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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宫记·晏然传-第7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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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容华的气么?”我轻哂道,“犯不着。”

“那是生朕的气?”

“不敢。”我颌首退开半步,“臣妾去沏茶。”

他也不再多问,径自去寝殿里落座。我沏了他最爱的明前龙井呈过去,低眉不言,他饮了一口,笑意浅淡:“犯不着生沐容华的气、不敢生朕的气,那苦着一张脸给谁看?”

“臣妾方才在长秋宫便说了,臣妾身子不爽……”我的话未毕,他却突然凑了过来,探手便抬了我的下巴,吓得我已经之下把后面的话都噎了回来,怔怔地望着他,听着他笑说:“今天是你的生辰嘛,没忘。”

“……”登时面上窜起热意。

“本就想处理完了事情来找你,结果你先到了成舒殿……而且你生着闷气又不肯直说的样子实在有意思。”

“……”我没好气地轻打开他的手,“陛下净拿臣妾开心。”

他轻朗一笑,站起身又将手递给我:“来。”

我抬头望着他:“干什么?”

他笑意愈深:“庆生去。”

边是不断猜测着他想了什么新奇的庆生法子边是随着他走,一走就一直走到了宫门口。马车已备好,郑褚正在旁边候着,我不禁反手一握他:“陛下还没让武侯堵够?”

“咳……”他尴尬地一声轻咳,回过头瞥着我道,“不提那事了。”

马车出了皇宫,又出了皇城,一路向西行去。西边没有我熟悉的地方了,更不会有他熟悉的,便忍不住问他去哪儿,他淡然告诉我:“西市。”

“……陛下,这时候早闭市了。”

他扫了我一眼:“你当为夫这个皇帝是白当的吗?”

锦都城东西两边皆设有集市,称为“东市”、“西市”。两市中从胭脂水粉、珠宝首饰到笔墨纸砚、骡马刀枪,再到柴米油盐酱醋茶应有尽有。均是午后击鼓三百下开市、日落前七刻敲锣三百下闭市,之后便是宵禁了。除去上元灯会等特殊日子,二市均不得通宵开市。

我不禁一愣,追问道:“陛下找得什么由头?”

他板着脸道:“钦天监夜观天象,道今日宜通宵开市,以求风调雨顺。”

“……”真是个省心的理由。

是以下车时见到的便是热闹一片,各家铺子抑或是街边的小摊都叫卖着,远远望去各铺灯火在夜幕中星星点点,一直延伸到远处与星空连成一片。

好似已在记忆中模糊的儿时的上元灯会。

“发什么愣,过了这天没这市了。”他拍了拍的我背,笑而阔步往集市里走,我只得小跑着追上去,犹有些担心地道:“陛……”

他很是敏捷地一捂我的嘴:“有劳娘子换个称呼。”遂拿开了手,我瞪他一眼,改口说:“夫君……万一被各位大人撞上怎么办?”

岂不是又要被纠劾?

“撞上就撞上。”他毫不在意地继续往里走着,微昂着头很有点要故意挑衅列位朝臣的意思,“钦天监都说了今儿宜通宵开市,还不许朕与民同乐了?”

“可是臣妾……”

他伸手揽住我的腰,继续说道:“朕带美人儿逛市来了,要纠劾的放马过来。”

“……”似乎再跟他争这个问题也没什么意义了。

东西二市到底是平民居多,虽然也有些价值不菲的首饰出售,但比较宫中的,还是差之千里了。可民间自有民间的好处,虽是价值上没得比,却有很多宫中见不到的新奇。衣食住行上都是如此,比不得宫中精巧精致,却多了舒心得宜。

于是当他在接上四下张望琢磨着是否要买些什么的时候,我正在旁边吃糖炒栗子吃得不亦乐乎,他问了几个问题我都因口中不闲不宜作答,终是被他横了一眼,手中刚剥干净壳的一颗栗子也同时被他拿走扔进口中。他吃完后蹙了蹙眉:“哪有那么好吃?看你这一颗接一颗的……”

“很多年不吃了……”我一边回着一边低头继续剥着手里的又一颗栗子,“小时候就可爱吃这个了,爹娘不让我出门,我就求哥哥给我买……”我说着不禁手上一顿,缓了一瞬的神思继续剥着,却不再开口。往年的回忆,是现在轻轻一触就会疼痛不已的伤口。

“你兄长……”他无奈长叹,“还真是不好找。”

我愣了一愣,疑惑地望向他。他哑哑一笑:“是,我替你找了。但……没什么音讯。”

没有音讯。一个被充了军的人,自是要上战场的。没有音讯,大约是……已不在人世了吧……

我压制着心里的猜测,强作平静地笑而摇头:“这么些年过去了,哪有那么容易找的?夫君别费神了,若还有缘再见——便像芷寒那样,总还能见的。”

他沉默了会儿,俄而带着几分犹豫道:“芷寒今日说的那些话……沐容华去簌渊宫找过麻烦?”

