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宫女-第10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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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盘湖蟹摆上来,玉璧看了恨不能掉口水,可惜这是在外边请客。她吃蟹的动作实在有些不堪入目,为了不丢萧庆之的脸,还是别动手吧。萧庆之睨她一眼,挟了只蟹到盘子里,行云流水地就把蟹给拆了,把壳扔到另外一个盘子里后,把装了蟹肉的小盏递到玉璧面前。
玉璧连忙递上赞美崇拜的眼神,然后满足地挟起雪白的蟹肉蘸上醋,吃得那叫一个恨不能把舌头吞下去。萧庆之见状,又拆了一个递给她。
“有这么好吃吗?”萧庆之看着玉璧这馋样心中暗暗摇头,他对海鲜河鲜不怎么热衷,所以很难理解玉璧吃蟹能吃成这副模样。
郑子期也挺想摇头的,想当年,萧庆之多不可一世的家伙,多高高在上的家伙,现在看看,彻底沦落成了一个小男人。给娘子拆拆蟹,看着娘子吃得满脸笑意,就满足得跟个什么似的,堕落啊!
崔愈见了神色一黯,却很快释然,哪怕只是曾经钟情过那么一刻,只是短暂的怦然,祝福也比忌恨好。淡淡一笑,扫过萧庆之和玉璧,崔愈低下头又满上一盏酒一饮而尽。
但有些事,往往不是你觉得你放下了,就能真正放下的。譬如情感,片刻间或许可以说不重要,不要紧,这样也很好,但事实上,独自辗转反侧时,会遗憾也会有些许求而不得的不平之气。
崔愈其人,出身极高,这辈子到现在,真的没有像现在一样,失去一个人一件事物,像这样彻底。
“自安,放下吧。”郑子期拍着崔愈的肩,做为好友,他得适时劝一劝。他们们都是一样的人,得不到的人和事,容易成为他们的魔障,这一点郑子期就是再放荡不羁也一清二楚。
“自然是放下,难不成我在你眼里,是个夺人所爱,毁人姻缘的人?”崔愈含笑问了这么一句。
郑子期摇摇头说了句“不是”,然后心里暗道:“陈玉璧到底哪里好,这丫头长得倾城倾国了,还是才华惊世了,又或者哪里好得让人移不开视线了,不但嫁了萧庆之,还有个崔愈上了心。”
只希望崔愈是真的放下了才好,郑子期又摇了摇头,和崔愈一起沿着巷子走向客栈。
路上灯火依稀,似某人的笑脸……
玉璧和萧庆之并肩穿行在这样的家家灯火里,萧庆之看着玉璧,心中盘算着什么时候把小玉璧的心结给彻底解开,省得起波澜。
第一五二章 不靠谱的萧夫人
萧庆之问她,你心里可曾是有什么人或事,始终忘不掉。
被问到这句话时,玉璧正在沏茶,听到这句话时手顿了顿,一不小时就把茶汤倒了满手。迅速地把水浸到凉水里,一边看着手指渐渐变红,一边看着萧庆之,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像是忘不掉旧人旧事了。
“我看看……得擦点药膏。”萧庆之要知道这丫头沏好了茶都能把茶汤倒在手上,就不会跟她在这时候谈起这个话题了。本来想着,喝喝茶聊聊心事,结果小玉璧真是粗手笨脚啊!
“还不得怪你,忽然说起这个做什么,有危机感了么?”玉璧倒是乐呵呵的,一点也没有因为被烫了,或是被问中了心事而恼火。
拿了药膏来给她擦上,幸好没起泡,萧庆之放好药膏后洗了手,又坐下端起茶说:“危机感自然是有的,但更重要的是,玉璧,我希望我们之间,没有任何事情是不可以谈的。如果你心里有什么结,有什么人和事,始终挥之不去,不妨跟我说,能解决的我们就一道解决,不能解决的,有个人分担不也是桩好事么。”
话是这么说,可穿越这种事真的能讲出来吗?虽然本朝没有拉异端去沉塘烧火之类的先例,但是异端这样诡异的存在总是会难于被接受的。玉璧轻声叹了口气,为什么人总是会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执念:“也不算心结,只是一个曾经念念不忘的人。”
果然有这么个人,萧庆之虽不至因此而介怀。但他很好奇……因为他一直觉得小玉璧没心没肺啊,这样没心肝儿的丫头怎么能这么念念不忘。嗯,对他都还没说过念念不忘呢,这到底是谁:“为什么不能忘怀?”
