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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7章

宋时明月-第39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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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下以为,我辽国唯独没有王安石,也不会把苏学士贬往岭南,除此之外,你宋国有的学术,我大辽也都有相似之处,只广东儒学……嘿嘿,有苏学士在,有刘挚相公参谋,还有刘安世、范祖禹勘定……这些昔日贤者埋头学问,创造出广南‘新儒学术’,譬如司马相公当日做《资治通鉴》,我大辽倒不便评价。

嗯,我听说《资治通鉴》查禁了,唯独没想到,宋国竟然也对广东儒学另有看法,不知蒋大人能否与我说说新意?”

王师儒说广南新儒是那些贬谪贤者创造,只字不提赵兴。这点赵兴倒不计较,他名气不如那些贬谪高官显赫,远不到开宗立派创新学术的地步,自然很满意能躲在前辈大贤的阴影下乘凉。所以他听了不仅不解释,反而一阵欣慰。

但他没想到,反而是王师儒对广南新儒一副推崇的神态,本国同胞蒋之奇则语含讥讽。

王师儒这段话是采用儒生那种吞吞吐吐,含而不露的说话方式解说的,这种说话方式在当时称之为“文雅”,实际上,这话要用现代语言解释,其中隐含着几个对宋朝庭隐隐的不服与指责。

王师儒的反击主要在几点上,第一是指责王安石,他认为辽国没有这样打着改革的旗号,实际上却利用改革作为名义排斥异己,以攫取最大权力的祸国之臣;其二,他自认辽国再不济,也不会将一位卓有才华的人贬谪到一块必死之地,心怀恶毒的等待该人的死讯。

最后,他点出了广东新学背后那些前辈大臣们,隐隐指出,以蒋之奇的名望,尚没有资格臧否那些前辈名臣的行为。

而他这番话另一层意思也是暗示蒋之奇:广南有今日的兴盛,是因为那些前辈贤能都汇聚在一地,是他们的才华造就了广南,原本这些人的才能都是丞相之才,现在这些人合力治理广东一地,其中所呈现的能量可想而知。因此,南京道败于广南之手,不是自己无能,实在是敌人过于强大。

与之相对的是,宋朝庭将这样的治国之才贬往南方,使他们一个个横死在岭南荒蛮之地,这说明大宋朝依旧不值得辽国君臣正眼看待,说明大宋读书人所秉承的儒学原则不见得正确,反而在广南一地新兴起的那种儒学有一定看头。

王师儒处身辽国,未免沾染上辽人崇拜强者,屈服于强者的心态。广东南路以一路之力,在一场遭遇战中与南京道打了个平手,所以辽国人是不容贬低广东南路的,因为广东南路越是强悍,南京道败的越有面子。

正是出于这种心理,王师儒竭力推崇广东南路的学问,认为正是这些前代大贤都贬谪到了广东南路,使得广南的实力膨胀,并以自己的人文荟萃抗衡辽国南京道。而南京道以一路之力,对抗隐藏在广东南路的背后的那些前任丞相、宰辅,外加一个才华横世的苏学士,竟然能打个平手,这说明,南京道实力并不弱,败得也不冤。

出于自己的立场,王师儒也不愿大宋君臣醒悟,所以他并不希望大宋在全国推行广南的理政策略,所以他对广南的夸奖含而不露,偏重点在于讽刺大宋君臣的昏聩,言语之中,只是轻轻点出苏轼等人的身份,对蒋之奇稍加讽刺而已。

蒋之奇听懂了,在擅长语言斗争的蒋之奇面前,王师儒那套学自草原的政坛斗争术,在蒋之奇面前是小儿科,他哈哈一笑,反击犀利:“广东新学认为,人也分三六九种,其中‘人上人’是创造者,他们因创造而居于人上,而其他人只是学习者,他们主管复述与记录。还有一种被称之为‘祸害’,‘人形病毒’。

王大人不知广东新学的究竟,不如本官来给你讲解一下……”

这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王师儒隐约有抬高广东学问的企图,蒋之奇就让他知道这学问中对胡人的鄙视……这两人的争执正中赵兴下怀,他全无劝阻,使劲怂恿蒋之奇寻找专业辩论场所。结果,蒋之奇立刻拖着王师儒离开了武器试验场,两人一路走,一路神色激动,风中还隐隐传来两人争论的声音。

第二百九十八章 大宋第一参谋会

文人在一起谈的话酸溜溜,全是一千多年前记录下来的古代语言,这些古代语言宋代称为“经义”,一般人听不懂。蒋之奇王师儒这两人一走,曹煜与张敦礼大大松了口气。他们才松完气,突听到赵兴响亮的叹气声——原来这位进士也不习惯这种酸溜溜的谈话呀!