“也算不得找麻烦。”我淡淡笑道,“宫里么,磕磕绊绊总难免的。她们两个又都是新宫嫔,年轻气盛的,谁也不知忍便争了几句。”

“避重就轻。”他嗔笑一声,“你知道我是想问她是否找过你的麻烦,不是芷寒。”

“那就更算不得找麻烦。”我睨他一眼;“我高她的这一品是摆设么?”

他斜视我片刻,清淡地吐出几个字:“死要面子活受罪。”

“……”我又拿了颗栗子在手里,一边剥着一边缓缓道,“不想跟她计较罢了,到底是陛下的新宫嫔,争起来了外人只会觉得臣妾没有容人之量。”

他不语,我们一起往前走着。不论我们心思如何,他是帝王,我是嫔妃,我们都在宫里,都有不得已的事。这些事我改变不了,他也不能,只能各自放宽心勉勉强强地接受。故而我也知道,即便今日借芷寒之口让他知道了沐容华的种种,也只是让他知道而已,他也许可以不宠她,但到底不能为此废了她。

我甚至希望他在知道这些后仍能如从前那边宠她,如此便不会有人从中挑拨或是议论,道是我与芷寒唱双簧设计让她失宠了。相较于落下这样个名声,我反是更乐得看旁人除掉她抑或我自己动手除掉她。

神不知鬼不觉,方是上上策。

“你看。”他揽着我的手忽然一紧,抬手指着远处向我道。我抬眸循着望去,有几个并排而设的小摊,摊主各自做着手里的活,引得不少路人围观。

我不觉好奇道:“这是卖什么呢?”

“过去看看。”他笑了一笑,遂抬步往前去了。

原是一个捏糖人的、一个吹糖人的和一个猜谜的。捏糖人和吹糖人的手艺好,自然有人驻足,可目下大多数人的兴趣倒都在那猜谜的人身上。

瞧着不难,所用物件就是一枚小小的鹅卵石加三个杯子,鹅卵石扣进其中一个杯子去,动作利索地将三个杯子换上一同然后让围观众人去猜在哪个杯中。当然,是要下注押钱的。我和宏晅在旁默不作声地看了半晌,显是输钱的多赢钱的少,我的注意力便不在此了,转而去看旁边吹糖人的老师傅。

吹糖人的只能吹出十二生肖,捏糖人的则可随意,我便在捏糖人的摊子前蹲□子,指了指旁边,笑吟吟道:“老伯,您照着他给我捏一个。”

“好嘞。”老伯扫了宏晅一眼,笑着应了便开始忙活,各色的糖捏成不同的形状又拼在一起,竟是不一刻就完成了,“姑娘拿好。”

我微一凝滞,边是付钱边是笑道:“这是我夫君。”

老伯一怔,又赔笑说:“走眼了走眼了……夫人拿好。”

我接过糖人,道了声“多谢”,站起身时被人从后一扶,笑问我说:“夫人买什么了?”

我转身将糖人在他面前晃了一晃:“像不像?”

他仔细看了看,不禁眉头略蹙:“我有这么丑吗?”

那糖人如他一般一袭月白色直裾深衣、玉冠束发,但毕竟是手捏出的,做得小,颜色也不那么多,就只能看个大概意思意思罢了,若说神色必定是没有的。我把糖人转过来看了看,衔着笑摸着糖人的额头道:“哪里丑了……多像啊……”

“……”

“哎你不是宁……”一个熟悉的声音清凌凌响起来,话至一半却好像被人捂了嘴。我循声看去,不远处的霍宁正按着朵颀的嘴截了她的话,朵颀在他怀里挣了一挣拿开他的手,二人一同走了过来。

朵颀这才注意到了方才背对着她的宏晅,一时怔住,霍宁也略显尴尬,轻咳一声开口开得犹豫:“陛……”

“将军也在。”宏晅浅一颌首,声音不大却有力。霍宁明白了意思,却显了分明的疑惑:“没想到……在这儿碰上……”

碰上出宫的皇帝和贵姬逛集。

“今日是她生辰。”宏晅笑看着我言道,“碰巧遇上通宵开市,难得难得。”一时各自无话地僵在那儿,既然无话,就需有人没话找话,我便举了举手里的糖人问他二人:“像不像?”

