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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悍匪-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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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漂亮!”
  场边儿几个看热闹的起哄,拍邵三爷的马屁。
  邵钧得意着,笑得露出一口白牙,平时特成熟的那张条子脸,难得露出某种单纯的欢乐,很真实甚至傻乎乎的乐趣。 
  监区长从外边儿进来,瞅了一眼,隔老远拿手指点着邵钧:啧,你看看,你瞧瞧!
  邵钧被监区长威慑性的一指,一脚就给踢歪了,毽子踢到墙上,小武警端着枪瞄那毽子,也憋不住乐。
  邵钧跟小武警抛了个眼儿。
  监区长隔空戳他:少爷,看你那领带歪的,你那衣服扣子咧吧着,你那猫三狗四的警容警貌……你的鞋呢?!
  邵钧扭脸去找鞋,冷不防长
  廊下飞出两个东西,奔着他胸口袭过来!
  他没看清楚,下意识就是两脚,踢起来。
  监区长眼睛瞪起来了:老子不好意思批评你,你小子怎么还踢!
  哪个小崽子暗算你三爷爷!邵钧手忙脚乱地把东西接到怀里。
  一包卤鸭胗,一包爆辣牛肉丝。
  邵钧回过头去,走廊下给他扔东西的人重新拎起苹果筐,不冷不热地扫他一眼,慢悠悠地走了。
  邵钧觉得特好笑,没想到,盯着某人的背影,也看了很久……
  罗强对条子没兴趣。他混道上的,最厌恶条子。他扔两包吃的,是顺手还邵三爷一个人情。
  他进到这牢里,饿了一天多,粒米未进,那时候,是邵钧给了他两个馒头,一碗冬瓜汤。
  不为别的,就为那俩大馒头,一个四两呢,当时爷们儿也是真饿啊!……
  那天晚上,七班开荤了。
  罗强从大编织袋里慢慢地翻东西,一圈儿人眼巴巴地围着,馋死了。罗强也大方,不吝,把一包包东西拆散了丢给大伙,谁想吃随便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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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岩头一个就凑上去了,吃,嘴巴忙得跟个小动物似的……
  刺猬,虽然挨过那两脚的梁子跟罗强还没反攻倒算,但是这厮特想得开,跟谁有仇也别跟吃的有仇,每天喝萝卜汤冬瓜汤的,体弱,脾虚,肾亏啊,于是也大大咧咧地吃起来了……
  顺子特别不屌新来的人,跟谁一伙也不能跟强Jian犯一伙,但是架不住旁人都吃上了,他也有点儿憋不住。 
  罗强拿了一大袋香肠,拽给顺子,随口问:“四川过来的?”
  他听得出外来户的口音。 
  顺子看了罗强一眼,算是领情儿,于是也开始吃。川味小香肠,他家乡的味道,惦记着呢。
  中国人扎一堆儿的习惯,吃是一种最能消除隔阂并联络感情的业余活动。
  罗家老大送的一大兜子吃的,让七班牢号里的气氛缓和了许多。也是因为同仇敌忾收拾了三班的王豹,七班狱友们心里有想法,觉着这周建明有种,在外班面前,给咱爷们儿长面子了,就应该这样儿。
  几个人有一搭无一搭地聊着,聊自己是怎么进来的。
  刺猬说:“我,‘二三四’,当初我大哥被十几个人围着,我就是为了救他,把一个人脑袋砸烂了,植物人了。我不后悔,我救我们大哥一条命呢。”
  刺猬看向顺子,顺子说:“我也‘二三四’,我们镇里的幼儿园,园长是个没长锤子的老流氓,欺负好多小娃,我们去告官,那人跟镇
  政府里有背景……后来有一天,我在路上憋那个人,我把他肚子捅漏了,摘了几个器官。然后我跑路到北京了,我在这儿被抓的,就没回去。”
  胡岩没说自己,胡岩死死盯着罗强,问:“你呢?你到底干啥进来的?管教说的不算数,我不信。”
  罗强也不想说。
  被一群人逼问得着急,罗强仰在棉被垛上,一条腿伸着,漠然地看着大伙,说:“……我二九四。”
  二九四是哪一条?几个人都没听明白,没犯过这条。
  一大队重犯营最常见的就是二三二,故意杀人罪;二三四,故意伤害罪;二三六,强Jian罪;三四七,制贩毒品罪。每个人触犯了刑法的第几百几十条,法庭判决书里写得明白,自己都知道。所以犯人们在牢号里交流,都会直接说,我“二三四”什么的。二九四?这一大队里还真没听说过。 
  邵三爷靠在七班屋门边儿,偷摸地,看里边儿一群人聊天。
  罗强眼贼,一眼瞧见邵钧在偷听。
  罗强揶揄道:“没吃饱?邵警官想要还有。”
  邵钧回敬道:“鸭脖有吗?”