曹煜一挑大拇指,赞叹说:“小赵,你人不错。我原本以为,苏学士的弟子,遇到这样的酸儒,一定咿咿呀呀说个不停,没想到……你这人对我胃口。”

其实曹煜比赵兴大不了几岁,曹煜虽然身为簪缨世家的魁首,众将门当中的领头羊,但他的官品要比赵兴低,他称呼赵兴为“小赵”,从官场礼节来说是不合适的,但这种称呼,说明将门已经正式接纳了赵兴,并将他视为同类,所以才会不以官品大小来称呼。

赵兴听了这夸奖的话还没有表态,帅范那里抄着手,冷冷淡淡的插嘴:“对古文的解释正确与否,与军队的战力提高并无益处,与地方财政的收入并无增益……我家大人才不会干那无聊的事,他提出‘新儒学’只是引导广南东路发展商贸,其后便抛之脑后任人评说。

有那辩论的功夫,不如做点实事,喝杯清茶。人生短暂,若将精力耗在与酸儒辩论上,我广南何至于有今天。”

说罢,帅范抄着手,板起脸来问赵兴:“大人,推演已经准备好了,我们可否现在开始?”

经帅范这一打岔,赵兴为拉近距离而准备的亲热话也说不出口了,他眼珠转了转,回身招呼曹煜与张敦礼:“两位驸马,我军中参谋准备了一些东西,打算重新研讨辽人的实力,二位既在,不如同去。”

辽国的实力究竟如何,赵兴在武清打的究竟怎样,这也是两位簪缨世家子弟最想知道的。

蒋之奇是个文人,随军参战的他,写回来的战报虽然花团锦绣,极尽渲染之能事,但两位将门子弟却从里面得不到任何“有效信息”,这种信息茫然也让刚登位的小皇帝有点手足无措,现在,赵兴的邀请来的太及时了,曹、张二位相互看了一眼,齐声回答:“我等正想聆听一番,有劳了!”

帅范不情愿的望了两位将军一眼,赵兴不引人注意的轻轻点了点头,帅范只好冷着脸,引着大家走进了赵兴借寓的屋子。

赵兴借寓的屋子原本是顺保寨嫡长子居住的屋子,顺保寨寨主为了逢迎赵兴这位当朝太尉,特地腾出了自己长子的屋子安置赵兴,而赵兴毫不客气的霸占了这座大堂屋,几天来,这里戒备森严,曹、张二位也是第一次进入,一进大厅,他们便被厅里的场面震撼住了。

这座堂屋是一座小二楼居室,此刻,一楼大厅已经腾空,放了一张巨大的桌子,桌上是一幅山川河流图,这幅河流图用泥土沙石堆出整个河北的山川地形,其中,武清县,安次县都在其上,还有辽国南京道上的西京府……

这张图很大,填满了一楼整个空间,仅仅在桌子与墙壁那可怜的缝隙当中,立了一些手持长竹竿的幕僚,这些幕僚有的形象怪异,似乎是一赐乐业人、波斯人,只有甚少的几名童子属于宋人。

一楼空间不够,帅范带着大家直接上了二楼,在二楼走廊扶梯处,他们居高临下,俯视摆在一楼大厅的地图,张敦礼隐约记得这地图的形象,顺嘴问:“这张图有点沈括的风格,我记得他曾用木头雕出山川河流的情况,制作成‘木辇图’,怎么,你这幅地图改用沙石了?”

“这是黄河北岸的地形图,我称之为‘沙盘图’,诸位看看,可有什么错漏?”赵兴边说,边观察着一楼大堂里的沙盘。

曹煜一咧嘴:“黄河以北唯有你们去过,我说不上什么究竟。”

帅范从从人手里接过一根长木杆,伸出楼梯,指点着一楼地图上的几个细微之处,随口说:“大多数地形我已经查看过了,只这几处,河道的宽窄比例,山川的高度比例略有差别……可大致地形出来了,这点差别或可忽略不计。”

赵兴一摆手:“那么先讨论一下规则吧。”

听到“规则”这个词,曹煜与张敦礼彼此对视了一眼。此前,他们两人隐隐约约听到部分广东新学的内容,其中就强调了规则的确立,以及对规则维护。据说,赵兴说过:做任何一件事前,先要立下一个大纲,确立一个规则,然后按照规则与计划逐步推行,这才能够保证目的的实现。

