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宫女-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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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着这样小心谨慎的心态,她把菜单和一应招待的仪制都拟了出来,给萧庆之看了,萧庆之既不点头,也不摇头,只说随意就好。本来以为这样算功德圆满了是吧。可没想到萧张氏听了要招待诸皇子,非要接过手去张罗。
接手就接手,她还乐得轻松,可没想到萧张氏的菜单布置她一看,差点就晕过去:“母亲,这样是不是太铺张了些,再说也只有几日光景用来准备,这般繁琐只怕照应不过来。”
本来正和姚氏商量得正欢快的萧张氏一听就瞪眼。不满地道:“你懂什么,真是小家子气的,殿下们可是天皇贵胄,你那过家家似的排场,没得玷污了殿下们的眼睛。看看你排的那菜单,羞也要羞死人了。堂堂侯府,难道是个民家吗?”
见萧张氏水米不进的样子,玉璧只好摇头,眼也不带眨地就把淳庆帝供出来:“可是母亲,陛下有言在现,让媳妇招待殿下们一顿民间疾苦。虽不至真让殿下们吃糠咽菜,但也不能玉盘珍馐,媳妇想寻常百姓家的粗茶淡饭做仔细一些就行了,既不负陛下所托。也不至招待不周。”
“这侯府你作主还是我做主。陛下跟你客气的话,你听听就算了,难道还要当真。”萧张氏说完挥手像赶苍蝇似地赶玉璧,她是真不愿意在自己跟前看到长媳。就像不愿意看到长子一样。人常说爱屋及乌,不爱了当然要一块儿厌恶。
这偌大一句话压下来,她只能先呜金收兵,她才不跟萧张氏针尖对麦芒,没意思。府里的事瞒不过萧梁,先看看萧梁怎么说再来应对。
只是她没想到,萧梁对这事没有任何反应,就像他压根什么都不知道似的。到头来玉璧只能自己解决问题,当然,她也可以跟萧庆之提一提,不过这位最近忙得连轴转,她自己能解决的问题就不麻烦他了。
她手里有谁呢,有萧梁和萧庆之交给她的管家,还有萧张氏身边的姚氏,这两人现在是最有用的。让人悄悄去叫来姚氏,姚氏起先还有些惊疑不定,等她一说姚氏就神色肃然地一直点头:“……姚嬷嬷,你看,陛下的起居尚且如此朴素,我们要是大摆排场不是打陛下的脸么。况且,陛下事先有吩咐,本就不宜铺张,殿下们也是念着与庆之一道长大的情谊,才要过府来聚一聚,要再大行操办,倒像是咱们这边要邀宠。”
“姚嬷嬷,你想想,如今萧府满门,虽不说位高权重,但圣眷极为隆厚,再过就不美了。你是母亲身边的老人,母亲能听你一句劝,如今我便将此重任托付给你,只盼姚嬷嬷能马到功成。”玉璧知道,像姚氏这样的婆子,一辈子就指着侯府过活,侯府如果不好,姚氏想过现在这样体面的生活,那是想都不用想的。
所以她非常顺手,无比爽快地把这个烫手的事儿交托出去,姚氏是个心里明白的,肯定知道答应了有诸多好处,她相信姚氏不会拒绝。
正如玉璧所想,在下边跪着的姚氏心里百转千回之后,默默地点点头退出去,不着痕迹地来,不着痕迹地走。有姚氏吹耳边风,萧张氏还真歇了心,她也没去问姚氏怎么劝的,这种事天知地知就成。
接待诸位皇子的日子是科考前五天,一拨儿漂亮的阳光少年极为低调地从前门走进来,侯府上下既没派仪仗大迎,也没四处宣扬。一路走来,太子对和自己一起在淳庆帝跟前听了这么多年教训的萧庆之点头表示满意,四处都像平时一样,除了暗处的侍卫多一点,完全看不出有什么不一样来。
“拜见太子殿下……”一一问侯到,嫁了萧庆之升了尚令,对玉璧来说只有一点好,那就是不用再见人就称婢子,不用再处处行大礼。
“快快起来,我们与子云如同手足,要真论起来,我们还应当称陈尚令一声长嫂。侯府不是宫里,不必拘泥于俗礼。”顾弘承单手虚托一下,说实在的,虽然眼前这位做到了尚令,还传奇一样地嫁给了萧庆之,但对他来说,还不是很有印象。所以顾弘承多看了一眼,有那么一点点失望,太子殿下觉得,像萧庆之这样的儿郎,应该娶倾国倾城的佳人才对,这个……是不是也太普通了一点。
玉璧不知道太子心里想什么,太子的眼光对她来说一触既走,显得很平和有礼:“太子殿下请,诸位殿下请。”
园子里萧家二老没在座,徐贞如也因有孕在身不在,萧应之倒是一直侯在院中。其实萧应之本不愿来的,宫里发下来的宫帖说明了是来拜访刚成婚的新人,本来就没他什么事。不过萧张氏非推着他来,还把徐贞如留在她那里,萧应之还能怎么着,只能硬着头皮腆着脸来了。
好在诸皇子都很淡定,看到萧应之还各自打招呼,萧应之笑着一一行礼,心里却知道这些人跟他客气,都是因为自家兄长的情份。
“子和今年是要应试吗?”顾弘承到底是未来的皇帝,已经有了主人翁精神,如果真是有才华的,那就半个都不能放过。
“回殿下,是。三月初已在应举,如今只等五日后会试。”萧应之多余的话一个都没有,他觉得自己在太子面前还是不要废话也不要套交情为好。
顾弘承点点头,想了想又问了一个问题:“子和以为如今之天下,可算盛世?”
