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时明月-第3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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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让他打发无聊时光,这总行了吧?!
众所周知,赵兴对新党人员极其不满,在广东时不时的冒出一些怪话,张商英这个马屁精在迫害苏轼的时候也曾不遗余力,依赵兴的性格,两人凑在一起,那就是天雷勾动地火,想不轰轰烈烈都难。
曾布附和了小皇帝的建议后,猜想此时小皇帝的要求都已经满足,他拱手再次请示:“臣恳请陛下立刻下旨,派出宣慰使前去宣慰。”
小皇帝这次也爽快,轻轻的点点头,高俅上前,用苏轼的笔迹挥手写下一封诏书,曾布见到这份笔迹,深深的盯了高俅一眼,问:“高大人,你可否同去?”
小皇帝抢先回答:“朕拟稍后遣高卿出任真定兵马使,曾卿以为如何?”
小皇帝毕竟沉不住气,他这话一说,泄露了天机,在场的都是老奸巨猾的官僚,立刻明白——原来小皇帝果然与赵兴有联系,其中的关键人物就是这位高俅,而高俅用苏轼的笔迹给赵兴写信就是一个暗号。此时此刻,小皇帝绝不肯放这样关键的人物离开身边,以保持与赵兴的联络。
但曾布没有撕破脸皮揭穿真相,而向太后对这样处置已很满意,她立刻下令以韩忠彦、曾布为左、右仆射。又召蒋球、蒋之奇牵复。以蒋之奇代替曾布任枢密使。同时,还下令召范纯仁入朝为相,放逐刘婕妤跟前宠臣、章惇的宫中耳目、宦官郝随与刘友端……
皇宫里马不停蹄派出了一连串使者分赴南北。大臣们听到范纯粹一到赵兴那里,就轻易领走了五百士兵,使得朝廷放下了半个心,不久,宣慰使派遣出去的消息也传遍京城,自此,京城人心稍定。
曾布出了皇宫,守候在宫门口的老仆举了一盏玻璃马灯上前迎候,殷勤解释:“相公,刚才和盛轩的马梦得都管特意来宫门口询问,问清我们是曾府家人后,留下了这盏琉璃马灯,说是‘天色昏暗,广南转运使大人赠送相公明灯一盏,以便大人能够照亮眼前道路’。
相公,此人说话好生奇怪,不过,这马灯实在做的精巧——里面一个灯芯,以猛火油为燃烧材料,外面是玻璃风罩,遇到狂风也不熄灭,真是照路的好东西。”
曾布一笑:“明灯!有意思!真有意思!我刚才去了枢密院,说是章相刚才独自回家了。章相出宫时,那位马都管见过面了吗?”
能被曾布信任的老家人也是人老成精,他别有意味的回答:“见过了,那位马都管挨个询问,知道我们是曾府家人后,才留下这盏明灯,当时章相的家人也在,但他们送出的马灯只此一盏,再无其它。”
曾布马上明白了,他吩咐:“把‘明灯’点起来,你派人告诉马都管,说他的意思我领会了,感谢他的好意。”
钻进轿子时,曾布微微而笑,心说:“赵离人做事,果然后手不断。现在他一招接一招,看情形,京城里的动态他了如指掌,就不知道他下一步打算如何——是再进一步进入朝堂,还是退回岭南,安心做个南面王。”
皇宫里的命令催的很急,来不及从陆路赶,驸马都尉张敦礼便临时动用了私人关系,从马梦得那里租用了一艘海鳅快艇,从流东水河向黄河东支流赶。登船时,御史、左正言陈瓘方才听说韩忠彦担任了左相,跺脚懊恼说:“韩忠彦乃国戚,这样的人担任左相,开了一个恶劣的先例。从今往后,恐怕皇亲国戚遍布朝廷了。”
陈瓘准备下舟,入宫劝解,张敦礼一把拽住他,温文尔雅的建议:“陈大人,宣慰赵离人才是大事,我等还是赶紧遵旨前行。”
陈瓘跺着脚说:“此刻劝谏还来得及,圣旨尚未公布天下,等到明天公布任命,一切都晚了。而赵离人止步黄河,范纯粹一赶过去,他拱手让出五百士兵——这哪里是谋反,天下有这样的谋反吗?故此,赵离人的事情不急,国戚入朝,乃是干系千秋万代的大事,如何不急?”