这几年,随着赵兴在南方神话般的胜利,东京汴梁的人虽然对广东新学多有自己的看法,但赵兴推崇“智学”的名声却不胫而走,大家都隐隐约约听说,赵兴掌握了一门称之为智慧巅峰之学的“帝王之术与治政之术”——这份传说随着章楶卷走赵兴的《经世济民书》,而逐渐变的更加清晰。

文人都有喜好八卦的习惯,章楶越是对那几部书视若珍宝,并对赵兴著作这套书卷的消息严密封锁,大家越耐不住好奇心。大多数宋人并没有保密意识的,故此章楶所说的“严密封锁”,只是不在公开场合谈论而已,但他对自己的幕僚却从不隐瞒,几个亲近的幕僚有幸翻过那本书,据说都对那套书佩服有加,认为书中所说的开启了自己的思路。

宋人还有抄书的习惯,几位幕僚翻阅完赵兴那本书,立刻回家默写下来,并视若珍宝传至子孙,用来教导族中子弟,并特别说明黄州程氏因此书而崛起。他们如此一说,其亲朋好友继续将书的内容转录下来……于是,大宋政坛便悄悄流传着一个隐秘话题——赵离人那厮算无遗策,百战不殆,是因为那本书的原因,传说中这厮学会了帝王之术,擅于经营势力,擅于利用天地之威,擅于利用人心……

以往的这类传说,将门子弟经常听闻,张敦礼曾经向族兄张用私下询问过,但张用与赵兴共事的时候,赵兴这套书并没有出现。

广西转运使张田得胜回京后,也受到同样的盘诘,从张田嘴中他们获悉,确实存在这本书,不过书中的内容都是一些理财手段,这些理财手段很能够启发人的智力,然而,张田在广西的时候,地方的民政并不由他经手,所以他对这本书没有上心。

张田的回答并不能让将门子弟安心,在他们看来,张田这厮可能跟章楶一样,自己获得了这本书的真迹,但因为书中的知识过于恐怖,所以张田隐秘不说,特地留着教导自己的孩子。

在这种情况下,赵兴偶然提到的几个新鲜的词,立刻让曹、张二位竖起了耳朵——接下来,他们目瞪口呆地看着帅范眼花缭乱地向他们展示一整套、完整的处理军事问题的方法论,也就是传说中的“纸上谈兵”方法……

曹、张二位并不知道,他们当时看到的是“大宋第一(场)参谋会议”,此后,在曹张二人的竭力推行下,参谋制逐渐在禁军中推行,并由此推广至全军。后人因此也把当时参与会议的四人称之为“参谋四祖”。

“让我们先约定,骑兵的速度十倍于步兵,对此,大人有没有异议?”帅范询问。

“不好吧——骑兵虽然短途冲刺的速度十倍于步兵,但牵扯到补给问题,牵扯到长途奔袭后的马力问题……我认为把你这个数据打个对折最好:设定骑兵速度五倍于步兵,这个标准方才合理。”赵兴回答。

“如此,那么步兵每移动一格,骑兵移动五格,这个约定应该没问题了吧?”帅范挥手命令身边的一名一赐乐业书记官记下这个规则。

听到“移动格数”,两位将门子弟这才发现,他们脚下的那份硕大沙盘上打满了格子,并用天干地支标出沙盘的经纬线。

“我们约定,火枪兵的命中率为三成,这个数据符合实战效果,至于火枪的损毁率,这个且不提了。”

“可以!”赵兴答应。身边的书记官听到这回答,立刻奋笔记录下来。

“根据现场检验,中了火枪的人,有三成失去了冲锋的能力,而中三枪者,基本上完全丧失了冲锋能力。另一组对比数据认为,中弓箭者,身中一箭,不足令士兵失去冲锋能力,身中二十箭者,依然有一成的伤者有冲锋欲望,这个数据也应该没问题”,帅范继续进行着设定。

赵兴一摆手:“大炮的效果暂时就不说了吧——我们也马上要淘汰这种火炮了,不如这次先不要讨论炮兵效果。”

经过这次实战检验,赵兴发现火炮并不像传说中那样“一炮打出糜烂数十里”,行军小炮在百米距离上甚至不能击穿木板。至于火枪,穿透效果更差。这倒使他想起曾看过的一部探秘片,片中说:炮弹小于膛口才能正常装弹,但因为这点,火炮发射时炮弹在炮膛内要发生碰撞,这是影响射击准确率的主要因素。而且,也因为这点,火药气体会从炮弹与炮膛缝隙泄露,影响炮弹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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