这个问题很险恶,玉璧一边沏茶一边偷眼看向顾弘承,这位太子有时候是不是有点缺心眼儿啊,这样的话怎么能问得出来。说起来,淳庆帝心眼多得吓死人,太子却着实有点直来直去,或许到底还没经历阴暗的时代。眼下淳庆帝还很身强力壮,太子办事也不错,诸皇子没多少心思,就算有现在也不会露出来。太子被当成仁君明主来教,要学的东西太多,阴谋诡计这样的恶心玩艺儿,估计还得满满领会。
和玉璧想的一样,萧应之也觉得这问题险恶,只见一干皇子都看向他,他也不好不答:“不知殿下对盛世的定义是什么?”
“就像史书上那样,大抵盛世都是吏治清明、风调雨顺、天下承平、四方来朝……”顾弘承随意扯了几个形容词,然后继续等着他的答案。
“草民也这般认为,草民在外曾听人说,如今天下是七分盛世,余下的三分便要靠陛下与殿下了。”萧应之给出个太平答案,虽然不至于多出彩,但绝对不会惹事。
得到答案,顾弘承点点头算是肯定了萧应之的答案,不过他没忽略“陈尚令”不自觉地在那儿轻轻摇头,似乎很不赞同:“陈尚令,读书人是这样的说法,民间又是怎么样的说法。”
被问到的玉璧差点拿手里的热水泼向顾弘承,哪怕他是太子,忍下这冲动咬牙切齿片刻后,她才起身行礼。淳庆帝不会莫明其妙说招待一顿民间疾苦,怕是出宫前和太子说了什么,否则太子不会拿这个来问。淳庆帝有言在先,她不敢不从,只好硬着头皮扯那些听起来就大义凛然的话:“殿下,我出身贫寒,见的都是普通市井百姓,所以我不能说出什么大道理来。我只道,对市井百姓来说,能吃饱穿暖就是盛世,再要求多一点的话,那便是没有刀兵之祸,有片瓦遮头。当然,其实还可以更多要求一点,比如幼有所养老有所依,路不拾遗夜不闭户。”
她觉得自己到这里就算说完了,可顾弘承明显听兴正浓,正拿眼睛看着她示意她说下去。作死的是萧庆之,居然不着痕迹地冲她竖起大拇指,该死的,这个动作还是她教给他的,她真是自己挖坑埋自己。
看来,今天不能善了了,好在有中国两千年的君主集权时代种种文章词赋打底子,让她背不行,让她说两句似是而非的大道理,倒不难。
不过,这逼装了肯定要遭雷劈的!
发表于2013…02…06 18:55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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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她是不是堕落得太快了
小院三月有晴风,桃花树下,一众王孙公子个个如明光照璧,透着那般的不可方物。说来也奇怪,像萧庆之这样的人,看来似乎没什么贵气可言,只一味温淡冲融,可坐在皇子们中间,一点也没有被压下去,反而显得那样的游刃有余。
其实萧应之也还好,只是起先有些拘谨,到后头也就自然放松下来。都是年轻人,熟起来本来就快,玉璧觉得这会儿也就她心里弯弯绕绕无比多。当然,谁被当朝第一顺位到最后一顺位继承人瞅着,问关于家国天下的问题,都会生出些弯弯绕绕来。
拂落几片落在身上的花瓣,她觉得吧,既然要装逼,那就好好装!