张敦礼平静的劝解:“新皇登基,人心思定。广南乃天下赋税重地,但现在广南兵马分南北两路,压在京师左右,不管赵大人是何意图,解除漕贡封锁才是正事。陈大人,贡赋晚到一天,朝廷便要大乱,而国戚入朝,乃是小乱、后乱,缓急之间,还望陈大人明辨。”
陈瓘思索片刻,叹了口气,重新登舟。
等这群人赶到真定府,首先接到的事高遵惠病逝的消息。众人惊出一身冷汗,赶紧加快脚程,紧赶慢赶赶到大名府,发现此时搁浅在黄河江心的赵兴也似乎遇到了危情,对面的河上,一队队辽兵往赴驰骋,有部分辽兵已经骑马涉水来到浅水处,似乎盘算着强行登舟,劫掠一番。
见这番情景,陈瓘不敢继续前进。张敦礼是将门世家出身,同来的童贯也孔武有力,同来的曹氏也是惹祸精。三人翻身进入顺保寨拜会范纯粹,此际,范纯粹正在烦闷,见到这两人来,大喜过望:“来的正好,老夫手头尚有五百士兵,可惜空有兵、没有将——张驸马、曹驸马,这五百士兵都给你,你去岸边驱散辽兵,解救赵离人登岸。”
童贯已经抽刀在手,他急向前走几步,发现无人跟随,又返身回来,听到张驸马温文尔雅的询问范纯粹:“范老大人,赵兴赵离人大人还在船上?”
范纯粹被张敦礼不慌不忙的态度所感染,回答:“正是!赵离人说‘非奉诏令,不敢登陆’,所以他一直待在船上。昨日,他的大队人马已经开始向入海口移动,曾经有几艘大船想拖动搁浅的两艘船,可惜没能如愿。稍后,赵离人与帅梅州各率半个指挥的人马,登上了两艘搁浅船,唯不知,现在的情况怎么样。”
迟疑的陈瓘此时也在禁军的保护下,气喘吁吁的进入顺保寨,那些禁军——也就是“武装戏子”——脸色苍白,感染得陈瓘也脸色苍白,他强作镇定的问:“范大人,眼前这种情形持续多久了?”
陈瓘话音刚落,两艘搁浅的船上一先一后响起了两声军号,紧接着,一个粗嗓门飘荡在浅浅的江水上:“诸军,检查枪械!”
陈瓘脸色一变:“不好,新逢国丧,赵离人可不要私开边衅。”
张敦礼不慌不忙的说:“已经晚了,赵离人已被惹火了。”
果然,赵兴的嗓门响起了:“上弹!诸军以两什为一条散兵线,成五列纵队……”
紧接着,另一条船上也响起了一个大嗓门,除此之外,两艘船的船肚里也响起了一声长长的哨音,随着这哨音,船肚内推开了许多小舷窗,舷窗口冒出无数黑乎乎的管状物体,里面还传来一些含含糊糊的片言支语——霰弹……标尺……平射……
陈瓘一跺脚,刚张嘴,两条搁浅的船上已经响起了两声吼,盖住了陈瓘嘴中的声音——
“开火!”
随着这声命令,一阵阵轰鸣响彻天地。巨大的排枪声接踵不断,排枪响过后,更大的轰隆声从船肚子里面传出来,整个江面被一片硝烟与火光笼罩,此时陈瓘再想说什么,大家也听不到了。
第一轮炮声响起后,射击准确率并不很高,只有稍稍接近战船的几名辽人被枪弹打着,其余的辽人则发一声喊,催马向江边浅水区奔去。枪声隆隆中,陈瓘镇定下来,他眯起眼睛打量着水中的战船,悠然自得的说:“每常听说赵离人喜欢冲南洋的人放爆竹,以此吓唬他们屈服……范大人,这就是赵离人那支妖气十足的爆仗队吧?我听说你眼巴巴的想从他手里要过三千人,就是这些妖人?”
