至开始苦笑起来,随即指着那具焦尸厉声问:“孟逍,你还留在这儿干什么?容儿呢?本帅不是让你好好保护她吗?”
孟逍蹲在地上,双眼望着眼前这具焦尸,落寞无神,“大帅,末将赶回来的时候,已经迟了。”
穆卿脚步不稳地向前扑去,奋力将四周的侍卫推开,这才看清这具焦尸。已经被大火烧得面目全非,心口还插着一把长剑。
“萧媵侍躺在地上,没有丝毫挣扎的痕迹,说明早已经断了气。因此末将的猜测,是府里来了刺客,将萧媵侍杀死以后,才放的火。”孟逍缓缓地说,一字一句,万分沉重。
穆卿听着听着,摇摇头,猛地伸出手推开孟逍,怒斥道:“你凭什么!凭什么说这具焦尸就是她?”
孟逍无力地推倒在地,他目光斜下去,看着焦尸的右手。
右手上,戴着一串金链子。
穆卿循着孟逍的目光望过去。他认得那串金链子,萧容似乎从嫁进府里就一直戴着。
她就是这么倔,他送给她许多金贵的首饰,除了那支发簪,她都不常戴,却总是舍不下这条金链子。尽管那只是一串细细的金链子。
想到发簪,穆卿再次来回地搜索,可是下一刻又打消了念头,发簪是珠翠的,而且戴在发髻上,大火一烧,什么头发,珠翠……全都没了。
他再次望向这被烧焦的尸体,这黑乎乎的尸体仿佛在无声地谴责他。追问他为何没能及时赶回来,为何留她陷入危机,为何要伤她,负她……
穆卿突然觉得心里好闷,强行捂住心口,伸出另一只手拔掉那把剑,俯下身去轻轻将她搂起来。
侍卫们见穆卿似乎不肯离去,便纷纷着手将周围依然燃烧着的木桩梁子悉数推倒撤去,为穆卿腾出一大片空位来。
穆卿根本不理会这些,只是无力地跪在那儿,搂着被烧焦的她,一声不发。
ps:
他脑海里仿佛又浮现出萧容的脸,只是这一回已经变得冰冷无情,她温顺地对着他笑着,却是那么勉强,那么敷衍。
他知道她的心思,她其实那样简单,什么心思都写在脸上。有时候他宁可她能装得像一点,至少让他有理由自欺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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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5章 薄命女人
筵席完毕,魏嵘找到偏殿来,见魏荷语正坐在那儿低声哭着。
“为何不与穆大帅一同回府?”魏嵘有些责怨地摊手问。
魏荷语抹了抹泪,并不答。
魏嵘无奈地叹口气,良久,才说道:“你找我哭也没用,那穆卿何时将我这个岳丈放在眼里过?”
魏荷语依旧只是轻声啜泣。
魏嵘没辙了,只好耐着性子哄道:“行了,也别哭哭啼啼了。我派些人手送你回府去。穆卿就那副德行,你也别置气了。这男人,最怕的就是女人整日又哭又闹。”
听到这儿,魏荷语才止住了哭。其实说到底,她也不过是想要做做样子。
今夜这宫里朝臣众多,穆卿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丢下她不管,无论如何都会落下话柄。她只等着这些话传入八王爷的耳朵里。
要说,魏荷语此刻心里正乐着。萧容一死,就再也没有人能和她争了。穆卿即便是会伤心,也就那么一阵,时间一长,就过去了。
魏荷语在侍卫的护送下回了府,下轿的时候,已经夜入三更。她留下来不肯立刻回去,其实也是想给穆卿一些伤心难过的时间。
她知道她即便是早早地回了府,也只能呆呆地站在一旁看着自己的夫君为了别的女人伤心。这样的事,她已经做过好几次了,不想再做。
可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她回去的时候,穆卿依旧留在钟翠阁。
“夫人,听说那萧容都已经被烧成黑焦炭了!这回,是铁定错不了的!”如宁欣喜地向魏荷语禀报着。
魏荷语脸上一喜,不由得叹道:“干得真是太漂亮了!萧容啊萧容,没想到还能给你留一个这么难看的死法。这个杀手真是太懂我的心思了!到时候发赏钱的时候,给他再加一倍!”
如宁连忙点头:“是,是。”
魏荷语笑着。却又皱起了眉,“大帅还在钟翠阁做什么?一具焦尸而已。索性再放把火,烧成灰不就得了?”
如宁却不答,因为三个时辰过去了,大帅一直留在钟翠阁。
魏荷语叹了叹气,起身来说道:“去,把其他阁院的姬妾都叫上。这场戏比我想象中还要精彩,我倒想看看。都已经被烧成黑炭了,大帅还爱她哪一点!”