朵颀带着笑定睛一看,看清楚了不禁面色一白:“这个是……”

“这事也够传为一段传奇佳话的了……”霍宁凝目于我手上糖人,神色自若地接了口,略略一笑,续道,“还能让做糖人的师傅此生无忧……”说罢向宏晅一揖,“要陪夫人四下走走,不打扰了。”

宏晅遂一点头:“将军自便。”

正文 105

霍宁有心事;表露得如此明显。自不会是怀揣着心事来与朵颀逛市的;就只能是见了宏晅与我心中不快。

我只觉我把该说地都同他说清楚了,我不需要他帮我、也从未对他有过任何不该有的情感。

孰料他仍是如此执着。

“看。”宏晅的手在失神的我的眼前一晃,手里拿着两张纸。

“什么东西?”我一怔;伸手取过来看。见是两张银票;面额都不大,好奇地问他,“哪儿来的?”

他指指旁边猜谜的摊子:“你买糖人的时候;顺手赢的。”

我讶然:“……怎么猜到的?”

“江湖骗术么。”他笑了一笑,一壁牵着我的手接着往前走去;一壁解释着;“为了多蒙点儿钱;总会让你先赢两把;等你信了押的钱多了再让你输。我不怎么给面子,赢了两把就走了。”

“……”我悲悯地回头遥望那摊子一眼,这简直是出来骗钱反被人骗了似的。

“还想吃什么?”他问我,我想了一想,摇头:“不知道,随意吧。”

“那去宜膳居吧。”他道,“有日子不去了。”

是很有些年不去了。那是他还是太子时常去的地方,菜式不错,更有各地才子时时相聚,是个雅致的去处。

尚未踏进宜膳居,小二就迎了出来,笑容满面地招呼着:“公子、夫人,里边请。”

他点一点头:“雅间可还有么?”

小二又道:“有,您楼上请。”

上了楼,在间中坐下,小二询问要些什么菜,他的目光便递向我。我搜肠刮肚地想了一番,徐徐报道:“芸豆卷、豌豆黄、艾窝窝、豆沙叶儿粑、杏仁豆腐、银耳莲子羹……”

“咳。”他打断我,挥了挥手意思让郑褚随小二去安排菜式,二人便退了出去,他微皱着眉头看着我,“你平常在宫里也这么吃?”

我怔了一怔,茫然道:“怎么了?”

“……都是点心?”

“……”我回思了一下方才点的东西,讪笑着道,“在宫里当然不是,这不是难得出来一趟,臣妾就想到什么点什么了么……”。

我们在丑时四刻赶回了宫,如此便不耽误他上朝了。马车仍是自偏门进入,在宫门口停下,他送我回了簌渊宫:“好好歇歇吧,你也不用每日晨省都赶得那么早。”

“陛下才该快去歇一歇。”我含笑望着他道,“没精打采去上朝,仔细被纠劾。”

他嗤声而笑,遂离开了。婉然从屋内走出来,吟吟笑看着我:“玩得痛快?这庆生的法子也亏得陛下想的出来。”

我边往屋里走边是笑答:“可不许出去乱说去,旁人听了不定又要惹出什么事来。”

“诺。早就吩咐下去了。”婉然轻哂,“姐姐也太谨慎,这些事我们都是有数的。”。

小歇了不到一个时辰,便梳妆去长秋宫晨省。在宫门口遇着了顺姬,相对一福,她略一打量我方关切道:“妹妹今日瞧着疲惫,这是没睡好?”

我抬手轻揉了太阳穴,苦笑着说:“是,昨儿个元沂晚上不肯睡,我也无奈,只好一直哄着。”

“大抵是天太热了。不过妹妹交给乳母就好,也不必时时守着,免得累坏了自己。”顺姬温婉地劝道,又说,“进去吧。”

今日到底还是晚了些,嫔妃已到了大半,入座时便听得沐容华在旁笑说:“臣妾入宫这些日子,都见宁贵姬每日晨省最早。昨儿个说身子不爽今日便晚了,这病怕是不轻吧?”

她一派春风得意的样子,手中持着团扇轻轻摇着。那团扇做得精巧,上绘的写意蝴蝶栩栩如生,我淡瞥了她一眼,略显厌烦地道:“谁没个生病的时候?本宫就不劳妹妹关心了。”

她一声轻笑不屑,转而于身旁的嫔妃闲谈着不再理我。

皇后凤驾到,众人行礼如仪,礼罢后我方行至殿中,深深一拜,道:“臣妾昨日昏定时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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