“太子殿下,市井百姓心中的盛世分两种,一种是看得见摸得着的,一种是看不见摸不着的。看得见摸得着的是外在需求,看得见摸不着的内在追求,就如水之于茶,把水看作生存必需,那么茶就是更高的境界。”好歹也是从三岁进幼儿园到二十三才毕业,整整被教育的生涯里,多多少少还是学了点东西的。所以,她要挖空心思来装逼,倒也能装得不错。
一时间,众皇子都面带着些迷惘,似乎想不到,老百姓会有什么样的内在追求。再往踏实一点来说,除了太子,他们都还是些十几岁的少年郎,连自己的内心追求都没想过,哪里想过老百姓内心会有什么追求。
就算是萧应之自问饱读诗书,也是上位者的统治思想为主,比如吏治清明,比如海晏河清,再比如边关安宁,哪想过盛世之下老百姓追求什么。
只有萧庆之。到底南来北往去的地方多了些,模糊有那么一点概念,但要真让他说得很明白,只怕也不容易。
见众人都这副状态,玉璧心中拍小手。看来还是能忽悠过去的:“太子殿下。诸位殿下,请问你们认为世间最高崇高的东西是什么?”
“父皇。”这是某位小皇子的答案。稚嫩天真的惹来场中所有人会心一笑。
“江山社稷。”这是更年长一点的皇子的答案,也是得了众人会心一笑。
“苍生。”顾弘承学的是帝王之道,他还记得淳庆帝告诉过他的一句话。做为一个君王。永远要以苍生二字为念。
“庆之呢?”玉璧可不会放过一边默默无语,一直只会冲她莫明其妙怪笑的家伙。
被点到名,萧庆之倒是很大方,茶盏从嘴边移开一点。轻轻吐出两个字:“道德。”
说完,白牙映衬着白瓷盏笔得那叫一个灿若白雪。众人看看他,又看看她,年纪小一点的皇子差点当场泪奔。为什么莫明其妙地心里就有一种,这一对夫妻实在很让人恐怖的感觉,心里毛毛的,尤其是萧庆之一笑,白生生的牙像是能吃人一样。
放心,小殿下,吃也不吃你。
而玉璧此刻则明白了自己为什么总是被萧庆之吃得死死的,这诡异的气氛啊,摇摇头,她决定打破这恐怖的沉默:“我不能代替所有百姓说,我只能说说自己心里最崇高的追求——选择的自由。比如吃饭,今天想吃肉,那么我可以不用因为生活窘迫而被迫选择吃素,比如读书,书院不会因为我是贩夫走卒而拒绝,再比如骂人,不会因为骂的人身居高位而下大狱。总而言之,就是随心所欲的活着,平安健康,可以去做想做的事,而不因外在的重重困难被迫放弃。”
她没胆说自由,只敢说选择的自由。
最后,她用一句话结束了自己的忽悠:“活着,并幸福地活着,这就是我认为最崇高的存在。”
这确实是她认为最崇高的东西,有什么比活着最基本,有什么比幸福得活着更重要。
“其实只要最后一句就好了。”小殿下分明在嫌玉璧太啰嗦。
“要是只说最后一句,你能明白市井中人对幸福最基本的定义吗?”玉璧笑眯眯地看着小皇子,她可不知道自己红口白牙的样在小殿下心里,和刚才的萧庆之一样令人发毛。
最后,小殿下在心里喃喃: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句话说得太正确了。
说话说到差不多的时候,玉璧和萧庆之、萧应之领着诸位皇子一道去郊外,萧家有一片农庄在那边。佃户们并没有事先接到消息,只知道今天晋城侯和侯夫人、二公子会到庄子上来吃饭,还事先给了菜单,结果菜单上写的全是些简简单单的农家菜。
仆妇们热火朝天的煮饭烧菜,庄子上的佃户则照旧耕作,除了比平常更干净一些,庄子上几乎和平时没有任何区别。小孩儿们还是在路边上,玩泥巴的玩泥巴,爬树掏鸟窝的掏鸟窝,在小河沟里逮鱼的逮鱼,一派农家风光倒让一众皇子看得很是惊奇。
“这景象在皇庄里都看不到,陈尚令,这就是农家生活吗?”顾弘晋问道。
“殿下看着是不是像一幅田园画,其实他们是很辛苦的,要是只在旁边看看,会觉得他们的生活很诗意,很动人。其实不然,他们早出晚归,农耕桑种,一年到头其实也余不下多少钱粮。殿下,这种事,只有亲身体验过,才知道是不是诗意动人。”玉璧这提议完全就是一说,压根没想过要让皇子们耕田去,她可不敢这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