烧毁萧容并不在魏荷语的计划之中,这个结果让她来了兴致。其他姬妾来得很快,似乎本来就醒着。她们一同来到钟翠阁,终于如愿地见着了那一具黑乎乎的焦尸。
姬妾们脸上大多都是惊惧悲伤的神色,可心里却在暗喜着。魏荷语本来也兴致勃勃地前来观赏一番萧容的最终下场,可来了以后,她反而高兴不起来了。
穆卿半跪在那儿。怀里抱着那具焦尸,一动不动。
干燥的夜风吹过,扬起地上的黑灰,前来的姬妾们都嫌弃地轻轻掩面,害怕被黑灰沾染上。
夏如璎由巧如搀扶着。立在夜风里,看着这再次被烧毁的房间,面无表情。
周围还站着十来个侍卫,他们看似随意,实则是以穆卿为中心站成一个阵法,穆卿不肯起身离开,他们就会一直这样站下去。
离穆卿最近的,是孟逍和吴夏,他们僵立在一旁,也是一动不动。
魏荷语恍然觉得自己似乎来到了一个幻境,一个静止的幻境。
这令她很烦躁。
终究,魏荷语僵持不下去,提起步子走近了穆卿。
不走近还好,一走近才发现,穆卿的脸也被污黑了,昏暗的火光下,她看到那黑乎乎的脸上有两道令她震惊的泪痕。
魏荷语暗自咬紧牙,终是看不下去,冷声开口道:“相公,人死不能复生,你这又是何苦……”
想了想,心中依然郁结,索性说道:“相公你身为北国大帅,是北国顶天立地的男子,怎能为了一个薄命女人把自己作践成这个样子?这要是传出去……岂不是让北国百姓耻笑?”
她实在不肯接受,穆卿居然会为了萧容而流泪。
听到这儿,穆卿终于有了点反应,他抽笑两声,兀自念道:“薄命……薄命?容儿的死,难道只是因为薄命?”
魏荷语听着听着,微微一怔,顿了顿,又试探性地问道:“难道不是因为打翻了烛火,才引起大火的吗?”
穆卿低下头,再次低低地苦笑起来,他放下那具焦尸,立起身来,直直地逼视着魏荷语。
魏荷语被这样的目光瞪得全身发凉,她有些惶恐地倒退一步,声音如蚊地问道:“那相公以为,萧媵侍是为何而死……”
魏荷语有些怕了,虽然她知道穆卿不可能掌握证据,但是如果穆卿真的怀疑到了她,那她以后又该如何自处?
正想着,穆卿的目光突然变得锐利而雪亮,他踉跄地向前走着,每走一步,魏荷语的心都跟着猛地一抽。
可最终穆卿歪歪斜斜地穿过了魏荷语,走到了身后那群姬妾的面前。
“你们……是不是你们?”他指着前来看热闹的姬妾,发狂似地低吼起来,甚至上前去逮住王妾媵,拼命地摇晃她,“上次你就想害容儿,是不是你?是不是你!”
王妾媵吓得魂儿都快没了,她尖叫着,大喊着“夫人救命”。可魏荷语此刻还惊魂甫定,根本无暇顾及到王妾媵。
前来的姬妾都吓住了,连忙向后退。王妾媵也想逃,可穆卿死死逮住了她,一边摇晃一边追问,得不到回应,就开始用手掐她。
“大帅……大帅饶命。卑妾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啊……”王妾媵抓着穆卿的手臂,苦苦地哀求着。
穆卿掐了一阵,又停住了,推开王妾媵,又上前去逮住一个追问。
魏荷语这才终于松了一口气,原来穆卿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见到穆卿情绪失控。吴夏上前去欲要劝阻,却被奋力推开。
姬妾们吓得仓皇向后退,陈妾媵也跟着一同往后退。她深皱着眉看着发狂的穆卿,似乎不敢相信这就是那个她痴心爱上的男人。
穆卿发了一阵狂。又平静下来了,他再次踉跄着回到那具焦尸身边去,搂着她低低抽泣着。
死寂的夜,凄凉的风。忽然爆发出一声嘶哑的大吼,他终是忍不住仰天叫喊了出来。
他凄婉地垂下头来,看了看怀里的她,突然一股热流涌上喉咙。他全身痉挛一下,随即一口鲜血喷出来。
见到穆卿呕血,姬妾们吓得脸色发白,想要上前去。却又不敢。
魏荷语僵立着,也是一脸惊愕,直到青妩和绿娆匆匆赶来将穆卿强行带走,魏荷语才恍然回过神来。她匆匆地回到慧心阁,如同逃离一般。全身止不住地颤抖着,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如宁没看出这些,上前来奉茶,笑着道:“夫人说赏金加倍,可那杀手却不知道躲到哪儿去了。想必是想避一避风头,再回来领赏。”
可魏荷语却完全没听见这些,只是坐下来,神色恍惚。
“夫人怎么了?萧容死了,不应该高兴吗?”如宁有些疑惑地问。
“高兴……”魏荷语抓过茶,猛地喝了一口,念道,“对,我是该高兴,是该高兴。可是我怎么高兴得起来?”
魏荷语惶恐地睁着眼,紧紧地抓住如宁的衣袖,手中的茶杯也镗的一声落了地,碎成了渣。
“我高兴不起来,真的高兴不起来……相公,相公他居然为了一个死女人哭,还为了她……”魏荷语断断续续地说着,手上的力道越来越重,“不是这样的,相公不会对她动真情的!不是这样的,一定不是这样的!”
看着魏荷语这样情绪不稳,如宁只得连声安慰:“不是那样的,夫人。萧容已经死了,她已经死了。她不过是个卑贱的奴,大帅很快就会忘记她的。只有夫人才是大帅的发妻,只有夫人才能陪着大帅一生一世的。”
在如宁的安抚下,魏荷语终于渐渐平静了下来。
可守在门外的若静却早已无法平静。她将一切的希望都寄托在了萧容的身上,她明明已经将情报传给了巧如,为何萧容还是被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