  罗强在编织袋里翻。
  “要辣的,不辣的我不吃!”邵钧故意逗贫,斜眼看着,就是一副你想拍爷马屁拍的不准不舒服不带响你三爷爷还不待见你你白给倒贴咱都不要的表情。
  罗强憋不住了嘴角浮出表情。
  罗强啪得扔过去,扔得特准,正好穿越了小窗口砸到邵钧胸口上。
  邵钧还没完:“苹果也给来俩!晚上你们都睡了,打着呼噜,冒着泡,睡得就跟一屋子猪似的,我一人儿哼哧带喘地熬夜熬一宿瞪俩大眼睛盯着你们睡觉我自己还不能睡,我容易吗我!”
  邵三爷平时都是跟犯人这么穷逗的,解闷儿。这人在公家场合训人削人,跟在私底下瞎贫,完全是两个人的感觉。
  刺猬和顺子也跟着起哄,乐:“三爷没早没晚儿的,您可注意身体,哪天您有个小病小灾的,我们这群人渣没人照顾!”
  那天晚上,七班牢号很欢乐……
  只有老盛一个人坐在房间最靠里的角落,大铺上,脸发青,神色阴冷,直勾勾地盯着罗强。


  当天老盛也有人探监,来了个年轻的,光头,身上有刺青,一看也是道上混的,给探监室的值班警察塞了一条烟,跟老盛埋头聊了足足有一个小时。那人给老盛伸了五个指头,老盛神情诧异,考虑了一会儿,点了头。
  五个指头就是五吨,道上说五千块的意思。老盛从探监室回来以后,脸色
  就不太对头,沉默而闪烁。
  罗强和老盛对视了一眼,眼光都冷冷的,就好像啥也不用说了,霍然都清楚了对方的真实底细。
  邵钧那晚在监看室里值夜班,也没闲着,从图书室搬了厚厚的一大部《刑法》。
  他飞快地翻阅,翻到他要找的那页。
  嘎嘣嘎嘣地嚼着鸭脖子的脆骨,咂着被花椒麻得抽搐的嘴唇,邵钧喃喃地:“操,真可以的……”
  《刑法》上清楚明白地写着,第二百九十四条,组织和领导黑社会罪。     
   11、三里屯的前老板 。。。
 
  邵钧值完了一个二十四小时的班,后两天都是轮休。
  他一大早从厨房路过,叼着根儿油条出来,去办公楼车库拿车,路过大操场,目光掠过一队又一队出早操的犯人。
  下意识地,他的视线在队伍里捕捉到二九四,对方恰好也在看他。
  罗强嘴角轻耸,似乎是在说,好吃吗?昨晚熬夜吃爽了?
  邵钧眯着眼睛,其实是在想,那身板,那气势,丫确实像“二九四”。
  邵钧抽空给邵国钢打了个电话,没一句客套话,开门见山。
  邵国钢正忙着去开会,声音沉沉的:“钧钧,你问这个做什么?”
  邵钧说:“我们大队的犯人,我不应该问吗?”
  邵国钢:“你多久没给爸爸打电话了?有一个月吗?……你打电话有别的事儿吗?!”
  邵钧:“……”
  邵钧脾气也不顺:“那个周建明,根本不是奸淫幼女进来的对吧?他档案是错的,还是你们局里造假来的?这人以前到底干啥的?你们怎么把人抓进来的?怎么审的!”
  邵钧这话问得着实不太客气,如果他每次都心平气和,好好地问,也不会是这么个情势。
  邵国钢严肃地说:“这个人是什么人,你不用问,你们好好地管理,盯好了平时跟他接触的人。还有,每次他的自检和揭发材料,都要严格审查。这些我都跟你们监区长交待过。”
  邵钧一听就气不打一处来,这意思就是觉得他邵三爷不重要,直接把他跳过去了,把他蒙在鼓里。
  “你跟监区长交待了,可你没跟我交待!我是他们七班的管教,这人每天在我手底下晃,结果我都不知道他到底干什么的!”
  “是我第一天当着他们班所有人的面儿,说他犯了那啥啥事儿来着,全三监区所有人都知道了!……结果我给人家说错了?冤枉人家了?这以后大伙知道了真相,我不是一大笑话么我!”