范纯粹冲陈瓘直使眼色,因为这时候,留在顺保寨的朱雀军火枪手已经集结起来,正在大臣身后持枪护卫,但陈瓘不管不顾,他压根没有回头,一边打量着搁浅在江水中的战船,一边悠然自得的说着风凉话:“这爆竹声可够大的,嗯,比新年里放的爆竹要响亮……”
其实,这个时代黄河北支流虽然断流,但依然不能用现代的眼光看这条著名的大江。在宋代,它依旧是条波涛汹涌的大河。
目前,黄河流北水河河道最深处有两米深,外加厚达两米的淤泥。而赵兴的战船搁浅在如此水深的江水中,可以想象这艘战船的身躯有多么庞大。
大宋通行的海船约有五百吨,这也是现代海底打捞结果所证实的,但赵兴乘坐的这两艘搁浅船只足足有七百吨的排水量,明显比宋船大一圈。
五百年后,西方的海船才勉强达到五百吨的排水量,中国在宋代已经跨入五百吨级的行列。不过,这时代大多数中国船也带着明显的中国特色,也就是长宽比例过小,形似一个圆形的大木桶。但赵兴这两艘战船在其列,它不知道采用什么材料做龙骨,使得长宽比例接近梭形,带着明显的流线型线条感。
炮声中,陈瓘打量着搁浅在江中的巨舟,只见这两艘战船长度接近一百余米,宽度仅有十余米,此刻停在水中,原本它的水下部位也暴露在空气中。站在岸边看,战船的水下部位显得极其狭窄,在炮声中,船身似乎非常不稳,摇摇晃晃的,颠簸的很厉害——这也是船上射击准确率不高的原因。
将视线沿着吃水线往上看,可以看到船底吃水线下密布的贝壳与海蛎子。这些海洋生物到了船身一道明显的白印处嘎然而止,白印之上,船身显得很干净,油漆刷的很光鲜,即使陈瓘这个不懂航海的人,也知道大约那道白线也就是战船原来的吃水线。
目光顺着吃水线向外延伸,可以发现对岸的辽兵足迹。
断流的大河坡面很缓,辽人未加整修的、暴露于外一年的河床显得很干燥,辽兵正是沿着这浅坡凑至战船前骚扰——这也是辽人的习惯战法,他们常常在目标前后故意大声喧哗,做出嚣张的举动,吸引宋人先开火动手,而后把双方交火的责任归之于宋人。
这次他们也是这样,但实际上,他们根本无法凑近战船,深深地淤泥既陷住了战船,也保护战船不被辽人靠近。
吃水线之上,约一米高度是一排排舷窗,每水平间隔一米五左右分布一个舷窗,舷窗之上,船甲板处是类似城墙一样的女墙。但船上的女墙,大约只有人膝盖高。由于女墙的存在,使得江边的几个人无法看清甲板上的动静。
甲板上现在硝烟弥漫,白白的硝烟像一团棉花裹在船上部,硝烟中只听到军官们一声声的命令。不一会儿,枪炮声稍停,硝烟散去一部分,岸上的人发现船身上正在往下放小舟,大家只能看到船上吊车正在往下吊放小舟,小舟到了船下,被庞大的船身遮住,江边的人通过口令判断,大约是赵兴发出了追击命令,命令士兵们乘小船追赶那些辽兵。
依宋代的火药威力,还不可能打上岸边的辽兵。这导致赵兴在战船上开火,纯粹是听响声。陈瓘说赵兴是在放大炮仗,是恰如其分的形容。
一般来说,契丹人喜欢采用先撩拨敌手,而后纵马退后引诱人追赶,再回马吃了追兵的战术。起先辽兵惹拨赵兴动手便是出于这个目的,而赵兴似乎响应的过于热烈,竟然爽快地吃下诱饵,兴高采烈地派出了追兵——站在岸上的陈瓘不看好这次追击,他望了望范纯粹,希望后者能够阻止。
范纯粹骨子里面也是个好战分子,对于赵兴的举动,他频频晃着白发苍苍的脑袋,以表示嘉许。在其他的人还没有回味过来时,张敦礼身边那个中年人首先惊叹:“不好,赵离人这厮竟然要追上对岸去,祸事了!”
第二百七十七章 向前,或者向后
陈瓘听了这话,跺脚叹息说:“这……,宋辽承平日久,两地边民相安无事,如今赵离人受不得撩拨,纵兵突入辽境,两国边衅一开,岂不遗祸无穷?!”
范纯粹幸灾乐祸:“无妨,辽人过去知道他叫‘惹不得’——西夏人告诉过他们。今后,他们一定记忆更深刻!”
童贯嘎嘎的笑着,信心十足地插嘴说:“占婆人打劫了赵离人的坐舟,赵离人灭了他们的国;吐蕃人想来占便宜,赵离人杀光了他们国中青壮。这群辽人作死吗,竟然来打劫赵老虎……管他呢,反正我大宋不吃亏。”
童贯这话里其实有一个暗示,他的意思是说:赵兴兵压黄河口岸,现在辽人把他吸引过去。赵兴胜,辽人吃亏;赵兴败,大宋解除了赵兴的威胁,反正无论如何,吃亏的是别人!
童贯忘了——赵兴指挥的是大宋广南朱雀军。
陈瓘厌恶的看了童贯一眼,身子挪了挪,尽量跟童贯保持足够的距离,张敦礼无视童贯的插话,好像没听到似的,笑曰:“我家族兄张用早就说过,跟赵离人打嘴仗,那是自己找不痛快。后来,族兄张田回来也如么说。这场战事谁是谁非,让辽人跟赵离人打嘴仗去吧,嘿嘿,赵离人此刻把眼睛盯在辽人身上,真是大宋的幸运,辽人的不幸!”
张敦礼说得直白,陈瓘依旧不放心:“若是士兵自发登岸追逐辽兵,我们还说得过去,诸位大人,赶快派人去船上宣慰,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