“因为隔着和生死一样的距离。因为已经失去了,永远再不可能见到,所以不能忘怀。”玉璧心想。生死两界与空间之间的距离应该是一样的,这样说或许萧庆之会认为已经死了,姑且就让他这么认为吧。
生死一样的距离,萧庆之沉吟片刻,大约明白了些什么:“所以,你就打算这样记挂一辈子吗?”
摇摇头,玉璧很认真地想了想说:“不会记挂一辈子。但可能很难忘掉。庆之,我或许很难忘记他,因为人对再也找不回的人和事会有执念。我们心中都存着这样的执念,很难忘怀,并不说会时时记起。会不住的浮现眼前,但偶尔会在特定的时间地点想起来。在我们成亲之前,我们都渡过了自己十几二十几年的人时光,我们遇上过很多人和事,能遗忘的早已经永远遗忘了,不能遗忘的,注定要在内心留存很久。”
轻应一声,萧庆之没有再把这个话题继续下去,而是说:“好。我懂。”
“谢谢。”虽然萧庆之只说简简单单的三个字,但是玉璧能感觉到,他是真的理解了她的想法。没有比此时此刻,更能感受到来自萧庆之的包容体贴的了,玉璧眯着眼睛笑开,内心平静而愉悦。有个人分享一下。哪怕不能点破,其实心里也能更舒坦一些。
至于萧庆之,他真的很能理解玉璧心里的想法,因为他也有曾经。小玉璧都能落落大方地面对,他又怎么可能面对不了:“傻玉璧,我们之间说什么谢字。”
两人温情脉脉地互相看着,玉璧正要说点什么的时候,桑儿很不识时务地敲门,撞破了两人之间这温馨异常的时分。桑儿脸红了一下,很快垂下头说道:“爷,夫人,知府大人递了帖子来,请爷和夫人到明华楼相谈。”
明华楼位于北城江边,是一家茶馆,以云州本地的茶叶见长。不过,这明江府的知府,萧庆之也只见过三五次,还是为了北城的事,这知府忽然来请他们到明华楼谈事,却不知道是为什么。
略略收拾了一下,两人上了马车。
明华楼里,明江府知府李益安正在自斟自饮,顺便等候着萧庆之和陈玉璧的到来:“王主簿,这事也不知道萧大人和萧夫人肯不肯,我冒昧地提出来,妥当不妥当?”
明江府的主簿王顺在一边躬身答道:“大人,依小的看来,萧大人和萧夫人八成能答应。他们二位既不求财,也不求名,所求的无非是改善市井气象。萧大人是大贤,开书院入翰林院,是陛下抱以厚望文臣,如萧大人这般的人,心中没有野心,却有愿景。”
“愿景,愿景好,没野心更好。”李益安轻轻敲击桌面,这趟来,李益安是想请夫妇二人来支招。
现在北城今非昔比,从前几两银子一亩的地,如今几十两也屡见不鲜,房价更是一日比一日高。再看看另外三处,哪里还能和从前狗都不爱来的北城相比,不少有余钱的人家都到北城置办了宅子。
地价房价放在一边不说,光是现如今北城的各种营生,各种花样翻心的美食酒水,如潮水般涌到城中的客商,就够另外三处眼红的了。原先北城是贫地,如今却是人人羡慕不已的财帛之地。
不消多会儿,楼上便来报:“大人,萧大人、萧夫人到了。”
“快请。”李益安也赶紧起身去迎,就算萧庆之没继承侯爵,那回乡守孝前也是有名有号的文臣。
萧庆之和玉璧上得楼来,和李益安对坐在一张桌子上,李益安倒也爽快,一点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就把来意说明白。萧庆之这样长于宫禁的人,真要跟他绕弯子,那反而办不成事,李益安算是猜中了这一点。
“这事却不是这么好办的,李知府也应当清楚,西城尽是勋贵之家,东城则多是富户,南城却大多是书香人家。北城如今这些营生,说到底在他们看来,无非是贱业罢了,他们并不屑为之。”士农工商,工和商都是贱业,勋贵之家瞧不上,书香人家更是看不进眼里去,至于富户们,能去的已经去了,不能去的也没法请人去。
至于说,去给另外三处也谋个出路,哪有那么容易。别看北城这么短的时间就做起来了,但里边花费的精力和工夫都很大,萧庆之没少找人帮忙办事,玉璧也没少开金手指,这才把北城给聚起人气来。
“李大人,修缮城池并不难,但西城的勋贵宅子肯定是不好动的,改也没法改。只怕,住西城的那些勋贵,李大人也轻易请不动,南城也是如此。东城么……倒是可以考虑,但东城街面上已经够干净整齐了。”玉璧只是觉得,这些人什么都不缺,还给他们改什么改。更重要的是,压根不能像改北城那样,由着自己全盘推倒再重新像搭积木拼拼图一样建造起来。
所以,她才不玩呢!