  邵国钢:“钧钧,今天回家。”
  邵钧:“……我忙着呢。”
  邵钧回想起他那天早上给二九四递馒头,还煞有介事地开导教育说,你知道狱友们为啥集体排挤歧视你,你自己清楚,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啊,你后悔了吧,你醒悟了吧,以后别干那不地道的事儿了,不像个爷们儿,巴拉巴拉巴拉……
  二九四俩眼儿一翻,淡定地说,馒头,您再给来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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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邵钧觉得自己当时在对方眼里一定就像白痴,脑袋是馒头馅儿的。
  他之所以跟他爸爸耍了脾气,最重要的原因,是知道这事儿跟公安有关。周建明的身份证在他手里,这是监狱里的例行公事,犯人的身份证都由管教保存。那张身份证上确实写着“周建明”。以邵钧科班毕业相当靠谱的专业素养,他用手踒了两下仔细看了看就看出,这是一张“真”身份证。
  身份是假的,身份证却是真的,市公安局盖戳签发,二九四这家伙的身份明摆着是被公安“套牌”了。
  还给套了个强Jian犯的牌,这帮公安当初得有多恨这人啊,抓捕过程肯定不太顺吧……
  邵国钢那天去到北郊的军区首长大院,让门口的警卫通报,进到里边儿,才见着邵钧。
  小楼后身的花园里,顾老爷子蹲在那里,专心致志地侍弄他那几十盆花花草草,亲自浇水,灌肥料。
  邵钧在花园里折腾那个紫藤架子,摇晃出一地的花瓣。他小时候就喜欢爬那个架子,爬到上边儿下不来然后哭着等人捞他,从小就是个又能闹又会哭的小孩,整个大院出了名儿的。大院里的后勤干事和警卫员们一说起来就是,老政委家的小钧钧,今儿又把自己吊阳台栏杆上了还是掉水沟里了,又蹲在那儿嚎呢,嗓子都嚎劈了,哭一天都不带喘个气儿,死宁死宁的脾气,他不累啊!
  邵钧在京城公子哥儿圈子里能排上一号,不是因为他爸爸那个局长,而是因为他姥爷。顾老爷子早就退下来,手里没什么实权,却仍然是大院里德高望重受人尊敬的老人儿。
  邵国钢走过去,跟老爷子点点头:“爸。”
  顾老爷子看了一眼,背着手,走了,不理他。
  邵国钢也不说话。他不想来看人家脸色,惹不起老爷子,可是不来这儿都见不着他儿子。
  邵国钢找儿子一起出去吃顿饭,邵钧说,吃过了,吃饱了,姥爷家保姆做的好吃,不出去吃。
  邵国钢忍着怒意,说:“你还拧巴?钧钧,你觉着我冤枉你手下的犯人?他怎么会冤枉?哼……”
  邵钧垂下眼,固执地说:“我就是看不惯你们公安的作风,老觉着你们自己人特聪明,其实好多案子办得特蠢,手还特黑。”
  “这人黑社会,对吗?公安部前一阵拆的那几个大案子,有他?”
  “这人根本就不叫周建明,这人谁啊?”
  邵钧连珠炮似的。
  邵国钢极力心平气和地说:“钧钧,你以后别随便跟这个犯人接触,别走得太近,你这个工作,尤其要注意安全!……我们有我们的工作方法,有我们这方面的考虑,这样做是避免二次犯罪。”
  邵钧一句就给顶回去了:“我们也有我们的工作方法!这人现在是在你们局里,还是在我队伍里?”
  邵国钢怒了:“我干多少年了?你干几年?你懂点儿事成吗?!”
  邵国钢心里还是关心这宝贝儿子,牵挂着,又管不住,只能干着急。爷俩这么多年都呛着,张口就没好话。
  再者说,罗老二当时怎么被抓的,怎么审的,这能随便说出来?
  邵国钢有作为公安的道理。当初能抓到罗强,公安部督办、全国通缉的A级逃犯,最后能审出来,动用多少警力?费多大劲?
  罗家兄弟俩绝对不能关在同一所监狱,互相不能见面儿,甚至不能用真实姓名,就是防止他们再次串联,在牢号里再搞出非法组织。另外,也是为犯人自己的人身安全着想,对于罗强这号人,旁人不知道他是谁,顶多就是抱个马桶,反而对他最安全。所以邵国钢考虑的更深,更全面。
  邵钧却也有他的道理。干这行时间长了,思维意识已经是监狱里那一套,邵局长理解不了。
  在监狱里,不管你是杀人的,放火的,黑社会的,还是小偷小摸的,这些人都算一类,是待遇正常的犯人。此外,那些贪污诈骗的经济犯,因为学历高,有文化,在牢号里被当作知识分子看待,通常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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