李益安没想到会被以这样的理由拒绝,说拒绝也不算是拒绝,他现在想想也觉得困难重重。到底是求政绩心切,三年一任的知府,他想往上边走走,光凭北城还是差了点,所以才想出这个主意来:“这……也罢,倒是我想当然了。”
“李大人,主意我可以给你出一个,能不能成,就看您说不说得动了。”玉璧没啥建议,南城的书香门第们,闲着无事在家里天天读书也不是个路数,给他们找门营生呗。没别的,让他们平时悠闲的时候,写写小说,像《红楼梦》《西游记》《水浒传》那样的章回体小说,不求他们写到这样的高度,但求他们能用闲得长毛的时间,来为本朝提供点娱乐。
嗯,主要是为她提供点打发时间的东西。
玉璧把想法跟李益安说了说,李益安觉得这东西能挣多大钱,怎么也不能跟北城似的啊!不过,好心好意提的建议,李益安还是细细琢磨了片刻,但心里多少有些拿不定主意。
见状,萧庆之瞟了玉璧一眼,然后看向李益安说:“李知府可想过,文章教化,深入浅出,总比做些不入流的营生要更有益一些。且,写文章只是一项,印书需要印坊,需要纸张和人力,这就能让不少人找到营生。”
从一开始,萧庆之就明白,李益安这是想往上挪挪,正找成绩呢,所以才他才这么说。没办法,谁让小玉璧最近老缠着他写,开玩笑,他哪里有这个工夫。那还不如让南城那些读书不干活的书生们去写,只要不让他写,让谁写他都赞同。
听了萧庆之的话,李益安才稍稍觉得这事儿靠谱了,他又不由得侧目,难道北城的事也是眼前这位怎么看都有点不靠谱的萧夫人提出来,然后由萧庆之给完善的?那北城能有幸成为现在的模样,真是上苍保佑了。
“萧大人说得是,这事容我再仔细想想……本来应该宴请萧大人的,只是萧大人还在孝期之中,那在下便半这顿留到明年。只盼着明年,在下治下的明江府能有另一番新面貌,在此,在下以茶代酒,先行谢过萧大人、萧夫人。”李益安满饮一杯茶,和这夫妇二人告辞。
送走了李益安,玉璧轻拍了一下手,嘿嘿笑道:“嘿,又有热闹看了。不过,萧庆之啊,你是不是被我缠得烦了,故意祸水东引的呢?”
“当然没有。”
这种事,打死都不能承认,打不死就更不能承认了!
第一五三章 又被坑了!
萧庆之以为不用他写话本了,结果李益安又求到他门下来了,说是需要请有名望的大儒先开笔。要说有名望,云州也有不少大儒,但要论号召力,又有谁能比年轻轻的萧庆之更强大。
看着萧庆之捧着纸琢磨半天写不下一个字,玉璧就在旁边给出馊主意,比如重生版《红楼梦》科幻版《水浒传》机甲版《三国演义》等等,到最后萧庆之瞪着她说:“要不你来写。”
“我要是会写,天天在脑子胡思乱想就可以了,用你写给我看啊!”玉璧心说我要有这能耐,早开始成为一代才女的伟大旅程了。
拿着笔头子敲了一下她的额头,萧庆之道:“你那些个想法也有不错的,就是太不靠谱,也就你能想得出来。”
支着下巴想了想,玉璧决定把四大名著的主意都给出全:“我还有不错的想法,比如写一只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猴子怎么样,那泼猴不识规矩,太傻太天真,妄想以自身力量力压天地,结果被压在山底下五百年,最后被一个挺唠叨的和尚给救了出来……”
能从玉璧那些不着调的故事提议里听出故事的本来面貌来,萧庆之没下笔前琢磨着,自己功力又提高了。顺手蘸了朱砂在玉璧眉心点了一点,玉璧还照样说得口沫横飞,压根没注意到眉心被点上了朱砂。萧庆之瞧着,实在觉得眼前的小玉璧很适合入画,当即,故事也不写了。铺开上好绢帛,轻摸淡画,一个人物就勾勒出来。
伸长脖子,玉璧以为萧庆之有谱了。哪想他画起画来,只见线条有浓有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